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步一踏!
行雲流水般,長羽楓一腳踩在樹丫之上,隨着再是翻身一踏,便飛出去很遠,靈力附着在腳上,卸掉落地的重壓,就像是蜻蜓點水之間,長羽楓已經飛出去老遠,小藍抓着她的肩膀,衝到鼻樑的涼風差點讓她窒息,好在她緩過來,自己飛的話,是可以看清前路的,因爲氣浪順着兩邊開,但是在長羽楓身上,只能模糊的看清前路,長羽楓點腳落地,他終究是不會飛的,便又是一踏衝飛而起。
他一瞬間的決定,那就是追上這個人,那種莫須有的恐懼佔據了他的內心,讓他不得不健步如飛,被耽擱的時間必須力追趕回來。
在自己絲毫沒有掌控局的能力,尤其是對於信息的收集,偵查與反偵查,都差強人意。
如果說每一步的行動都是一個局的話,那麼自己的行動到底是不是在別人面前清晰的展示呢?
自己的行蹤也好,所作所爲也好,都莫名其妙的讓自己有所恐懼,恐懼就恐懼在自己所處的“視野”總是迷茫的,短視的,甚至是殘破不堪的。
那些就像是被敵人看破招式而無力回擊的恐懼感落在肩上,他想到了一個詞。
隻手遮天。
自己在這隻手的掌控裡,一步都未停留……
儘管他在奔跑,他在反抗,他在反思。
但終究是無果了……
尋荒影會不會有這樣的感覺呢?
一次次入局,一次次破局無果,會不會心灰意冷呢?
誰有知道呢……前面的路到底該怎麼走……
難道真的有命運這種東西嗎?
他的結局只有失敗嗎?
如果是這樣,他做出的反抗的意義又在哪裡呢?
他不經意的咬着牙關,咯咯作響,他的心裡涌起一股很不好的預感,所謂的迷茫,所謂的絕望……讓他的恐懼更加的深沉而低垂,垂進他的心臟,像是心石高高掛起,終究是得懸着,一刻也不能放鬆。
那頭雄壯的巨狼在山丘之上奔馳,它健碩的胯骨拉動着腿部的精肉彎曲再延伸至狼的掌心,重重的踏在泥水之中,風將那些泥漿濺向外面,它回首望了一眼追來的人,然後又是猛的低着頭狂奔,只要它進了前方的小樹林就可以通過灌木躲藏,更容易脫身,它身上的女人回頭看,黑白相間的衣裙飄着,輕抿嘴脣驚道:“塔克!再跑快點!”
她有些慌張,頭上還冒着冷汗,興許是因爲自己的過錯而沒有逃的更加及時,她有些不甘心的緊撰着拳頭。
我知道!那名爲塔克的奔狼一爪砸在泥水裡,陷落下去,像是老樹連根拔起似的水花轟的炸起來!
它也想要奔跑的更快,所以前蹄後蹄的收縮速度更加的快了!它白色的絨毛在風中狂舞,綠色之風的流絲伴着他的身畔,將它一時間拖起,霎時間,塔克四蹄飛起,離了地,在空中奔跑的更加迅捷。
長羽楓見狀暗自一驚,他還未入鞘的劍一提,往上輕揚,他凌厲的眼瞳微張,在下一次踏地之前,他的左腿蓋猛的彎曲,像是準備重重的踏入地面,他的右腿又是猛的伸直,劍在空中甩出一個環形劍花,說時遲,那時快,只聽長羽楓喝的一聲,噔一聲的左腿踏地,右腿踏地,藍色的靈力如風起雲涌般的空氣屏障包裹住他的身。
“萬千仙靈!破陣!喝!”
長羽楓重反手腕,他的臂膀肌肉猛的拉緊,連帶着青筋暴起,黑色的華衣撲棱作響!那劍好似長虹貫日般,猶如一道墜落的流星,一條白色的古龍旋轉着怒吼,發出一道震怒天下的龍威,極速翻轉的古龍之靈,龍鱗沙沙作響,好似鐵甲着身,破鼓而鳴!
糟糕!跳!塔克重重的下了地,也僅僅在那一瞬間,那龍威震過來,將它的魂靈震顫一聲,緊接着,便是那劍伴着那古龍之靈貫入到他的體內,讓他跌了個踉蹌,在泥水之上不停的翻滾,紅色的血液噴薄而出,狼的哀鳴之聲忽然間響徹這個地方,又忽而便消失不見。
“不好!”那女子大驚失色,竟是來不及反應,綠色的光,猶如沉沉浮浮的氣流爆發在她的身上,猶如火山噴發般涌起,她下意識的雙手環臂保護住她的頭部,那龍吼之聲,震顫到她的腦中,一下子讓她茫然無措,隨着塔克的傾倒,她也從狼背上跌下,翻滾着,那古龍之靈還是硬生生的穿過她的身體,鮮血,就像是在牙關衝撞,反至五臟六腑,陡然間,便癱倒在地上。
“可……惡……”那女人強撐着,把手放在泥地裡,看着自己紅色的血液流淌在泥水裡,混合着,像是旋轉不停的漩渦,一點點將她的意識吞噬。
西爾芙!快跑!
塔克的嗚嗚嗚的哀鳴,它的模樣有了很大的變化,那把劍在泥水與血的衝擊之下靜靜的躺在其中,而塔克化爲了一隻很小的白色狼崽,躺在血泊中,它的眼睛仍然柔情的盯着那同樣跌出去人。
它嘗試慢慢的站立,背部一個小孔噗噗的往外冒血。一瘸一拐的,它迴轉身體,對着長羽楓來的方向,兇狠的狼牙露着血光,霎時間一陣風吹過,他又變得威武雄壯,昂首挺胸,直直的盯着飛踏而來的人。
“不,已經走不掉了!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西爾芙擡起頭,重重的用手掌在泥水裡撐着,搖搖晃晃的立起身子。
他們身都是泥濘不堪,那種土色的黃,與原本的衣服,夾雜着紅色的液體,斑駁不堪。
長羽楓猛的在他們面前站立,又是快速的後跳而去,西爾芙詫異此人如此的警惕,如果這人如此之強,自己又怎麼會有反抗的餘地呢?但是這個看似鎮定自若的,咬牙切齒的男人,還是小心的防備着自己會出暗器。
“你們是誰?!誰派你們來的!”長羽楓猛的大喊,他的聲音稍微帶着些顫抖。
“要殺便殺了,有什麼好說的!哼,本姑娘還沒怕過你們人類!我們精靈族,向來講求個寧死不屈!哼!”西爾芙也咬牙切齒,不屑的將頭別過去,她有些視死如歸,但長羽楓有些不明覺厲,因爲他一聽這話,便覺得不妙,自己可能想錯了,想多了,甚至是想傻了。
他稍有些停頓,表情也放緩了很多,倒是不那麼緊繃,只覺得有些羞愧。
精靈族……
這話語……
怎的也不見是影獵者和那些黑影之人。
“小藍……幫他們治療一下吧……”
半晌,長羽楓憋出這樣一句話,他頗有些難過了,竟然一時失語了……
他知道自己的敵人絕不會是這樣子的人。
他們都黑衣黑影,生怕暴露自己的樣子,也絕不會因爲一兩次的追擊而這樣子送了性命,那些人也絕非貪生怕死之徒,而是有命令在身,不會無端的暴露在自己的面前,哪怕是一丁點的信息也不會透露。
他隱約的察覺到,這兩個人定不是那些黑暗之中的影子……
無論是衣服還是能力,都與心中所想差了一大截,仔細回想起來,也沒有刺客會這般模樣,甚至是不行刺自己,剛剛如果是飛刀藏與門內,自己沒有任何防備,或者說沒有發現任何氣息,那也是難逃一劫。
而自己只是被泥漿洗了臉,那一踏,遮蓋了自己的視線,又矇蔽了自己的內心,將衝動的恐懼感拉扯到身上……
忽而又覺得壓力巨大……
他緊繃的神經,讓他的額頭有些痛意。
是這般警惕也不好,是那般清閒也不好,竟是如此難以取捨。
“你什麼意思?我說了!要殺要剮,隨你便了。”西爾芙的前額兩邊垂下的頭髮扎死來:“本姑娘纔不會害怕呢!你們人類,都是壞蛋!”
“你是精靈?不要動,我幫你療傷。”小藍一下子飛到塔克的身邊,塔克稍有拒絕,但頃刻間癱倒在地,失了神采般的攤着,變爲小白狼支支吾吾的似在哀鳴,小藍也不慌張,將手放在他背上的傷口處,堵住那還在冒血的傷口。
“滾啊……你也是靈物,怎麼跟了個惡人?真是靈物界的恥辱!”塔克哀鳴的聲音漸小,變爲低沉的憤怒。
“此話差已,說實在的,是你們來事,我的小主人,興許是把你們當成壞人了……你們鬼鬼祟祟,不由分說,是個人都要怕的……”小藍說的很輕,沒有讓長羽楓聽見:“這次是你們遇見我家小主人了,實力將你們鎮住了,若是哪個無能的小子,怕是隻能認栽了……”
小藍好像心知肚明,在剛剛卻又沒有攔下長羽楓,但現在又沒有對着長羽楓說,只是偷偷的講於塔克聽。
“你們看樣子,也不算壞人……爲何要跑呢?我家小主人最經不起這樣伏擊似的折騰……”小藍搖了搖頭,將綠色的靈力灌注,修補着塔克的傷口和內裡:“要是我家小主人再惡點,任由你們灰飛煙滅了去,不然怕是千不該萬不該也說不清哩。”
“所以……這是場誤會?”塔克傷有些恢復,輕聲的問着小藍:“如果是這樣,還請先去救西爾芙。”
“哎……如果這個世界上有直接標註他人爲善惡的籤子就好了,就不至於我的小主人這般痛苦。”小藍回頭看了一眼悵然若失的長羽楓。
靈物之間的恩怨,本就是清清白白的,也算是直接說,便直接說的清的,但是人不一樣,善善惡惡,都不是說的清道得明的東西,善惡不會寫在人的臉上,也不會忽然間改變,甚至是兩邊皆有,模棱兩可。
長羽楓看着這一人一狼,然沒有他所想的,所曾遇到的刺客,影獵者那般的決然,甚至是也同樣的稚嫩。
這樣子的結果,斷然不是自己想要的結果,這樣子的人,也斷然不是自己所想要遇到的人——這樣子的感情很糾結——他害怕自己真的與尋荒影再無瓜葛,成爲邊緣人,因爲那樣就沒有辦法獲得更多的消息,他又害怕自己作爲棋子,過分處於風暴的中心,左右自己看不清的棋局而遭受滅頂之災。
他嘆了口氣,一下子坐在泥地上,兩眼茫然四顧望,縱是心中惘然依舊,也難以尋找到答案……
天下的棋局。
紛紛擾擾的恩怨情仇。
自己未曾有過的雄心壯志,竟然百般曲折坎坷。
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挫敗感,讓他又是嘆氣一聲,然沒有聽到西爾芙的咒罵。
“你要是壞人!就將我們兩個殺了,我纔不會讓自己落入人類手中呢!你就算救好了我!也別想禁錮我!你要是好人!我也不會領情的!等我好了我還是要跑!臭人類!大壞蛋!”西爾芙強忍着痛意,但是好像怎麼也站不起來。
長羽楓看着她,有那麼一種感覺,曾經的自己,也是這般弱小,要知道自己還未用盡力,確是要留她一條生路,好盤問盤問。
要是尋荒影的力量在身上,他難以控制住那源源不絕的力量,隨時可能將他們擊殺。
但那也不離,這般弱小的樣子,和以前的自己確是有幾分像的,追殺,好似紛至沓來的那時,也算是睡了幾個安穩覺。
力量面前,確實無法抗拒,人被殺,便會死……
這不是故事,故事裡的人多會天下第一的武功,稍加修煉便冠絕天下無敵手,美女配強者,也不過寫書人的一廂情願罷了。
天下似是美女愛英雄,實則美女只愛對她好,尊重她,愛惜她的英雄罷了,若是荒淫無道,若是暴力難當,美女愛之,也只能是悲劇收場。這樣子的人也當不了英雄。
那日那時那分,自己灼熱的感情於淒涼的神智裡,一心想着變強,但後來擁有了尋荒影的力量之後,也僅能夠有些許從暴力中保護自己的手段,難逃他人的算計,在棋盤中徘徊,在棋盤中碰壁,光有力量是不夠的,常人說有勇無謀,有謀無勇,勇與謀缺一不可,自己現在,怕不是已經兩失了……
這份壓抑又涌上心頭。
命運……
命運啊……
誰敵得過呢……
“你不要動,我將你醫好,再細細講來,是仇是怨,都說的清道得明的,到時候,再發作也不遲。”小藍的聲音拉回長羽楓的思緒,他看着小藍在西爾芙的旁邊打轉,她想要摸西爾芙的腦袋,幫她療傷。
“你們這些人類,總是假情假意,我早就見識過了,不聽!不聽!”西爾芙躲閃,也算是留了點力氣。
“我家小主人,也僅是犯了錯誤而已,錯誤是個人都要犯的,就算是這樣,他犯的錯,知錯就改便是,你也不要與他急,你一急,便讓他更急了……才鬧出這樣的事來,還請多多擔待了。”
小藍說完,注意到了看着她的長羽楓,長羽楓愁容滿布,好像不太想說話。
他的精氣神呆了,也不知道該怎的好。
小藍微笑着看着他,小小的嘴脣微動,與他對了些話,便笑的更加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