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內門弟子帶着十數位樓民,正在北橋鎮藥坊前卸貨,樓外那個與甲三稱兄道弟的管事正指揮着樓民忙前忙後,把幾口大箱子從驢車上搬下來。
箱子裡當然都是錦盒,其中有幾口已經打了開來,正是能夠讓人化作魔獸的丹藥——顯然就如同吳比他們所想的那樣,乘鶴樓不會放過北橋鎮的這羣鎮民,準備假借送藥之名,哄騙他們吃藥獸化守樓。
令人奇怪的是,吳比還記得掌藥長老在樓外分藥之時,樓民們都如同“天恩到”了那般感恩戴德,恨不得多吃幾顆入肚;可偏偏到了此處,大部分鎮民都關窗閉戶,壓根就沒有出來,少數站在街上的閒漢也都冷眼旁觀,臉上都沒有親切之意。
“你們想毒殺我等?一條活路都不給留?”說話的那位,正是吳比第一次與屈南生、狐來到達北橋鎮時遇見的麪館老闆。
“這是神藥,吃了。”這位內門弟子顯然沒想到北橋鎮民會看破己方的算盤,又並不善言辭,所以被面館老闆說得面色僵硬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像機器人一般要求鎮民們分藥。
“神他奶奶的藥,你當我等不知?這都傳開來了,說乘鶴樓自顧不暇,便打算將我等煉成藥人,幫你們守樓!”麪館老闆是個狠角色,生死在前,竟然敢指着內門弟子的鼻子開罵,“剛纔的星光是怎麼回事?乘鶴樓動四十九星陣了嗎?打贏了沒有?”
“誰跟你說的?”內門弟子皺眉一語,不答其他,反而問起了“藥人”之事。
此舉不僅未答乘鶴樓的近況,卻也同時間接承認了這藥有不便言說的作用,瞬間管事和樓民的臉色就有些不對了——他們當時可是都吃了下去,管家本人甚至還吃了兩顆,此刻竟然有些想吐的衝動。
“他說的……是真的嗎?”管事有些想哭,小聲問那內門弟子。
“當然不是。”內門弟子的臉色非常死板,此時倒成了一個優點——一下子,場中之人誰也看不出他是在撒謊還是說實話。
“那就是謠言?!誰人如此大膽,竟敢造乘鶴樓仙人們的謠言!”管事腰桿一撐,馬上替內門弟子辯解道,“這藥我們都吃過,現在只覺得精神抖擻,力氣百倍,又哪裡像是藥人了!乘鶴樓大陣百里無敵,現在敵人肯定已經灰飛煙滅了!”
“對……是謠言。”內門弟子好像學會了解釋,不忘補上一句。
“可敢對質?出來!”麪館老闆也不是好糊弄的貨色,一揮手之間,幾人從藥坊裡跑到街上,其中便有說書人和他的伴身大漢,剩下的則是北橋鎮的“老闆”們。
藥坊老闆也是在這時候被人推了出來——他常年靠着乘鶴樓吃飯,自然不敢與麪館老闆他們站在一起,而是若無其事地走到內門弟子與樓民的身邊,暗搓搓稟報了一番剛剛發生的一切。
“你說的?”內門弟子見說書人被人拱衛在中間,自然就要問他。
“怎麼?乘鶴樓……什麼時候對人下了封口令?”說書人悠悠向前站了一步,“乘鶴樓,讓人愁,佔寵姬,屯珍饈;屈南生,不答應,搶高樓,宴老幼……就連路邊小童都知道你們乘鶴樓非仙非道,你們自己思襯思襯,如果爾等所作所爲……秉承仙家之風的話,又怎會被人如此說道?”
“屈南生是誰?”內門弟子皺皺眉頭,聽懂了童謠,直接問起屈南生的名字。
“呵呵,安心大仙屈南生,這兩天他的名號已經傳遍了此地百里。”說書人顯然消息靈通,“今日八方湖與九里坡更要直接前來討伐,你們不專心抵禦外敵,卻有時間來這北橋鎮發放神藥……真當我眼瞎心也瞎麼?”
“對!到底怎麼回事!”“這藥必須說他個明白!”“你們聽見了嗎?剛纔乘鶴樓吱嘎吱嘎都要塌了!”“我聽見了!”“我也是!”
老爺們平時不敢對樓中人放個屁,這時候卻叫得歡脫了起來——也難怪,平時來北橋鎮的至少還有二神仙的寵姬和外門弟子,而這次只有內門弟子一人,任誰都看出來有貓膩。
“再說那日,有人見高樓之上跳下一寵姬,背生雙翅……難道不是你們乘鶴樓專門煉製的藥人?!”說書人說到這裡,藏身鎮外的吳比等人擡頭看了看那高樓,發現霧氣似乎散去了不少?
在鼎城那處時望向高樓,只是隱隱約約能看見一層輪廓,但在四十九星陣打完之後,從此處望去,竟然能夠看到整座樓……正散發着一層金光,就像是被人擦拭過了一樣。
“不是藥人。”內門弟子緩緩搖頭,也並未撒謊——神藥的藥性發作之時,會有妖力激發肌肉骨骼發生變異,同時散發更多的藥力對腦部進行控制,清散無關的雜念,只留一條簡簡單單的指令……
就像鼎城的外門弟子,他們最後收到的指令便是“殺盡眼前之敵”;而眼下運到北橋鎮的這批神藥,指令也大概相同,只不過增加了一條“保衛乘鶴樓”。
所以嚴格來講,神藥煉出來的是“妖人”,而非“藥人”,內門弟子完全沒有撒謊。
“呵呵,換湯不換藥,我等不吃,你待怎地?”說書人眼睛泛白,但也好像活靈活現地看了一圈周圍的“老闆”。
老闆們這幾天無聊至極,派出去追殺刀氣魔的高手也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正趕上八方湖和乘鶴樓打架……原本是想借此機會看看能不能拓展一下手裡的生意,結果莫名其妙就要被乘鶴樓煉成藥人,這又怎麼可以?
“我們不吃!你待怎地!”老闆們不說話,老闆們身後的高手們則都站了出來,雖然到達凝丹境的都沒幾個,但畢竟也是北橋鎮的翹楚人物,所以底氣也非常足。
“不吃嗎,那留你們也沒用了。”這位內門弟子雖然不善言辭,但手底下的功夫可是樓內排得上號的——見老闆的高手們準備來硬的,他彷彿也鬆了一口氣,心說終於不用蹩腳解釋了,打殺了便是。
內門弟子話音剛落,雙手一張,身後現出千道劍影,所學之劍法和馮長老如出一轍,顯然是有些師徒關係。
“這個怎麼樣?夠讓屈南生他們有感應嗎?”吳比一看這內門弟子是個劍修,馬上眼睛一亮。
“別逗了,動手吧。”許何輕蔑一笑,催促吳比。
內門弟子一動,高手們也只能硬着頭皮準備各施神通,恰在此時,一個聲音在街的那一頭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