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放逐年代(五)

米凱爾離開哈爾科夫去往波爾塔瓦的路上,他看到人們被餓得骨瘦如柴,村莊裡處處可見飢餓的人步履蹣跚,有的連站都站不起來,趴在地上直到餓死。他去火車站乘坐火車的時候看到,乞討的人羣擠滿了路面,他們伸着餓得顫抖的雙手,向過往路人和火車上的乘客哀求施捨。有時會有人扔一些麪包皮給他們,他們卻連撿起食物的力氣都沒有了。火車站旁邊和城鎮的街道上堆滿了饑民的屍體,簡直如同人間地獄!而他到達波爾塔瓦後發現情況同樣不容樂觀,街道上一天就堆放了幾百具屍體。當地官員下令挖坑專門埋葬餓死的人,然而無論坑挖得多深,總會被很快填滿。看着這觸目驚心的一幕幕場景,米凱爾既驚駭又絕望,他在波爾塔瓦只逗留了一天,一夜輾轉無眠後,第二天早晨當即決定乘車返回哈爾科夫。沒想到短短几天,等待他的卻是佩德爾維茨先生的死訊。他返回的第二天就是岳父的葬禮,他被埋在了城郊的費爾德曼公墓,參加葬禮的只有寥寥幾人。

阿納斯塔西婭並沒有哭,或許她的眼淚已經流乾了。遺體下葬後,其他人陸續離去,墓地裡只剩下夫妻兩人。阿納斯塔西婭目光呆滯地看着自己父親的墳墓一言不發,米凱爾想說點什麼,卻發現兩人的隔閡已經導致他們無話可說。“都怪我,”米凱爾思索半天才說出這樣一句話,“如果那天我能儘早阻止他衝進火場,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阿納斯塔西婭不知道有沒有聽進他說的話,只是毫無反應地站在那裡,依舊一言不發。

“我在外套口袋裡放了一支手槍,”見妻子沉默不語,米凱爾似乎有些懊惱,“本打算只要今天馬提亞斯來參加葬禮,我就一槍打死他。可我料到他不會來,因爲他就是個凡事只會逃避的懦夫,從不管別人怎樣在泥潭中掙扎,只管自己逃離是非安然無事。其實如果當初他能像個男子漢一樣勇敢地爭取你,我會與他公平競爭。可他卻頭也不回地連夜逃走了,真不明白你爲什麼會對這樣一個人念念不忘?”

這一番話似乎總算讓神情呆滯的阿納斯塔西婭有了點反應,但她也只是嘆氣似地冷笑一聲,仍未開口說話。

當天,米凱爾將妻子送回家,自己也未再離開,而是打算留下來陪她渡過最艱難的日子。痛失親人的阿納斯塔西婭並沒有一蹶不振,她照常去學校給學生上課,卻發現學校已經大門緊閉。她想要臨時找點其他工作,只爲能吃上一口飯。饑荒面前,錢幣已經形同廢紙,手裡攥着錢卻買不到一粒糧食。她穿上自己最得體的衣服去富人生活的街區挨家挨戶敲門,希望能教他們的孩子彈鋼琴,以換取餬口的食物。可是災難面前,人人自危,有錢的人大都舉家逃往了俄羅斯境內,剩下的也都沒心思聘請鋼琴教師,哪怕她一分錢也不要,只想討要一點能充飢的食物,以及能餵給孩子喝的牛奶。一次她路過一座帶庭院的房子的時候,想問問房子裡有沒有人,但院門距離房門太遠,她也沒有力氣喊出很大聲,發現院門沒鎖,便乾脆走進院子打算去敲房門。結果剛走了幾步,一邊的院落裡猛不丁竄出一隻黑色的卡斯羅犬,衝上來就開始咬人。阿納斯塔西婭躲閃不及,被這隻兇猛的看門犬一口咬住了腳踝。她驚慌失措卻並未大聲叫喊,而是掙扎着想要逃出去,無奈腳踝被猛犬死死咬住不放,疼痛使得她幾乎無法站立。幸好此時房子的主人從屋裡走了出來,一邊大喊着命令家犬放口,一邊快步上前查看被咬之人的傷勢。猛犬四顆尖利的犬牙直接咬穿了腳踝的皮肉,由於阿納斯塔西婭本就消瘦,肉皮下面幾乎就是骨頭,所以傷口並不很深,只是咬了四個小洞,也沒怎麼流血。不過房子的主人自知家犬咬了人理虧,打算給她一點錢讓她去醫院包紮傷口。阿納斯塔西婭卻忍痛推辭:“我不要錢,能給我一點食物和牛奶嗎?我的孩子已經餓了好幾天了,她還沒有一週歲!”

房子的主人看她可憐,便嘆了口氣走進房內,出來的時候手裡拿着一支麪包、一小塊肥油和一瓶牛奶。阿納斯塔西婭感激地接過對方手裡的東西,不管房主一再詢問是否需要去醫院,如獲至寶似地抱着手裡的食物急匆匆蹣跚着離開了。回到家裡,她先給自己的女兒納斯塔加餵了點牛奶,然後將肥油放進鍋裡烤化,將麪包掰成小塊使勁擦鍋底,然後放進嘴裡吃。不知是餓得還是過於激動,吃東西的時候她的身子一直在不由自主地發抖,簡直就像一隻瘋狂進食的野狗。可是吃着吃着,她就開始哽咽,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癱坐在廚房的地板上,嘴裡一邊嚼着食物一邊無聲啜泣。消沉了一會兒,她站起來將沒吃完的麪包用紙包裹起來打算慢慢充飢,然後往鍋裡倒了一杯水,將殘留在鍋底的油末和麪包渣煮開,當稀湯灌進肚裡,讓剛吃進去的硬邦邦的麪包膨脹一點,感覺就沒那麼餓了。

從那天起,阿納斯塔西婭只要有點力氣就去街上游蕩,見了沒鎖門的庭院就直接走進去,巴望着能再被猛犬咬一口,換點充飢的食物。飢餓已經讓她丟棄了尊嚴,爲了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女兒,她甚至想過出賣自己的身體。可有錢的人基本都逃難去了,所到之處幾乎全部房門緊閉,就連路邊的觀賞果樹也被人們採摘一空,連顆沒熟的生果子也看不到。

一天傍晚,一無所獲的阿納斯塔西婭拖着飢餓且疲憊的身體回到家,進門卻發現自己的丈夫米凱爾在燈下看什麼東西。

“我在樓下信箱裡發現的,”見自己妻子回來,他平靜地說,“我起初不知道里面是什麼,就拿回來拆開看了。是他寄來的,那本《加利西亞》的結尾。你可以看一下,這已經不是我的作品了。”

阿納斯塔西婭無力地站在門口,聽他把話說完,然後默不做聲地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這種苦日子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是個頭,”走到房間門口的時候,米凱爾又開口說話,她再次停下,背對着自己的丈夫,“如果你知道他在哪,就去找他吧。聽說他在俄羅斯境內,那邊的情況或許還好些,蘇聯政府會想辦法的。”

阿納斯塔西婭依舊沒說什麼,只是像個沒有生命的軀體一樣,緩緩走進了房間裡面。

不久之後,迫於皇室的壓力,弗蘭茨·卡爾在家族的安排下與巴伐利亞國王馬克西米利安一世的第三個女兒,來自維特爾斯巴赫家族的索菲公主在維也納結婚。起初,固執聰慧的索菲得知他原本想迎娶的是俄羅斯帝國的克里米亞公主,有些不情願嫁給一個心有所屬的癡情男子。但考慮到弗蘭茨·卡爾的哥哥斐迪南一世皇帝無法誕下後代 ,而自己則有機會成爲奧地利的皇后,纔打算與他在一起。他們原本以爲從此會在宮廷之中過上奢華安逸的生活,只等將來繼承皇位。轉眼又到了年底,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卻打破了他的平靜。

1830年12月,奧地利皇帝弗朗茨一世(即神聖羅馬帝國的末代皇帝弗朗茨二世)突然收到一封來自莫斯科的寄信。寫信的是俄羅斯帝國沙皇尼古拉一世。信中用焦急的口吻說,11月29日夜,俄羅斯帝國統治下的波蘭華沙發動了起義,起義軍襲擊了俄國派駐波蘭王國的總司令康斯坦丁·巴甫洛維奇的官邸。巴甫洛維奇倉惶逃命,起義軍在華沙市民的配合下,攻佔軍火庫,次日便解放了華沙。以查爾託雷斯基爲首的大貴族保守派接管了政權。

1831年1月25日,在革命的羣衆運動的壓力下,波蘭議會決定,廢黜兼任波蘭國王的沙皇尼古拉一世,宣佈獨立,成立民族政府,查爾託雷斯基任政府首腦。

莫斯科距離華沙太遠,臨時調動軍隊唯恐鞭長莫及,於是沙皇尼古拉請求奧地利帝國出兵救急。當然,作爲“神聖同盟”的成員,奧地利帝國和普魯士王國不約而同地加入了對波蘭起義的血腥鎮壓。

1831年2月,尼古拉一世派陸軍元帥季比奇-扎巴爾坎斯基率12萬大軍鎮壓起義。

2月25日,在華沙近郊格勞霍夫戰役中,起義軍以寡敵衆,打敗了沙俄軍隊。

3月,起義軍轉入反攻,把俄軍趕到布格河一線。但起義軍的勝利並未持續太久,由於代表大貴族保守派的民族政府沒有采取改善農民狀況的措施,致使衆多農民離開軍隊。

5月26日,在奧斯特羅文卡戰役中,起義軍戰敗。俄軍向維斯瓦河推進。

波蘭的起義軍與俄軍正打得轟轟烈烈不可開交,而遠在千里之外的奧地利維也納,平日裡毫無野心的弗蘭茨·卡爾原本對他國之事漠不關心,但他卻在人們談論那場起義的時候聽說,已經被併入俄羅斯帝國的立陶宛人也參加了那場聲勢浩大的波蘭起義。聽到“立陶宛人”這個字眼,弗蘭茨·卡爾眼前頓時浮現出在第聶伯河畔落滿積雪的山上,那個有着深淵一樣黑色眼睛的北方男子。是他奪走了斯維特蘭娜的心,繼而剝奪了她的生命!弗蘭茨·卡爾本可以用真摯的愛打動這位美麗善良的姑娘,那女孩卻被這個神秘的不速之客迷惑了心智,竟然想要與他遠走高飛!弗蘭茨相信自己可以給予她歐洲最奢華的皇室生活,讓她成爲最尊貴的帝國皇后,她卻決然放棄了這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這一切都是因爲那個叫安塔里斯·阿斯蘭德的立陶宛人!想到這裡,弗蘭茨·卡爾當即決定,親自出徵波蘭,參與鎮壓那場愈演愈烈的反動起義。因爲他相信,命運之神會再次將安塔里斯·阿斯蘭德送到自己面前,他們之間的戰爭還沒有結束!

至此,時間已經來到了1831年年中。

6月底,俄國沙皇尼古拉一世派陸軍元帥伊萬·帕斯克維奇接任俄軍總司令。他的軍隊在奧斯特列卡會戰取得決定性勝利,將波蘭重建獨立與自由的希望給予致命打擊。起義軍與俄軍之間的戰爭進入白熱化階段,生死存亡之際,波蘭社會被動員起來了,八萬人的志願軍被建立,婦女踊躍幫助後勤,此時整個波蘭的作戰力量超過了90萬人。

遮天蔽日的硝煙籠罩了華沙城。歷史上,這座命運多舛的城市多次陷於敵手,波蘭人對能否守住他們的首都心懷憂懼。他們深知這一戰關乎波蘭民族的生死存亡,如果丟掉華沙,一切就結束了。戰士們必須拼死保住他們的首都!

中路的維斯瓦河防線,起義軍死守華沙橋頭堡,不惜一切代價阻止俄軍主力向西推進;北線保衛莫德林要塞,防止俄軍從北部包抄華沙;最重要的在南線,在這裡由約兩萬人組成的主力軍負責在俄軍進攻的西南方薄弱點發起猛攻,意圖切斷俄軍主力退路,配合其他部隊打一波反包圍的殲滅戰。

8月13日,俄軍先頭部隊在拉茲敏鎮受到了起義軍的奮勇抵抗,拉茲敏戰役打響,這座小鎮距離華沙僅有20公里,一旦失手將直接威脅波蘭首都。第一天,俄軍集結了波蘭守軍三倍的軍力猛攻拉茲敏鎮的波軍陣地,起義軍傷亡慘重,在夜晚被迫撤退。戰敗的消息傳到華沙,引起了民衆恐慌。俄軍則士氣大振,認爲起義的覆滅近在咫尺了。

但令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8月14日破曉,一支特殊的隊伍卻突然橫空出世。

立陶宛-白俄羅斯聯合起義軍對俄軍左翼發起突襲。戰士們知道這一戰意味着什麼,他們齊聲高喊“波蘭不會滅亡”,對俄軍發起無畏的衝鋒。始料未及的俄軍被打得措手不及,至中午,起義軍奪回了拉茲敏鎮。

俄軍當然不會放棄,在接下來的兩天裡,雙方圍繞這座小鎮展開了絞肉機般的慘烈戰鬥。北部莫德林要塞的守軍爲了減輕拉茲敏的壓力,被迫提前發動反攻。16日戰鬥結束,小鎮易手三次,基本被夷爲平地。但俄軍攻佔拉茲敏的計劃失敗,起義軍在中線迅速反推,將紅軍趕出了維斯瓦河陣地。

俄軍在中路攻擊受阻,北線也被莫得林要塞纏住無法分身。

8月16日,立陶宛-白俄羅斯聯合起義軍從南部的維普策河向北發動反擊。在華沙橋頭堡打得筋疲力盡的俄軍猝不及防,無力防禦聯合起義軍的突然襲擊,被打得節節敗退。

8月17日的莫德林要塞,守軍以全體陣亡的代價拖住俄師第一騎兵軍24小時,爲前線波軍完成合圍做出了巨大貢獻。

18日,聯合起義部隊全軍迅速發動反擊。突擊隊從東西兩方俄軍之間撕開了一道缺口,準備切斷俄軍的退路。

俄軍原本試圖進行有限後撤,然後重整部隊發動反撲,但沒有成功。

19到20日,由於退路被截斷,前線俄軍陷入災難性的混亂中。一些師繼續向華沙靠攏,一些師開始潰退,大部分軍隊都失去了聯繫。立陶宛-白俄羅斯聯合起義軍從北到南發起全線反攻,俄軍開始大規模潰敗,只能後撤到布格河。

而在這期間,弗蘭茨·卡爾親自率領的奧地利軍隊已在西南部初戰告捷,正由奧得河方向趕來,向維斯瓦河挺進。

8月30日,俄軍第一騎兵軍向北進攻,意圖進攻起義軍側翼,爲己方主力後撤爭取時間。俄軍騎兵在8月30日抵達扎莫希奇鎮,但這裡有起義軍重兵把守,無法強攻。俄軍決定向西行進繞過這裡,但受到立陶宛-白俄羅斯聯合起義軍的頑強堵截。

自此,1813年以後最大規模的騎兵會戰爆發。俄軍雖然有17500名士兵,是對手的十倍兵力,但因爲缺乏配合沒有發揮數量優勢,被起義軍逐個擊破。這場戰役致使俄軍騎兵損失非常慘重,因喪失戰鬥能力而退出前線。

但還未等同樣付出巨大代價換取戰捷的聯合起義軍慶祝這來之不易的勝利,浩浩蕩蕩的奧地利軍隊便如同沙塵般席捲而來,遮蔽了勝利的曙光。

經過半年的浴血奮戰,起義軍幾乎已筋疲力盡。但爲了自由,他們仍在頑強抵抗。他們與奧地利的精銳軍隊在華沙城西部皮諾斯森林展開了激烈鬥爭。

9月初,重整旗鼓的俄軍進攻華沙。起義軍腹背受敵,被俄、奧軍隊圍困在克拉科夫郊區大街。在這條15世紀的古老大街上,立陶宛-白俄羅斯聯軍的殘餘勢力做着最後的拼死抵抗。但很快就被如潮水般撲上來的俄、奧軍隊團團包圍,困在了南部邊緣的維拉努夫宮。在這座17世紀的古老城堡前,最後一批拼死抵抗的愛國將士英勇就義,參與波蘭起義的立陶宛-白俄羅斯聯軍全部陣亡。

弗蘭茨·卡爾最後終於看到了他要找的那個人,發現他的時候,起義軍已經所剩無幾,被圍堵在維拉努夫宮大門前做殊死頑抗。弗蘭茨見過的那個人已經身受重傷,而且槍裡已經沒有子彈,因爲他看到那人正在用槍桿與刺刀做最後的拼殺,用盡最後的力氣打倒了與之貼身搏鬥的對手,卻被圍攻的奧地利士兵開槍擊中。

“別開槍!”弗蘭茨·卡爾高聲制止,語氣中帶着憤怒。

他下馬走到距離那人十幾英尺的位置,站在那裡定定地看着他。

“是你害死了她,”弗蘭茨說“你對她說過什麼?”

安塔里斯·阿斯蘭德身負重傷,勉強支撐着自己的身體站立,說話帶着艱難的喘息:“你永遠都不會明白。”

弗蘭茨舉起槍,槍口對準面前的人。這是他早就想做的事,他不遠千里率軍趕赴此地,並不關心波蘭起義的成敗,鎮壓革命也只是順水推舟的事,他真正想做的,是找到這個奪走了斯維特蘭娜的心、害她走上絕路的人。雖然他不知道自己與這個人之間是否有何宿怨,以至於每次看到他的眼睛都會產生莫名的不安。但他知道,心愛之人的死,已經在他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種子,並在一夜之間長成參天大樹!他絕不可能原諒眼前的這個人。

但他還是問了最後一個問題:“你究竟是誰?”

安塔里斯·阿斯蘭德疲憊至極的臉上泛起一抹微笑,那笑容卻夾雜着坦然、不屑與寧死不屈。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

弗蘭茨·卡爾扣動了扳機。隨着一聲震耳的槍響,安塔里斯·阿斯蘭德在一片血色中訇然倒地。

弗蘭茨打算走上前去補槍,將這些日子心中的憤恨藉助子彈全部發泄在對方身上。就在他舉槍瞄準已經倒在血泊中的人,即將扣動扳機之時,頭頂驟然響起了教堂的鐘聲。那聲音洪亮而悠遠,在街區上空久久迴盪。克拉科夫郊區大街上空突然陰雲密佈,黑雲之陣頃刻間就壓了下來,以極其駭人的速度與氣勢籠罩整個古老街區。天色瞬間暗了下來,白晝剎那變爲黑夜。街道上的兵將們都驚恐地擡頭看着這恐怖的景象,還沒等他們發出惶恐的叫喊聲,一道耀眼的巨型閃電突然當空劈下,帶着震耳欲聾的炸雷聲,落在聖十字教堂高聳的尖頂之上,這座數百年的古老教堂原本乳白色的外牆以令人恐懼的速度變爲黑色,彷彿密集的藤蔓由上而下疾速滋長、蔓延,整座教堂轉瞬間就變成一片漆黑,如同魔鬼的宮殿巍然聳立在憤怒的蒼穹之下!街道上的人們大驚失色,有的甚至想要找個地方躲起來,卻發現無處躲藏。不斷有人在胸前畫十字禱告,有的甚至開始慌忙逃離。

這種詭異的景象一直持續到黃昏,城市上空的烏雲仍未散去,但天邊已經露出了一抹殷紅的血陽,如同世界的邊緣有一隻龐大的巨獸張開血盆大口,想要吞噬天地間的一切!

一夜寂靜無聲,第二天,天色亮起來的時候,一切又都恢復了正常,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在驚懼中緩過神來的士兵們開始重整旗鼓,迅速佔領了城市的其他區域。

9月8日,華沙被攻陷。波蘭起義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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