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吳比表情微變,路蕩也愈發猙獰,心說終於有機會能斬死一人了——他的神通他自己清楚,此時安心大仙與那厚土清雲貓雖然暫時被延緩了速度,可若想就此殺掉他們還不可能,所以他纔會把主意打到了吳比的身上。
而路蕩挑上吳比的第二個原因,則是他被魂導光環影響了太久,雖然不知道其中玄虛,但也能猜出這道法術必與吳比有關——不然憑什麼他與安心大仙一開始在天上激戰的時候沒事,待吳比等人加入戰團,那個騎貓的就憑空快了許多?
這廂空中刀氣縱橫,路蕩只想讓吳比快點死;那廂屈南生打開劍罩,就像是一個正在逆流而上的惡鯊,想要把他眼中的獵物撕爛。
不過雖然安心大仙氣勢十足,但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快不過吳比被刀氣絞爛的速度……
而吳比一時間也真沒什麼好方法,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給自己加加魂導光環,同時用並沒有多久時間來醞釀的行雲無定斬去瞄準路蕩,待實在支撐不住了時候來上一記,希望能夠打斷路蕩的刀卷八荒……
直到一柄紅纓槍伸了過來,猶如一根定海神針,剎那間便停住了吳比身邊的殺潮,再輕輕地將他撈出了刀勢。
“林紅纓!”路蕩沒想到又是這位老朋友從中作梗,一口氣卡在嗓子眼裡,嘆怎地今天想殺一人如此之難?
而且顯然林紅纓起死回生之後實力境界並無受損,更是去掉了剛剛在活色生香陣中受到的傷勢,此刻真真乃是龍精虎猛。
“怎麼了?我已還你一命,可是還欠他們幾千條命,所以現在還點利息。”林紅纓表情如同老僧入定,話也說得滴水不漏——活色生香陣內,屈南生沒有趁人之危,甚至還救下了不少八方湖的匪友,這人情林紅纓當然不得不還。
林紅纓說得理直氣壯,路蕩一時間無話可講;待他稍微回過神來,屈南生騎着貓已經殺到了近前,便再也沒有說話的機會了。
這次屈南生近身,終於不顧場中現存的刀氣,於一瞬間放棄了用劍罩護體,倏然將手中姜水劍倒刺己身,一劍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不僅是路蕩,場中的吳比和林紅纓他們也是一懵——怎麼回事?打到興起連自己都砍?
而後吳比便見屈南生的劍罩再度張開,但是不護己身,而是把路蕩關入了其中!
如此一來,刀氣自然將屈南生斬得皮開肉綻——每一刀深可見骨,有一刀甚至差點直接劈斷了屈南生的脖子!
不過險歸險,屈南生的體魄也在被刀氣攻擊的同時不斷復原再生,胸膛中插着的那把姜水劍也發出耀眼的光,並以極快的速度黯淡下去……
邊殺邊治?這纔是姜水劍的正確用法?吳比看得心驚肉跳,纔看明白老屈這是開發出了新技能……
就在姜水劍的治癒之功、與路蕩的絞殺之力逐漸相當之時,刀氣突然戛然而止,轉瞬之間消弭殆盡——路蕩的這一招“刀卷八荒”被屈南生破除。
“不可能!”劍罩之中,路蕩施法不斷,卻發現自己輸出的靈元受阻,再難掌控刀氣,眼中頓時現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他驚得不是屈南生的劍罩,而是那神鬼莫測的治癒之能。
但這次屈南生沒有再給路蕩留什麼時間——刀氣消弭的一刻,石芽閃身來到屈南生的身邊,一雙玉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便見劍罩內轉眼間大雨傾盆,皆乃劍氣所化——竟然是老屈和石芽……把刺天劍和大雨歌融爲了一招?!
路蕩用盡揮身解數抵擋大雨,但他只支撐了片刻工夫便告失守——當第一滴雨點落在他的肩上、“刺”出了一個小洞之後,他就像是失去了力氣一般鬆開了刀把,能夠倚仗的……只剩下肉身。
刀主路蕩困於劍罩,被大雨歌淋得血肉模糊筋骨錯位,眼見再用不了一炷香的工夫便會堙滅於世……
事到如今,這位曾經在乘鶴樓前叱吒一時的八方湖湖主,當然是對林紅纓高呼悔恨之言,並且保證日後絕不薄待——放眼場中,也就只有林紅纓有能力救自己,不求他又求誰來?
可那一刀之恨,又豈是一兩句話便能消解的?
“你說呢?”路蕩苦苦哀求到聲音悽婉時,屈南生突然開口向林紅纓問了一句。
吳比一聽,略一咂摸,暗地裡連呼“高明”。
“說什麼?”燕姬咬牙切齒,林紅纓默然不語。
“殺不殺。”屈南生面無表情地凝視林紅纓的眼睛,似乎此人性命已經與他無關。
林紅纓還不答話,燕姬也突然沉默了。
大雨歌依舊在劍罩中傾盆,那雨合着劍罩構成了一套循環,往復不滅,恍若凌遲。
“……放了吧,我跟你。”林紅纓嘆口氣,再大的恨也被大雨和碎肉洗刷乾淨了。
樓裡樓外的耗了這麼久,林紅纓哪還感受不到屈南生的意願?這安心大仙對自己並無瞭解,卻是一路上該救的救該讓的讓,不就是爲了自己手中的一杆槍?
回想起樓中的幾次相遇,以及最後那並肩作戰的感覺,林紅纓也沒什麼好猶豫的——從了安心大仙,也是爲自己這舊友留一條活路。
林紅纓說完,劍罩自解,內裡有一條血肉模糊的人影開始向下墜落;空中下落的一路,那人影口中始終咿咿呀呀,卻無法讓人聽明白在說什麼。
但他的眼神……是那麼的怨毒難掩,就像是一扇通向地獄的門。
“我陪你等。”林紅纓閉目片刻再睜開眼,眼中全是決絕。
吳比看在眼裡,鼓掌在心裡,同時思索起如何在中州留一手……來對付不知何年何月會捲土重來的刀主路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