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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雲起載着秦臻回到家中恰好是中午, 米是早就淘好放進電飯煲裡、設定好了時間的,到這個時候已經煮好在保溫了,菜則是陸雲起在出門前都已經洗淨切好了的, 只等着回來下鍋就好。

因爲擔心秦臻旅途勞累, 陸雲起原本是打算讓他回房休息一會兒的, 但秦臻卻不願意。他將行李箱放回臥室後本想到廚房裡幫忙, 陸雲起把那些切、洗好的菜拿給他看, 秦臻見自己的確幫不上忙,就索性坐在餐廳裡等着,時不時轉頭去看站在廚房裡做菜的陸雲起。

兩個人吃完午餐後一起回臥室睡午覺。十月的天氣微涼, 所以即使兩個人抱在一起也不會覺得熱;窗外的陽光明媚溫暖,透過窗戶上的玻璃傾灑在他們身上;餐桌上的花瓶裡插着一朵橙色月季, 在陽光裡靜靜地釋放着幽香。

十一月, 學校進入期中考試月, 秦臻給這學期開的兩門研究生選修課中比較難的一科準備了期中考試,一方面是督促學生認真學習, 另一方面也是爲了檢測一下學生的水平,方便把握期末出試卷的難易水平。他在考前給學生畫了重點,考試那天難得沒有跟陸雲起一起去學校,而是讓陸雲起先走了,自己則先去了一趟辦公室拿試卷。

秦臻卡着時間在考前五分鐘走進教室, 學生們都已經在張洋的吩咐下隔着空位坐好, 陸雲起坐在第一排的正中間, 見他進來, 朝他一笑, 張洋上前跟秦臻低聲說了幾句話,見時間差不多了, 就幫着秦臻把試卷發下去。秦臻自己留了份樣卷拿在手上看了一遍,確定試卷上沒有印刷問題後就開始巡視考場,張洋站在教室的後門,看着教室裡埋頭答題的學生們,偶爾看到有人舉手就過去詢問情況。

教室裡很安靜,只能聽見沙沙的書寫聲,秦臻在教室裡走了兩圈後就站在講臺上,看着下面的學生出神。有的學生學得紮實,下筆如有神助,很快就整整齊齊答完一題;有的學生雖然學得不差,但有些知識點拿不準該不該答,於是索性就全部寫上去,蠅頭大小的字將試卷上的空白處填得滿滿當當,遠遠望過去就是黑壓壓一片;還有的學生就是典型的學渣,望着試卷抓耳撓腮,思來想去才寫上一行字,然後又繼續冥思苦想,好不容易纔又憋出一行來。

一個小時過去,考試的時間只剩了一半,秦臻看了看鐘,道:“還剩一個小時,大家注意一下時間。”

大約是這回出的試卷難度有些大,秦臻說完這句話後就有個學生板着臉起身交卷了,秦臻拿過他的試卷一看,除了姓名、學號外,答題區基本上都是一片空白。張洋見有人提前交卷便過來看,結果看到這張白卷也忍不住笑出聲來:“這是……”

秦臻搖搖頭,將那份卷子放到一邊,自己拿出筆、拿過樣捲來打算做一做,等他站在講臺上寫完一題再擡頭,就見陸雲起不知何時已經答完了題,正擡頭盯着他看。

秦臻起初沒理他,但再低頭答題時,那道目光卻如影隨形,令他難以忽略,秦臻寫完第二道題後擡頭見陸雲起仍看着他,便轉頭看了看時間——離考試結束還剩了半個小時。秦臻清清嗓子,開口:“離考試結束還有半個小時,寫完的同學可以檢查一下,如果覺得沒問題就可以提前交卷去吃飯了。”

陸雲起聽完這話,彎了彎嘴角,拿着卷子象徵性地翻看了一下,又繼續盯着秦臻看,秦臻拿他沒辦法,乾脆放下筆和樣卷由他盯着。

快到十二點的時候,張洋走到講臺上提醒下面的學生:“離考試結束還剩五分鐘了,大家沒做完的趕緊了,做完的同學檢查一下姓名學號寫了沒有。”教室裡學生們的神態明顯與之前有了不同,有的面露焦急之色,趕緊加快了書寫的速度,有的則放下筆將試卷翻看了一邊,輕輕舒了口氣。

十二點下課鈴響,張洋便叫學生們停筆交卷,秦臻站在講臺上將收上來的試卷整理好,恰好看到陸雲起一邊收拾文具一邊跟站在他桌前的男生說話。那男生不知問了什麼,陸雲起笑着擺了擺手,那男生看了講臺上的秦臻一眼,便揹着書包離開了。教室裡的人都漸漸走完了,秦臻揮揮手讓張洋先去吃飯,自己拿起整理好的試卷往外走,陸雲起撿起放在講臺邊的書包,跟上秦臻的腳步:“去食堂吃飯?”

秦臻點頭:“我先把試卷放回辦公室去。”

陸雲起自然是和他一起的,回到辦公室後,秦臻把試卷放到櫃子裡,陸雲起將書包放在自己的小桌上,等秦臻鎖好櫃子才拉着他一起往食堂走去。

秦臻隨口問:“考得怎麼樣?”

出乎意料的,陸雲起回答:“不算很好,倒數第二題不是很有把握。”

秦臻回憶了一下那道“倒數第二題”,道:“那個啊……那是課外拓展題了。這回的試卷是不是太難了?”

陸雲起搖頭又點頭:“是有點難,不過……也不算太難?”

等他們到食堂,食堂已經是人山人海了,陸雲起拿了兩個盤子在手上,見每個窗口前的隊伍都挺長,就拉着秦臻隨便站在了其中一隊的末尾。等他們排到的時候果然已經沒有什麼菜可選了,不過食堂裡的人也漸漸變少,倒是不用爲找座位發愁,陸雲起和秦臻對吃的並不算挑剔,買好飯菜後就隨意找了張桌子坐下,邊吃邊聊。

吃完午餐,兩人一起回秦臻的辦公室,走進院樓大門卻迎面碰上一羣人,秦臻認得其中的幾個,都是B大的同行。劉教授領着這些人似乎是在大廳裡等人,看到秦臻便叫住他,秦臻拉着陸雲起停下腳步,笑着跟他們打了招呼,客客氣氣寒暄了幾句,正要離開,忽然聽到一個帶着笑意的聲音道:“秦老師,好久不見。”

秦臻詫異地回過頭,見溫良從另一個方向走過來,便點頭示意:“溫教授。”

溫良走到秦臻面前,卻並沒有跟他道別的意思,反是用一種頗有興趣的目光打量了一下站在秦臻身後的陸雲起,以及他們拉着的手。秦臻見狀,索性拉過陸雲起大大方方地給溫良介紹:“他叫陸雲起,是劉教授的學生。”說完,他又轉頭對陸雲起道:“這是溫教授,也是研究動力氣象的,上回我跟你提過的。”

陸雲起|點點頭:“溫教授好,我是陸雲起。”

溫良用一種奇異的眼神將陸雲起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才勾着脣角悠悠開口:“久仰大名。”

陸雲起一愣,有些沒反應過來,秦臻也全身僵硬起來。不過陸雲起很快就察覺到了秦臻的失常,他回過神,握緊了秦臻的手,淡淡說了句:“溫教授真幽默。”然後就轉頭對劉教授說:“老師還有事吧?我們就不打擾了,先走一步。”說完便拉着秦臻快步離開了。

秦臻一路上還有些沒回過神。

自從三年前陸雲起鎖骨上那行字顯現出來後,他對“久仰大名”這四個字就十分敏感,但三年過去,那個對陸雲起說這話的人一直都沒出現,陸雲起也曾笑着跟他開玩笑:“我又不是什麼名人,怎麼會有人跟我說這種話?”日子久了,秦臻幾乎都要將這事兒給忘掉了。

如果不是今天溫良開口。

可是,溫良怎麼會知道陸雲起呢?

雖然陸雲起的的確確是個優秀的學生,但他的優秀也只是一般的優秀罷了,陸雲起在學術方面並不是像秦臻、張洋這般的天才型任務,以他的成績在A大或許還有一點兒存在感,但絕對不足以讓遠在B大的溫良“久仰”他的“大名”。

秦臻回想起陸雲起對溫良說的第一句話,再想起溫良打量陸雲起的眼神,心裡有些慌:如果他們真的是靈魂伴侶,那麼溫良鎖骨上的那句話……

——難怪他會說久仰大名,陸雲起的名字大概是從他成年起就刻在了他的鎖骨上吧?

秦臻心神恍惚,陸雲起不放心他,拉着他走過一個拐角就放慢了步子,小聲叫他:“秦臻?秦臻!”

秦臻回過神,見陸雲起一臉擔憂地看着自己,心裡忽然又鬆了口氣。

他在瞎想些什麼呢?早在三年前的那個夜晚不就已經下定決心了嗎?

想到這裡,秦臻朝陸雲起笑笑:“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