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臣妾打小隻要吃了魚蝦之物便會渾身紅腫,長滿紅點,所以……”魏凝兒不敢再說下去了,因爲她身邊的皇帝已經發怒了。
皇帝靜靜地看着魏凝兒,好半晌才強壓住心中的火氣,沉聲道:“凝兒,往後你可不許如此蠢笨了!即便你毫髮無損,朕也會相信你不曾害林佳拂柳,你這般雖然是爲了自保,卻傷及自身,往後再出這樣的事,你告知朕便是,不許自己再如此莽撞了!”
魏凝兒聞言,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看着皇帝,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皇上的意思是,臣妾說的話皇上信了?”
“那是自然,諒你也不敢在朕的面前說謊!”皇帝笑道。
魏凝兒卻追問道:“是不是臣妾說什麼皇上都會信?”
“你可曾騙過朕?”皇帝笑道。
“不曾!”魏凝兒猛地搖頭,即便是騙了,她此時也不敢承認的。
“那朕自然是信你的!”在皇帝心中,可不認爲魏凝兒有這樣的膽子敢騙他。
“皇上,時辰不早了,您早些回去歇着吧!”魏凝兒有些撐不住了。
“朕今日原本在皇后宮中,是因爲你纔過來的,此時你便要趕朕走,朕忙活了大半夜,你不給朕補償?”皇帝卻定定地看着她,笑道。
皇帝本意是想讓魏凝兒再陪他說會話,沒曾想魏凝兒卻會錯意了,她沉吟半晌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那好,皇上便留在臣妾這兒歇下吧!”
皇帝微微有些意外,心想,難不成近日來陪她許久,她終於開竅了。
且料魏凝兒又道:“臣妾怕嚇到皇上,就睡在這軟榻上了!”
皇帝聞言不禁笑出聲來:“你自個兒去銅鏡前瞧瞧,你如今這副模樣,你難不成還以爲朕會對你如何?”
魏凝兒聞言,愣了愣,隨即跺了跺腳,有些懊惱道:“臣妾恭送皇上!”
“你趕朕,朕卻不想走了!”皇帝說罷便對吳書來道,“伺候朕歇下吧!”
魏凝兒還以爲皇帝是說笑的,可見他真的睡到了自己的牀上,驚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半晌纔對冰若道:“拿被子給我,我睡軟榻。”
“是!”冰若有些不解地看了她一眼,隨即領命而去。
魏凝兒有些憤恨地瞧了一眼似乎很是得意的皇帝,心道,今日皇上真是奇怪,堂堂九五之尊,竟有些無賴。
可她卻不敢說,抱着冰若送來的被子躺到了軟榻上,不一會兒便進入了夢鄉。
可當她第二日醒來之時,才發現自個兒睡在了牀上。
“冰若,皇上呢?”魏凝兒先是將自己全身上下瞧了一番,確定自個兒衣着完好,與昨夜睡下時一樣,這才鬆了一口氣。
冰若見她如此,不禁捂着嘴笑了。
“不許笑!”魏凝兒惱羞成怒道,隨即便從牀上爬起來,連鞋也未曾穿,赤着腳便跑到了銅鏡面前。
“冰若,你快來瞧瞧,我的臉是不是好了許多?”魏凝兒有些驚喜地喊道。
“小主您方纔起身奴婢便瞧見了,好了大半,皇上臨走時還吩咐奴婢,一定要提醒小主,按時將太醫送來的藥喝了,還有塗抹的藥膏,也不能斷下!”冰若笑道。
“冰若,皇上還說了什麼?”魏凝兒若有所思地問道。
“皇上還說讓奴婢好好伺候小主。”冰若說到此,微微一頓,“小主,奴婢覺着您和別的主子們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魏凝兒心中升起了一絲好奇。
“別的主子們,日日盼着皇上去看她們,可小主您彷彿躲着皇上一般,那些主子們也巴不得皇上召她們侍寢,可小主您避之唯恐不及,皇上來了也把皇上往外推!”冰若伺候魏凝兒已有一月有餘了,自然看在眼中。
魏凝兒聞言,微微嘆了一口氣,連冰若這個小丫頭都看出來了,皇帝豈能不知,可是爲何他還要來自討沒趣呢?
“小主,雖然奴婢進宮不久,可有句話,奴婢斗膽講於小主聽。小主您今時今日,爲何如此對皇上,奴婢不得而知,可若皇上真的打從今日起不來見小主,將小主撇在一邊,小主您便高興了嗎?”冰若有些擔憂地說道。
這宮中,奴才們的榮耀全靠主子,誰不想讓自己的主子寵冠後宮,成爲皇帝心尖的人,可眼下冰若卻發現自己的小主竟然沒有這樣的心思,她如何能不急。
聽冰若如此說,魏凝兒陷入了深思,若皇帝從此真的不來見她,她會如何?
“冰若,現在什麼時辰了?”魏凝兒突然回過神來問道。
“小主您別急,此時早已過了向皇后娘娘請安的時辰了。不過,皇上曾吩咐小易子去長春宮知會了皇后娘娘,說小主您身子不適,免去半月晨昏定省!”冰若豈能不知自個兒的小主此時在着急何事。
“今日不去也便作罷了,半月可不行,半月不見皇后娘娘,豈不是想死我了!”魏凝兒似乎有些不情願地喊道。
“丫頭所言當真?”魏凝兒耳邊響起了皇后的笑聲。
“皇后娘娘,您何時來的?”魏凝兒一驚,便從銅鏡前站起身來。
“本宮也是剛進來,雖說如今天氣暖和,你也不要赤着腳纔是,當心身子。”皇后瞧着她笑道。
“是!”魏凝兒一邊穿上鞋,一邊笑道。
在皇后面前,未曾有旁人時,她們並不像平日裡那般的守着禮數。
“本宮瞧着你好了許多,也放心了!”皇后拉着她的手笑道。
“但願不要留下疤纔好!”魏凝兒卻有些擔心。
“你放心,本宮問了太醫,不會留疤!”皇后笑道。
魏凝兒微微頷首,隨即將昨夜之事和盤托出,對皇后,她向來是不曾隱瞞的。
皇后聞言,握着她的手緊了緊,沉吟片刻才道:“凝兒,你從宮女成爲貴人本就讓後宮衆人不痛快,加之這些日子以來,皇上對你的用心,已讓她們感受到了危險。若不是本宮壓着,只怕她們早就想置你於死地了。要知,如今你羽翼未豐,她們若是不下手,難不成要等到你來日生下皇子封妃以後再動手嗎?只怕那時你已然不可撼動了,後宮之中可沒有蠢人!”
“娘娘,皇上來嬪妾宮中只是與嬪妾下棋閒聊,並未有其他,難不成這樣也讓她們容不下嗎?”魏凝兒不寒而慄。
“你這孩子,這時候怎麼就想不明白,皇上平日裡除了到本宮宮中陪着本宮說話外,去別的妃子宮裡便是因爲召幸了她們,唯獨對你是不一般的,這豈能讓她們痛快。”皇后說到此微微一頓,“凝兒啊,你要想明白了,男人,特別是皇上這般高高在上的男人,他有多少的閒工夫與你這般兜圈子,你若想要在這宮中平安終老,恩寵也是必不可少的。若你將皇上推的老遠,往後等你想明白了,再想回頭,只怕要付出比今日多出百倍的辛苦才成。”
“可是娘娘,我……”魏凝兒有些苦澀地搖搖頭。
“本宮知道你還念着傅恆,可一入宮門深似海,這宮中的嬪妃,又有多少在伺候皇帝之前未曾喜歡別的男人,只怕少之又少。可你瞧瞧她們現如今便知,只要入了宮,就由不得自個兒了,伺候皇上就是唯一的路。你還算幸運,皇上是喜歡你的,寵着你的,這一點本宮很確定,所以……你便聽本宮的話,往後好好伺候皇上!不能再任性妄爲了!”皇后是打從心裡疼魏凝兒,若是旁人,她自然不必去管。
“娘娘,您容我再想想!”魏凝兒的心前所未有的亂,竟不知自己該如何是好。
皇后豈能不知她心中所想,微微嘆了一口氣道:“你自個兒好好想想吧,你是聰明的孩子,會明白的。過些日子,本宮會跟皇上提及,給你換一個宮室,不必跟這個秀貴人攪和在一塊了,本宮瞧着她只怕也得意不了許久了,到時候也不能讓她連累了你!”
“是,謝娘娘!”魏凝兒臉上露出了感激之色。
“凝兒啊,等你的臉痊癒了,便來長春宮多走走,梨梨方纔還鬧着要來瞧你呢!”皇后笑道。
“是!”魏凝兒笑着應道。
“時辰不早了,本宮先行回宮了!你好好保重!”
“恭送娘娘!”魏凝兒立即起身將皇后送出了鹹福宮。
待她剛回到寢殿時,清竹便帶着小宮女進了殿來。
“小主,這是太醫院送來的藥與藥膏!”清竹說罷吩咐身邊的小宮女呈了上來。
魏凝兒不疑有它,端起藥碗便喝了下去,隨即對清竹道:“秀貴人那兒可曾送了?”
“啓稟小主,送了,是太后身邊的綠沫姑姑親自端進去的!”清竹恭聲道。
“如此便好!”魏凝兒微微頷首,便打發了清竹。
清竹出了東配殿便直奔西配殿而去。
“奴婢給小主請安!”清竹見秀貴人躺在榻上,立即行了個萬福。
“你可來了,清竹,你快說說,慎刑司那邊如何了?巧兒可曾說漏了嘴?”拂柳聽到她的聲音,立即坐起身,急聲問道。
“綠沫姑姑……”清竹卻微微皺眉。
“她已然被我打發去小廚房了!”拂柳沉聲道。
“小主,奴婢昨夜買通了內務府的小太監,已然將小主的意思告訴了巧兒,相信不久便會有好消息傳來了!”清竹笑道。
“既然她那般的爽快,我也不會言而無信。清竹,你託人將我放在妝鏡下的木盒帶出宮給巧兒的爹孃,那些東西足夠他們一輩子衣食無憂了!”拂柳深吸一口氣道。
“是!”清竹微微頷首,隨即便要退下。
“你幫我將藥膏塗抹到頸上!”拂柳卻將手裡的藥膏遞給了清竹。
“是!”清竹立即接過藥膏,輕輕爲她塗抹起來,只是塗抹到一半,她卻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因她是側着身子的,拂柳看不見她臉上的驚慌,她定了定神,便沾了些許藥膏放到嘴邊用舌頭輕輕一舔,隨即露出了駭然的神色。
綠沫進了殿來,正巧看見了清竹將藥膏放到了嘴邊,臉色一變,隨即便恢復如常了。
“綠沫姑姑回來了!”拂柳笑道。
“是,小主要的梅花糕,奴婢已然做好了!”綠沫笑道。
“清竹,你退下吧!”拂柳對清竹笑道。
“是!”清竹立即放下藥膏退下了,但經過綠沫身邊的那一剎那,她卻從綠沫的眼中看見了殺意。
清竹神色一凜,隨即快步出了西配殿,到了院中,便對候在一旁的小宮女道:“你立即去……”
清竹話還未曾說完,她身後便響起了綠沫的冷笑聲:“清竹,你隨我來!”
清竹微微一滯,隨即揮手示意小宮女退下,便跟着綠沫去了。
到了綠沫在鹹福宮暫住的房中,清竹頓時警惕起來,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坐!”綠沫笑着倒了一杯茶放到了桌上。
清竹卻不敢坐,故作驚慌道:“綠沫姑姑有何事吩咐我便是!”
“清竹,你也不必與我裝傻,你方纔定然是瞧出了那藥膏有異樣。不過我要警告你,你最好不要亂講,這事就連你背後的主子你也不能說,否則……追究下來,你我都得死,到時候她可保不住你!”綠沫冷笑道。
清竹聞言,臉上露出了一絲冷笑:“綠沫,你我皆爲掌事姑姑,雖然你伺候的是太后,我伺候的是兩個小貴人,卻也沒有太大的差別,平日裡我敬你,也是怕你在太后面前給我小鞋穿,若事情鬧大了,只怕你也討不得好,太后最恨有人傷及龍胎,只怕到時候便要拿你開刀!”
“說的好!”綠沫聞言臉上絲毫未有懼色,厲聲笑了起來,“那是不是要我立即稟明太后,那天竺葵的花粉是你交與秀貴人的!”
清竹聞言愣在當場,眼中的驚慌一閃而逝,隨即道:“你休得胡說!”
“我是否胡說,這便要太后明斷了!”綠沫冷笑道。
清竹沉默了片刻才道:“今日藥膏之事,我權當沒瞧見,我的主子不是秀貴人,她是生是死全然我與無關!”
綠沫聞言微微頷首:“你我當初同年入宮做宮女,現如今你雖然未曾在貴太妃身邊當差,有了新的主子,但你也是個明白人,咱們這些做奴才的都不容易,平日裡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便過去了,你只需記住便可,即便要忠於主子,也要想法子先保住自個兒的命才成!”
“嗯!”清竹微微頷首,便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綠沫看着她遠去的背影神色飄忽不定,半晌才定了定神,關上了房門。
此時,外頭的清竹卻滿腔都是疑惑,這綠沫可是宮中的老人了,在太后身邊伺候了快二十年,按理說她不可能背叛太后而另投他人爲主纔是,可今日之事……綠沫的新主子到底是誰?清竹心中滿是疑問。
到底要不要將此事告訴主子?清竹陷入了兩難中,半晌後纔有了決斷,綠沫有句話倒是在理,即便要忠於主子,也要先保住自個兒的命纔是。清竹隨即便決定先將此事藏在心底,任誰也不告訴。
經過十來日的調養,魏凝兒的臉漸漸痊癒了,看着鏡中又恢復了美貌的自個兒,魏凝兒微微嘆了口氣,女爲悅己者容,不到萬不得已,她又怎會拿自己這張臉去賭,傷敵一萬,自損三千啊。
“皇上駕到!”殿外響起了太監的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