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任務沒完成,馬提亞斯·韋德科普卻爲了表現自己的大度,仍然給米哈伊爾講了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在衆神還統治世界的時候,主神奧丁與天后弗麗嘉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兄弟,即光明之神巴德爾和黑暗之神霍德爾。巴德爾英俊、天真、愉快,他的金色頭髮和白皙的臉龐像是永遠在放射光芒。萬物皆熱愛他,而他也熱愛萬物。霍德爾的性格與他的兄弟相反,陰沉、憂鬱、寡言少語,總是獨自一人呆在旁邊。雖然巴德爾太過矚目,而霍德爾不受關注,但是他們從來不曾有過一次矛盾。
在一個仲夏的午後,巴德爾做了一個關於“死亡”的噩夢,他的母親弗麗嘉知道之後,驚恐萬分,認爲自己兒子的生命受到了威脅。因此她跑遍世界各地,要求世界上的一切向她發誓,保證它們永遠不會傷害巴德爾,世間萬物“弓箭”、“長刀”、“巨錘”、“匕首”都已立誓,甚至“花朵”、“疾病”、“石頭”都已立誓。只有生長在英靈殿旁邊的槲寄生沒有被要求立誓,因爲弗麗嘉認爲它太弱小了。
弗麗嘉爲了確保萬無一失,於是讓衆神驗證誓言的效果,衆神將自己的武器朝巴德爾扔去,果然都無法傷害這位光明之神。甚至包括了諸神之中最厲害的武器——雷神之錘妙爾尼爾。諸神都爲巴德爾感到高興。
個性狡猾的詭計之神洛基平時就對被大家寵愛的巴德爾感到無比的嫉妒,他變成老嫗來到弗麗嘉的宮殿,從弗麗嘉口中套出只有槲寄生沒有立誓,因爲它太幼小,太柔弱,沒有力量傷人。於是洛基找到槲寄生。
當衆神正在試驗巴德爾的時候,洛基看到在一旁沉默的霍德爾沒有參與,於是問他爲何不加入大家,霍德爾表示自己身邊沒有武器可丟,而且自己看不到巴德爾在哪裡。洛基將槲寄生交給了霍德爾,對他說小小的榭寄生是沒有危險的,指出巴德爾的位置並讓他丟向巴德爾。霍德爾便隨意一擲,結果卻正中巴德爾的胸口。槲寄生的尖枝像長槍一樣貫穿了巴德爾的胸口,他雪白的長袍立刻被鮮血染紅了,而巴德爾亦氣絕而死。
光明之神死亡後,世界陷入黑暗,衆神非常悲傷,但他的母親弗麗嘉不願放棄希望,她請託赫爾莫德(Hermod)騎着奧丁的八足神馬斯萊布尼爾(Sleipnir)前往死亡之國。死亡之國的女王海拉(Hel)對信差開出條件:如果所有的生命及無生命之物都爲巴德爾哭泣的話,纔可讓巴德爾復活。於是,萬物都哭泣了,相傳這眼淚就是早晨時的露水。唯獨一個女巨人索克(Thokk)住在地底,她並不需要光明,所以她不肯爲巴德爾哭泣,所以巴德爾只能繼續留在死亡之國。
巴德爾的死亡導致了芬布爾之冬發生,一個諸神的黃昏到來之前的苦難時期。
西元前650年左右,北歐青銅器時代結束之時,北歐醒來了漫長寒冷的嚴冬。在這段時間,冰雪從四面八方吹來,有數不清的戰亂,各個世界之間都爆發了可怕的戰爭,兄弟父子之間互相殺戮,世風道德墮落敗壞。暴力和混亂在不斷的孳生和漫延。在芬布爾之冬,春天、夏天、和秋天都消失了,所有的日子都是寒冷而黑暗。
“人類之祖海姆達爾悲憫衆生,在極北之地拉普蘭祈求衆神,卻沒有得到任何神明的迴應,於是他一直守在那裡,直到過了一千年,寒冬的雪將他掩埋成了一尊白色的雕像。
北海冥船前來斯堪的納維亞收集在芬布爾之冬死去的衆多人類的亡魂,帶去死亡之國。
海姆達爾絕望了,他用神力融化了覆蓋在自己身上千年的冰雪,流經托爾訥河匯成波蒂尼亞灣,讓倖存下來的人們沿水路前往波羅的海。就這樣,斯堪的納維亞的倖存者們開始了海上的航行。”
米哈伊爾一開始聽得還挺入神,聽到後來就開始有點忍俊不禁,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將維京海盜的起源說得如此正義凜然且頗具悲壯的史詩色彩。
“你笑什麼?”馬提亞斯·韋德科普立馬就不樂意了,“古代傳說向來都是有着神話色彩的,你覺得很幼稚嗎?”
米哈伊爾趕緊搖頭否認,並直言他講的故事確實很引人入勝,自己完全被吸引了。
“那就儘快幫我找到我想要的書!”馬提亞斯沒好氣兒地說,“實在找不到《哲學的貧困》的話,《德意志意識形態》也行。只要你把書拿來,我就接着給你講故事的後續!”
米哈伊爾更爲難了,《德意志意識形態》,又是一本他聞所未聞的書。他納悶像馬提亞斯這樣年紀的人難道就不喜歡看小說嗎?幹嘛非要讀那些枯燥乏味而又晦澀難懂的理論書籍?
這所學校距離內卡河不遠,附近還有一座清真寺。米哈伊爾對伊斯蘭教的寺廟感到好奇,卻被告知不要隨意進入到寺廟裡面。因爲穆斯.林是比較“排外”的,而且自成團體,最好不要去招惹他們。
說這話的正是馬提亞斯·韋德科普,米哈伊爾總覺得他什麼都知道,別看他頭髮花白還佝僂着身子,卻是和深藏不露的智者。
米哈伊爾問他,德國怎麼會有伊斯蘭教的寺廟?馬提亞斯便耐心地跟他講解,伊斯蘭教其實早在18實際就傳入了德國。1732年,普魯士國王弗里德里希一世的土耳其衛隊就將他們的宗教帶了過來。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德國政府還招募了一支“穆斯.林軍團”,由上萬名韃靼、塞爾維亞、印度、北非穆.斯林士兵組成,擴大了伊斯蘭教的影響。1924年,甚至還在柏林建立了一個德國穆斯.林社團。
米哈伊爾聽了幾乎瞠目結舌,感嘆這位看上去其貌不揚的老者竟然懂得這麼多!
可惜這位挑剔的老者想要的書自己卻還未能幫他找到。爲了不讓自己的這位老朋友失望,米哈伊爾特意在圖書室裡拿出一本精裝版的《箴言和沉思》(歌德遺作)交給他,希望這次交差能讓這個古怪的老頭滿意。
但馬提亞斯·韋德科普拿過這本書的時候只是撇撇嘴,失望地說自己已經看過了,不過鑑於這本書確實好看,也就不介意再看一遍。“歌德才是德國最偉大的作家,”他說,“好的作家就應該是一個時代的記錄者和批判者,他們的作品既是詩書,又是鏡子。”
米哈伊爾見他心情似乎不錯,便嘗試着問,是否可以繼續講他的故事?
“我以爲你覺得那個故事很幼稚。”馬提亞斯說。
“一點也不。”米哈伊爾趕緊說,“我喜歡聽古老的故事,尤其是跟神話有關的。”
馬提亞斯·韋德科普卻故作矜持,慢悠悠地點着了他那支黑洞洞的舊菸斗,自顧自地吞雲吐霧。
米哈伊爾以爲他在故意拿唐,結果那個滿嘴胡茬的老者吐了個不規則的菸圈,開始了他的講述。
漫長的可怕冬季一直持續了一千年,到了公元七世紀,北歐地區倖存下來的人們知道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們不得已只能離開自己世代生活的故土,漂洋過海前往南方去尋找溫暖之地。他們渡過冰冷的波羅的海,前往東海岸,公元八世紀末期,他們遁河而下,最終於公元九世紀在第聶伯河沿岸富饒的草原定居下來,並建立了自己的國家,也就是古羅斯國。所以烏克蘭人就是維京人的後代,雖說經過上千年的繁衍,混雜了斯拉夫人、德意志人,甚至韃靼人,真正的維京血統幾乎已經所剩無幾。可你知道一千年前的維京人有多強悍嗎?維京人生活的環境非常惡劣,食物匱乏、寒冬漫長,然而艱苦的生活環境卻鍛造了維京人自強自立的品質。他們崇尚勇武、鄙視懦弱。男孩出生後,父親會在他得搖籃中放一把劍,對他說:我不會給你留下任何遺產,你的一切都需要你自己用這把劍去拼搏。
你或許不知道,在英國的歷史上,丹麥人曾經佔據統治地位很長一段時間,而後來著名的諾曼王朝的主體諾曼人也是來自北歐。維京在冰島的古語中意味着“海上冒險”,他們也稱自己爲“上行者”因爲他們沿河水逆流而上,足跡遍佈歐洲大陸的每一個角落,開創了一個屬於他們自己的時代。
但在當時的歐洲大陸南端,黑海的對岸,還有一個非常強大的國家,那就是拜占庭帝國。不僅如此,第聶伯河兩岸廣袤草原上的遊牧民族同樣虎視眈眈。黑海北岸的哈扎爾人原本與拜占庭人和睦相處,他們之間進行了多次的王室聯姻,哈扎爾人不斷的幫助拜占庭抵抗各種各樣的敵人,在後來阿拉伯人的大席捲浪潮中,要不是有哈扎爾人的幫助,很難說拜占庭能存在千年之久。
但是哈扎爾人爲了拜占庭流了太多的血,貢獻了太多的力量,以至於,在面臨新的草原勢力佩切涅格人時候,哈扎爾人被打的不斷退讓。但來自東方的佩切涅格人兇殘強悍,恰好此時維京人也來到了黑海北岸,於是原本強大的哈札爾人兩線作戰,很快就在這場草原爭霸中灰飛煙滅,退出了歷史舞臺。
蕩平了烏克蘭草原的維京人這下可以毫無後顧之憂的繼續攻打拜占庭了。公元907年,維京人以三千戰船和八萬人的部隊沿第聶伯河南下,橫渡黑海,進入博斯普魯斯海峽,兵臨君士坦丁堡城下。沒有了哈扎爾人支持的拜占庭只能靠自己了,絕境中的拜占庭爆發出了強大的戰鬥力,憑藉着海軍的優勢和希臘火的技術優勢,總算擊敗了維京人,但雙方勢均力敵,互相干不掉對方的兩者總算坐下來進行談判。公元944年,拜占庭皇帝羅曼努斯一世與基輔大公伊戈爾簽訂了和平條約,暫時消除了雙方的敵對狀態。
此後,雙方之間的聯繫也日趨緊密。一部分渴求財富的羅斯人來到拜占庭,作爲傭兵幫助帝國作戰。拜占庭文化也開始對羅斯社會產生重大影響,伊戈爾的妻子奧麗加還親自訪問君士坦丁堡,接受了普世牧首的洗禮。奧麗加的皈依也推動了羅斯人的基督教化進程。
但是羅斯人的基督教化沒有那麼一帆風順,伊戈爾的兒子斯維亞託斯拉夫就始終拒絕成爲一名基督徒、仍然按照多神教徒的方式生活。同時他撕毀了和拜占庭的和約,不斷和拜占庭進行戰爭,被折磨得不堪其擾的拜占庭人只能花錢買和平,他們向斯維亞託斯拉夫支付了鉅額的酬金,讓他進攻拜占庭的敵人巴爾幹保加利亞人,使禍水西引。
斯維亞託斯拉夫是個武夫,拿到錢立馬轉移槍口,進軍巴爾幹地區,輕鬆打敗了保加利亞軍隊,拜占庭人以爲他會將獲得的土地轉交給他們,斯維亞託斯拉夫回覆:有多遠滾多遠,我打下來的地盤憑什麼給你?斯維亞託斯拉夫如此猖狂,認爲自己在這片區域他是絕對的霸主,但是別忘了,東面還有個更兇狠的敵人——佩切涅格人。
拜占庭人馬上改變策略,開始重金收買佩切涅格人,讓他們進攻基輔。斯維亞託斯拉夫不得不回師對付佩切涅格人,斯維亞託斯拉夫武力值是高,兇狠的佩切涅格人也不是他的對手。更關鍵的是,在攻打佩切涅格人的時候他知道是拜占庭在背後下黑手,被激怒的維京人轉而調轉矛頭攻打拜占庭,圍困了距君士坦丁堡不到150英里(約240千米)的拜占庭城市阿德里安堡,也就是今天的埃迪爾內。帝國宮廷一片恐慌,皇帝約翰·齊米斯基斯惶恐之下,獻出鉅額賠償金,同時答應一定和維京人和睦相處。
斯維亞託斯拉夫再次相信了拜占庭人的話,他開始收軍,在回基輔的路上,他做夢也不會想到拜占庭人早就把他的撤軍路線偷偷告訴了佩切涅格人,一世梟雄佩斯維亞託斯拉夫被佩切涅格人的騎兵偷襲殺死,連同他的軍隊中的陣亡將士的屍體一起被扔進了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