尋荒影的死,是必然的。這就是時光和深情,給出的答案。
時光,是一去不復返的。
“我最爲害怕的事情,便是如此。”
尋荒影在這巨大的虛空方幕中,用一種非常不穩定疲憊的狀態,看着虛無縹緲的,凝血般濃稠的暗紫色星空,眼中盡是斑斕着的,懸浮着,彷如吶喊般的星辰。
“這裡是……”
長羽楓看着這虛無縹緲與難以望到的盡頭……心底,倒也是真的浮現出一絲害怕起來了。
不過,他還沒有完整的問完,尋荒影就立即回答了他。
“基點,這裡就是與王之法相連接的星界基點……”
尋荒影在進入到這個空間的時候,好像並沒有那麼開心,並且顯得心事重重起來,完全不像是剛剛在競技場一樣的從容不迫。
或許,有危險正在靠近。
“我們正在通往……上位的全新世界,在那個世界裡,超出了靈界一個更高的維度,並且,已經無法用靈界的語言來形容,按照星界的說法,靈界的一切,都是渺小,甚至是非常快速的,星界裡,以分秒的形式存在的瞬間,便是靈界幾乎靜止的年月。”
尋荒影試圖去描述,那廣闊的星界,但是實際上,能夠說出來的,也僅僅是這樣一個概念了。
這只是一個可以理解的概念,也僅僅是唯一一個……
“我懂了!我懂了!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小藍舉着一隻小手,另一隻小手抓着尋荒影的黑袍。
“不能這樣理解,因爲,存在絕對靜止這樣一個靈界科學的僞命題,所以,這樣理解也是錯的。”
尋荒影試圖解釋清楚這樣一個無法被理解的概念。
並且,在星界裡,這樣無法特別解釋的東西,有着太多太多。
“打個比方,如果你是存在於靈界的生命個體,那麼,當你到達星界的時候,你便會變爲與星界低一個維度的……生物個體。”
尋荒影咬着牙關,儘管看上去他們沒有任何的移動,但是在這個通往星界的基點裡,尋荒影正在以超過一個超過人類能夠想象的速度前進。
那能夠將光甩出幾萬條街的速度,在這個星界基點裡,看上去卻是尋荒影口中所說的,【絕對靜止】。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概念呢,就好像是正在運動的他們,纔是這個空間物體的排斥物,與這裡絕對靜止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當然,如果將靈界的絕對運動與相對靜止觀念來解釋,那這樣的星界,一定是錯誤的。
這也正是星界這個更高維度世界的“規則”。
“就好像是,螞蟻一樣,儘管螞蟻能夠看到人類的高樓大廈,能夠在高樓大廈裡爬行,但是對於螞蟻來說,他們幾乎只能在人類的運動中,對高樓大廈和任意人類創造的物體進行解釋。而不能知道高樓大廈如何創建,儘管它們會自己說服自己,讓各種理論符合它們螞蟻的文明,但是終究只是……【探索和發現】,難以【創造】出諸如萬物規則一般的【高樓大廈】。靈界,便是螞蟻的世界,而星界,本身也是另外一個更爲龐大的螞蟻世界,非要這樣說的話,也可以這樣認爲。”
尋荒影開始有些不對勁的左看右看,好像所有的一切,開始不同程度的改變。
就像是路標一樣,每一個星界的基點的入口和出口,都應該是不同的。所以,尋荒影正在尋找,可能的出口。
“每一個世界觀的建立,都是基本物質來決定的,無論是星界,靈界,還是地球。”
尋荒影提到了地球。
“基本的物質存在,就相當於存在【規則的高樓大廈】,擁有高智慧的文明便能推導出這種規則進行利用,諸如水往低處流,太陽在天上轉怎麼轉動,這樣的規律,而不能夠加以改變。也就是他們不能破除這種【規則的高樓大廈】,一般認爲是這樣的。”
“但是,當某一個地方的水在往高處流,甚至是太陽也不曾有過的時候,就談不上太陽了往哪裡轉了,也正是因爲規則的高樓大廈存在,所以高智慧的個體,可以利用,而規則改變,或者是存在一個更高維度的生命體,打破了這種規則,那麼也就會出現人類所說的【神明】,不,人類本身並沒有接觸到神明的權力,他們只是對於力量的崇拜或者是害怕面對一無所知的恐懼,而導致他們,多少希望,【神明】——【這樣一個從不屬於他們的特殊個體】是【站在他們這一邊的】,並且需要以【恩惠給予人類】,不然的話,他們便會用各種各樣的自己創造的理論和道德觀念,將【不同的個體】排除。”
尋荒影咬牙切齒。
“這種排除異己的本能,幾乎是每一個維度生命體,都存在的。”
“那……我們去往了高維度的空間,會有什麼副作用嗎?”長羽楓也感覺到了,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好像與星界越近,長羽楓的心臟,哪怕是一點點的跳動,都開始澎湃。
這顆屬於星界的心臟,在接近【故鄉】的時候,用一種獨特的方式告訴它現在的主人長羽楓,它是如此的激動。
“存在於上位,也就是高維度的星界,並不會排斥任何低維度的生命體,因爲高維度的星界,更加的【包容】,也就是,高維度世界本身就包括低維度的生物和他們所在的世界。如果是低維度的下位世界,就需要發生改變。也就是你說的副作用……”
尋荒影緊緊的抓着阿爾忒斯。
綠色長劍的光輝衝擊着星界的一切,那一個弧度一樣往外翻躍的劍光早已經不像是低維度靈界一樣的超長光譜了。
而是一種帶着形狀的,一邊擠壓和一邊擴張的極速速度,將阿爾忒斯的光芒改變的難以捕捉。
或者說,這裡的絕對靜止規則,正在限制住擁有着絕對運動規則的低維度物體。
“我懂了!我懂了!”小藍又像是個乖小孩,舉起了小手:“就好像數字二里麪包容着兩個數字一,而數字一里,沒有辦法存在數字二!”
“不準確,但是,相對於,我的解釋,也不能算錯。”儘管如此,相對於星界,尋荒影也並不是所謂的全知全能。
“星界沒有科學家,也不需要掌握規則一樣的東西。但是,低維度生命體進入星界,還是會有一些影響。你們要注意,緊跟着我。”
尋荒影越來越有些緊張,他抓着劍的手正在顫抖,在他的前方,也就是浩瀚星宇的正對面,出現了一個極小的白點。
那便是整個同樣星界基點的通道里,渺小的盡頭。
但是,這並沒有讓尋荒影滿意。
“該死……”他暗罵了一句。
在這個通往星界的基點裡,絕對靜止的規則正在極速的作用於他們所有人。
這種所謂的絕對靜止,又不是字面意思的絕對靜止,他們正在毫無限制的往前行進,但是卻缺乏一種可以看得見的對標物,乃至是他們從剛剛進來的瞬間到現在,都不曾有任何變化的景象。
一切的星宇都以一種可以看得見甚至是摸得着的光芒中運動。
也就是,更高維度的存在,已經像是在拔河一樣拉扯着低維度空間的任何生物。
這種變化,表現爲冰精靈和小藍,甚至是長羽楓的身子,手,腳,腦袋都在五彩斑斕的可怕拉長拉短中進行,所以,對於尋荒影來說,他們的樣子是非常不穩定的,只不過他們本人沒有痛覺,或者是這種高維度的跨越,讓他們結束了簡單的痛楚。
儘管在尋荒影的眼裡,這裡的所有人都缺少一種最爲真實的東西,那就是形體,但是他並沒有指出這一個點了。
因爲在五彩斑斕的世界裡,他們的鼻孔比腦袋大,脖子比大腿粗,甚至是整個身子,都是極不協調的模樣,就像是張牙舞爪的一個個怪物,讓人心有餘悸。
要是我讓冰精靈和小藍知道了,不得嚇個半死麼?
話又說回來,尋荒影來到這裡,目的是絕對不簡單的。
而長羽楓現在就像是一個深淵一般的,擁有着強大思辨能力,以及擁有着讓人驚歎的,【呆板】
這種呆板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個沉思者,擁有着足夠的智慧,以至於他好像擁有着別人再也看不破他到底在想什麼的隱蔽。
就算是一次又一次的提到了他的父母,他都,像是聽到了一個,可以風輕雲淡,卻再也無法幼稚,只能成熟的面對的樣子。
事實也的確是這樣,無論是尋荒影做什麼,長羽楓現在,都有敏銳的判斷力,他不可能看不出尋荒影的焦急和害怕,而尋荒影的焦急與害怕,又不是一下子顯露出來的。
尋荒影,在等待着什麼。
而又有什麼東西,在等待着尋荒影。
尋荒影現在可能處於某種獵物與獵人的狀態,在靈界,他使用神力並不會遇到什麼危險,但是在快要接近星界的時候,他很快便能感覺到自己並不是一直身處在安全的地方。
“影,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在瞞着我?”
長羽楓問了出來。
不過相對而言,這句話就是單純的關心,尋荒影也不會不搭理他,也不會換過一個話題。
“什麼?怎麼可能?”尋荒影的眼睛在長羽楓的眼睛裡發光。
這次直白的對視,倒是讓尋荒影有些皺着眉頭。
“如果我想要瞞着你,會讓你看出來嗎?”
“是有危險在臨近嗎?星界裡?”
其他的兩精靈此時再也插不上話,她們的頭就像是核桃那麼大,她們的身子卻渺小如蚯蚓。
“不,準確的說,K也跟了過來。我想要帶着你去見長英蘭的計劃,很可能要泡湯了……”
尋荒影垂頭喪氣的答道:“但是,我還是必須讓你明白這樣一件事情,我的羊,你的母親,你必須,救她了,她犧牲換來的和平共處已經不復存在。無論是星界的衆神還是靈界的衆神,都在準備打一場轟轟烈的仗,如果這個時候沒有人可以站出來,等待着我們的,等待着你們的,就是無可救藥的毀滅。”
“我希望你,不要騙我。”
長羽楓是一隻覺醒的羔羊。
太過於普通的問題,感情,已經無法再左右他。
或者說,他在無數次的輪迴時光裡,將自己的一切感情,都消磨的差不多了。
他失去了對待事物的,所有的,應該有的,熱情,或者是,一份,來自於美好之物的深情。
這份深情,可以使他熱愛,使他憧憬,使他做個好夢。
不,就像是他自己所說的一樣,他所面對的失去,早已經是無法估量的了……
所以,帶着這份失去的沉重,他的心,也同樣的沉重起來,也就真的不再帶有更多的感情。
換句話說,這不是冰冷,而是……一種淡然。
或者是,一種消極的,面對困難和現實的【認真】。
他真的認真對待起所有的事情了。
不,應該是,他真的,用自己的目光,用自己的方式,用自己的,這顆不願意太激情和熱愛的心,來愛,每一個……他可以愛的人。。
他現在,知道自己太過於渺小了。
現在,他知道自己只是萬物裡的一粒塵埃了。
他知道,自己現在只能是一個可以被玩弄的笑柄了。
且不說對與不對,錯與未錯。
就是他那顆激情的,熱愛的心,都在一點點的告訴他。
苦難也好,人生也好,命運也好,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但也確實缺少一份,可以愛的過來的……
【真實】。
因爲,只有真正愛過的人,就會知道,用全心全意去愛一個人,都會愛的疲憊不堪,愛的痛哭流涕,愛的心臟亂顫……
愛的……無可比擬。
怎麼可能,又去全心全意的在乎其他,所有的,不相干的人呢……
還是說,這份真實……
多多少少,太過於理想化了。
而尋荒影和長羽楓都不是理想主義者,他們都是腳踏實地的,一步一步去走路的人。
也正是因爲如此,性格無限放大了他們對於愛的區別。
但是本質上,這又是殊途同歸的。
因爲,他們都是,只會去愛,自己所愛的,一切的,那一個渺小的孩子。
這也是當年爲什麼。
一個會被欺騙……
一個會被陷害……
因爲他們一個太單純。
一個,太複雜。
只不過他們現在同樣的深情。
也許,正是因爲這樣,他們纔會無時不刻,在分別。
時光走的太快,把人擠壓的無時不刻的,不在幻想。
要是,曾經,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