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佈滿黑白斑點的精悍漢子就是飛鴻妖君,本體是頭雪豹;他看似粗率,舉止卻很有禮,說話也頗有條理,和三尺妖君寒暄一陣就說起了正事,說罷,近前拉着三尺妖君的雙手,感概滿懷地說道:“承蒙三尺妖君襄助,西部大軍終於攻克西壘。你我貴爲同道,客氣地感激話語爲我就不多說了。日後但凡用得着處,妖君捎個話過來,西部十萬道友必定全力襄助,不敢有半點怠慢。”
雪豹姚軍說罷,另外五位妖君一起拱手道謝,紛紛道:
“三尺妖君,以後多到西部來走動走動。。。。。。”
“三尺道友,此番辛苦了。。。。。。”
三尺妖君笑容滿面一邊向四方點頭微笑,一邊對飛鴻妖君道:“若虛是三方面大軍總協調,考慮的非常合理,他打得是各個擊破,逐級遞減困妖陣效力的主意;既如此,我這便率軍趕赴北壘。臨行之前,順祝飛鴻道友和西部大軍旗開得勝再接再厲,希望過段時日我等能在崑崙山下會師歡聚。”
“好!說得好——爭取過段時間我等能在崑崙山下會師歡聚。”雪豹和五位妖君連聲叫好,同時大讚,搗毀崑崙城,會師瑤池下,一直是崑崙州所有妖靈共同的夢想。
七位妖君稍事寒暄,三尺妖君便即告辭。
和來時僅十幾個靈主陪伴不同,離開的時候,三尺妖君帶上了一支由三百多頭重鎧金剛、兩千餘條蚺蟒、五百頭多熊精、五千多隻紅眸蒼狼組成的成建制的龐大隊伍。關小山後來才知道,這支隊伍是若虛抽調各方精兵強將組成的一支機動隊伍,專門用於攻堅。
大隊兇靈迎着朝陽不疾不徐地向東北方向行,關小山置身其中,只能暫時熄了逃走的心。午後時分,大約行了六十多裡,兇靈大隊來到北壘西側一個兩頭窄,中間寬、形似紡錘名也叫做紡錘的山谷,在這裡遇到了一支兇靈大軍。
這支兇靈大軍數量不下兩萬,既有鋤嘴禿鷲、短翅銅蟻等飛行軍,還有重鎧金剛、紅眸蒼狼、虎怪熊精、蚺蟒、兩頭蛇怪等步行軍,雜七雜八的一看就是一支雜牌軍。爲首的是七個怪模怪樣的人形妖靈。
見到三尺妖君麾下大軍到來,七位妖靈中一位頭頂殷紅如鶴頂的人形妖靈目光搜尋了一陣,然後落在三尺妖君頭頂長角上,稍微一頓就迎上來,一邊拱手一邊說道:“這位莫非就是三尺妖君道友,我乃通天河畔赤頂妖君,奉北部大軍統帥踏月妖君之命,率麾下部衆前來協助三尺道友突襲。”
赤頂妖君說罷,另外六位人形妖靈一一上前見禮,卻沒有報出名號,顯然是沒有名號的靈主。
三尺妖君矜持地對諸靈主點點頭,便轉向赤頂妖君,和聲說道:“有勞赤頂道友了。只是北部大軍準備如何突襲?本妖君又該如何襄助呢?”
赤頂妖君回道:“這裡是紡錘谷,紡錘谷是北壘困妖陣的西部邊緣,谷地和西邊山脊不受困妖陣影響,東邊山脊卻是困妖陣範圍。踏月妖君和若虛道友皆認爲,紡錘谷東邊山脊可能是困妖陣的一個陣眼,另外,東邊山脊過去後是一道東西走向的山樑,沿山樑行七八里,下面就是北壘。所以,踏月妖君有意請三尺妖君從此着手,先毀了這道山脊,然後一路東進,從山樑上殺進北壘。這段時間,北部大軍會全力推進,拖住北壘人類修士,配合三尺妖君行事。當然,若北壘修士主力趕過來阻止,三尺道友就和我部一起拖住對手,轉由北部大軍負責主攻奪城。”
三尺妖君微微頜首,轉頭瞅了瞅東邊山脊,便對左右擁簇的靈主擺頭示意道:“你們明白赤頂妖君的意思沒?明白了就趕快去做。”
一衆靈主聞言,一鬨而散,分頭指揮麾下兇靈去了。獼猴靈主離開之際,對赤靈心嗤嗤一笑,將智多星留了下來。三尺妖君則一臉倨傲地站在赤靈心身邊,赤頂妖君和它並肩而立,北部兇靈大軍閃到一邊,只六位靈主擁簇在兩位妖君周圍。
三尺妖君麾下一位靈主率五百多熊精站到山脊前,默默鼓搗了一陣,山脊崖壁便大塊大塊地鬆軟塌陷。原來這些熊精都是土屬性靈物。
崖壁垮落一陣後,噝噝聲響,兩千多條蚺蟒扭動着水桶粗的腰肢躥出來,在鬆軟的崖壁上亂拱亂鑽,只一炷香功夫,就將東邊一大片山脊拱得千瘡百孔;蚺蟒隨即退下,幾百頭重鎧金剛又奔出來,揮舞着柱子一般的四肢對千瘡百孔的崖壁亂錘亂踢。
撲喇喇——撲喇喇——
山石泥土四處飛濺,一段又一段崖壁譁然垮塌,處身其中的重鎧金剛夷然不懼,一路向前捶打,直到挺進兩三丈後,遇到堅硬的山石這才退出。在一旁休整的五百多頭熊精便再次向前,施術鬆軟山石。
關小山背靠在西邊的山脊上靜靜觀看,但見只大半個時辰,東邊山脊便被熊精、蚺蟒、重鎧金剛合力開出一道近百米寬,十米深的豁口,忍不住暗暗稱奇;以這等速度挖掘下去,只怕要不了一天就能將東邊的山脊完全破壞。
看得久了,他覺得無聊,就對身邊的赤靈心擠擠眼,說道:“姑奶奶,明天可能要進入困妖陣,你化作人形會方便一些。諾——我身上的漁網可以當衣裳穿,還有防護刀槍的作用,你把它解下來,一會裹在身上。”
赤靈心心領神會,便伸爪去解關小山身上裹得破漁網。進入困妖陣後,兇靈的實力會大打折扣,她若化作人形,用封靈術封住靈竅,可以完全發揮真武者功法,帶關小山逃走會很方便。
赤靈心解網的時候,關小山瞟了一眼身邊的三尺妖君,忽地促狹一笑,湊到她耳邊低聲道:“姑奶奶,這裡有個老色鬼。你不可讓它佔了便宜,一會找個沒人的地方幻化人形,把身子纏嚴實了再過來。”
赤靈心聽得眉開眼笑,連連點頭答應。解下破漁網後,當真飛遁而去,過了一刻鐘,才包裹的嚴嚴實實以人形模樣飛回來,在關小山身邊坐下。
身處萬獸羣中,關小山感覺頗爲孤寂,便喚來智多星,通過它傳遞信息,和赤靈心聊了起來。赤靈心大喜,在這種場合下聊天,很有些隱秘刺激,別有一番滋味。
東邊山脊下萬獸輪番而上,忙忙碌碌,西邊山脊下,關小山、赤靈心、智多星如鋸嘴葫蘆,木訥呆坐,暗地裡卻別有一番溫馨風情。就這樣,不知不覺中,天漸漸黑了,冷月掛上山巔,又躍上中天,最後又慢慢下墜隱進山林之中,天再次亮了。
比關小山預想的還要快,黎明時分,整個東山脊已經被兇靈大軍毀得不成模樣了。數萬兇靈歡呼咆哮,繼而大軍啓程,沿着一道平緩的山樑向東挺近。
雖然已經進入到困妖陣範圍之內,兇靈看起來並不是特別吃力。短翅銅蟻不能飛,卻能一彈一跳地快速行進,鋤嘴禿鷲甚至能撲扇着翅膀掠地飛一陣。
關小山讓赤靈心試着看是否能施展靈術,赤靈心先試着飛了一下,結果沒飛起來,只滑翔了一陣。接着御使“赤練橫空”,也沒能成功,連焰火鏈釦都無法完成,最後施展流星火雨,倒是成功御使出來了,只是威力下降了一些。
關小山據此推算,困妖陣被損毀的很嚴重,此時可能最多發揮了一半的效用,否則,赤靈心就不能滑翔,也不可能使出流星火雨。
山樑不高,離地僅有二三十丈;山樑中間有個豁口,堵住南北要衝的北壘就建在這個豁口中,從山樑豁口上方沿陡崖滑溜下去,就能直接落進北壘城中。從這一點來說,山樑就是北壘防守的軟肋。一旦讓對手登上山樑,北壘就危險了。不過,平日之時,一來有困妖陣限制,二來有紡錘谷東山脊這道屏障在,兇靈大軍很難登上山樑,所以,北壘守軍並沒特別在意。直到這次大規模獸襲來臨才意識到危險。
三尺妖君的大軍在紡錘谷鼓搗了半日一夜,豈能瞞得過近在咫尺的北壘守軍,只是北壘守軍正全力一赴抗拒踏月妖君的北部兇靈大軍,沒有多餘人手趕過來阻攔反擊。直到三尺妖君和赤頂妖君的聯軍上了山樑,北壘守軍這才着慌,連忙分遣八十名飛騎修士上山樑阻擊。
山樑不是很寬,兇靈大軍不能鋪開,只能排成縱隊逶迤前行,困妖陣也給人類修士提供了很大便利,八十名修士在空中分爲兩部分,修神之士聚在山樑上方正中,將一道道法術當頭砸下來,修體之士散在兩翼,三五成羣不時疾衝下來,阻殺兇靈大軍前鋒。兇靈大軍的推進之勢一時停滯下來了。
“三級靈主、三級兇物、四級兇君全都給我上前,必須在一刻鐘內突破。”
三尺妖君大怒,厲聲呵斥,不僅將麾下的幾百重鎧金剛和十幾位靈主攆去充作前鋒,連赤頂妖君麾下的重鎧金剛和靈主也被它支使到前鋒去了。它卻還不滿足,鹿眼一轉,落到赤靈心身上,呵斥道:“小狐狸!你也需上陣出力。去吧,不得偷懶——”
赤靈心不滿地撅了撅小嘴,卻不敢抗拒。
關小山擡擡下巴,說道:“姑奶奶,把刀帶上,你自己小心注意安全,不要擔心我。”
“笨蛋,姑奶奶知道啦。”赤靈心答應一聲,把關小山放在智多星背上,敲了智多星一記,叮囑道:“小心點,不要把笨蛋摔下去啦。”然後才拎了鋼刀離去。
有近千位三四級兇靈在前助陣,人類修士再難造成威脅,很快,兇靈大軍開始重新向前推進。山樑不長,僅有七八里,不到一刻鐘,兇靈大軍就推進到中間豁口處,二十餘丈深的斷崖下就是北壘。
眼見兇靈大軍到了頭頂上,北壘守軍完全慌了神,一個接一個連續不斷地飛起來,不顧一切地上來攔截阻擊。
發現北壘守軍的驚慌,三尺妖君躊躇滿志,對赤頂妖君說道:“赤頂道友,你部鋤嘴禿鷲和短翅銅蟻多少有一些飛翔之力,可爲入城先鋒,先行下去在斷崖前佔據一塊安全的着陸地,你以爲如何?”
赤頂妖君頜首道:“然也。道友稍等,我這就傳令鋤嘴禿鷲和短翅銅蟻兩部先行進城。”
“等等——”
三尺妖君瞥了一眼關小山,皺眉說道:“赤頂道友,請借貴部十隻短翅銅蟻一用,爲免麻煩,此人須得麻痹起來。”
赤頂妖君看了一眼關小山,好奇地問道:“三尺道友,這人是誰?如果嫌麻煩,何不殺之?”
三尺妖君不甚其煩地回道:“他說他和小狐狸都在若虛麾下。。。。。。”
“哦,原來如此,三尺道友稍待。”
赤頂聞言便不再多說,徑直過去傳令鋤嘴禿鷲和短翅銅蟻兩部滑翔進城,然後帶了十隻短翅銅蟻回來交給三尺妖君。三尺妖君在智多星身上放了三隻,另外七隻都丟在關小山臉上。
關小山驚恐地望着七隻短翅銅蟻離開三尺妖君手心向下滾落,接着臉頰上生出觸碰之感,旋即身子一麻,除了耳朵能聽、眼睛能看、鼻子能嗅之外,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完了!完了——這可大發了。這七隻短翅銅蟻肯定會在我身上不停地咬,只要不弄走,我就別想動彈。別說逃跑,在這等混戰之地,一會兒死都不知道會是怎麼死的。”關小山暗自哀嚎,渾沒想到三尺妖君會玩這樣一齣戲。
就在這時,智多星的聲音在心底響起來。“老大,你怎麼樣?”
“我能怎麼樣?動都動不得了,還能怎麼樣?你呢——揚子,是不是和你老大有難同當?”關小山沮喪地回答。
智多星的回答卻頗讓人意外。“老大,我閉上了嘴巴和眼睛,鼻子也不住噴氣,不讓短翅銅蟻接近,現在還好。它們只能咬中先天甲,咬不到我的本體。”
關小山聞言,心裡一下有了希望,連忙叮囑道:“揚子,你老大這次劫難真的不小,是否能夠平安度過,全看你的了。你要小心注意四周動靜,一旦有危險出現,立馬帶你老大逃走。知道嗎?”
智多星慷慨回道:“放心吧,老大,有我在呢。我對老大忠心耿耿,有死而已。”
關小山聽的又覺安慰又覺得不靠譜,卻也沒有其他辦法,只能麻木地躺着聽天由命。
一衆靈主和三四級兇物守在斷崖豁口,抗衡北壘守軍的反擊阻截。七八百隻鋤嘴禿鷲和三五千只短翅銅蟻撲閃着翅膀飛下北壘,在崖下擴散蔓延,佔據了一塊方圓數十丈的空地。隨後一條條蚺蟒頭尾相連,相互鉤掛,像是一根根粗大的藤索並排向崖下延伸。
當最底的蚺蟒快要接近地面時,北壘守軍從四面八方涌過來,向守護蚺蟒下落的鋤嘴禿鷲和短翅銅蟻瘋狂攻擊。在一道道驚虹、一聲聲巨響、一次次靈光綻放之中,鋤嘴禿鷲和短翅銅蟻死傷慘重,但至始至終都沒有後退逃走。
眼見鋤嘴禿鷲和短翅銅蟻越來越少,擴散的圈子已然破損。赤頂妖君厲喝一聲,它麾下六位靈主飛身躍下,協助兩種兇物防守。
六位靈主雖是高等級兇靈,實力不凡,卻因受困妖陣限制,此時施展的靈術威力比二級高,卻比三級的修士低,圍攻着陸地的人類修士不乏大神和真人級真武者,數十修士一通猛攻,當場格殺了三位靈主。
三位靈主沒有白死,首尾相連的蚺蟒終於垂落到底了,與此同時,筆直陡峭的斷崖現出一條寬達二十餘丈、由百十根粗大的蚺蟒肉串並排組成的斜坡。三尺妖君厲喝一聲,數百重鎧金剛先行坐到蚺蟒鋪成的斜坡上,依序往城下溜。
重鎧金剛是三級兇物,抗打擊能力特別強悍。第一批十餘頭溜下去使力一衝,勉力支撐的三位靈主和殘餘的鋤嘴禿鷲、短翅銅蟻便壓力大減。當第九批、第十批依次溜下去後,兇靈一方在城下的實力大漲,開始向外擴散攻擊。當第二十批、第三十批重鎧金剛溜下去後,崖下的局勢完全反轉,人類步騎修士被兇靈大軍打得節節敗退,依靠天上的飛騎修士才勉強沒有潰敗。
兇靈大軍不住溜進北壘,數量越來越多,人類修士漸漸露出敗相,眼見就要大潰散之時,南邊天空上突然傳來嘹亮的清鳴,與此同時,無數飛騎修士黑壓壓如烏雲一般狂捲過來。
“援兵!崑崙城的援兵來啦!神界的援兵來啦——”
發現異狀的修士揚聲大喝,人類衆修士聞言無不振奮,同聲嘶喊,再度奮力衝殺上來,試圖聯手援兵,藉助困妖陣的威力給予對手最大殺傷。
南邊來的援兵至少有百十騎,而且看打扮都是大神、神將。在困妖陣掩護下,這支力量着實不小。距離還很遠,崑崙城援兵就發現北壘西城上的危險,不知是誰喝斥了一聲,整支隊伍倏地一分爲二,右邊的五十餘騎殺向城內,打算攻殺入城的兇靈,左邊的五十餘騎徑直殺向山樑,攻殺兇靈大軍主力。
身處大軍正中位置的關小山仰面看着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飛騎大軍和一閃一閃地神術靈光,駭得魂飛魄散。五十多道神術只需有一個不長眼掉到自己身上,那就全玩完了。明知道危險到了極處,渾身麻痹的他偏偏還沒法躲,而且還不能讓智多星躲閃。四周盡是密密麻麻的兇靈,智多星實力不足,想躲也闖不過去;另外,他不能讓智多星過早暴露,智多星沒被麻痹的破綻只有到關鍵時刻才能用,提前使用,有害無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