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中央的會議還要後天纔開。可是,隆書記通知吳中有,提前一天出發。想到明天一大早就要動身,在電腦前坐了一會,還不到九點,吳中有就準備上上鋪睡覺。要是平時,不到十二點,他是不會上鋪的。
在省府上班,晚上沒有睡好,還是有不就餘地,比如說可以走動一下把瞌睡蟲驅掉,還可以做其它事。可是,坐車上就不行了。要是睡得不好,在車上肯定得睡覺。作爲秘書,尤其是陪領導外出開會,這樣的行爲,極有可能誤事。對於領導來說,小車就是移動的鋪,他們恰恰可以利用坐車的時候好好睡上一覺,好養精畜銳。可秘書不行,這個時候你得振作精神,看是否有電話的進來,看是否有異常事情發生。
洗完腳,孤零零地躺在鋪上,吳中有不免有些落寞。與前妻離婚快兩年了,女兒基本上沒見過面,一個人孤孤單單地過着日子。雖然,和羅莉有過親密接觸,可她只是爲了滿足那個欲,還帶有報復的成分,根本不是爲了愛情,也就談不上男歡女愛。
許筆暢是個好姑娘,可是,她是個未婚姑娘,我雖中意,可她願意嗎?那次接觸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了,可能是她知道我是二婚男人,不願意和我來往了。想着這些個問題,吳中有不由糾結起來,睡不落覺。
正困擾中,手機響了。莫名地,吳中有居然有些興奮。睡不着覺,有人打電話,至少可以消磨時間。這樣想着,他爬起鋪,拿起手機,見號碼是邵英博的,不由詫異了一下。
調去駐京辦之後,邵英博從沒有主動打過我的手機,今兒個怎麼打我手機了?吳中有摁通手機,平靜地說:“邵副主任,你這大忙人,怎麼有時間打我手機?”
邵英博說:“吳大秘,你這樣說,就是寒磣我了。駐京辦能有什麼事,你們不來,這個地方就是和尚廟,冷清得很。”
吳中有說:“駐京辦連接着京城和省裡,怎麼會沒事呢?”
邵英博說:“在我的記憶裡,隆書記從來沒有來過我們駐京辦,你想想,我們能有事嗎?”
這句話極有可能,上次陪隆書記去京城,就沒住駐京辦,因爲隆書記不相信他們。吳中有說:“怎麼,你想邀請隆書記去你那兒住?”
邵英博說:“隆書記來京城開會,如果他老人家再不來我們駐京辦,這個機構就得撤了。”
吳中有說:“你這是什麼話?”
邵英博說:“省委一號書記來了京城都不來駐京辦,其他領導了京城還敢來我們駐京辦嗎?中有老弟,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做做隆書記的工作,來我們駐京辦看看,我代表駐京辦的十四名幹職工謝謝你了。”
這話帶有明顯的哀求成分,讓吳中有心頭就是一軟。以前,喻國和和他那派系的去了京城,應該會去駐京辦。可現在不同了,是隆書記當一把手,如果他不去,其他領導自然不敢去,駐京辦真的只能撤了。可是,隆書記不信任他們,這是他不願去的最爲主要的原因。做他工作,能成嗎?吳中有不敢答應,想到以前他對自己有過提攜之情,但還是說:“邵主任,隆書記明天來京,你先作好接待準備,我想想辦法!”
掛斷手機,吳中有感覺心情好了一些。事業要緊,兒女情長什麼的,還是先擱到一邊吧。這樣想着,他躺了下去,慢慢地進了睡眠狀態。
早上醒來,吳中有居然是定的鬧鐘鬧醒來的,他很爲這種睡眠質量高興。搞完洗漱,他感覺自己神清氣爽,精神好得不得了。他看了下時間,見到了七點整,便出了房間。和老範師傅約的時間是七點過十分,他不想讓老範等,而是自己下去先等。平時上班,老範是不會來接他的,可今天不同,他得陪隆書記去北京,所以老範必須得接。
七點過十分,老範來了。見吳中有在等,他很客氣地說:“吳秘書,勞你久等了!”
吳中有說:“範師傅,您太客氣了!”
接下來是去接隆書記,出發的時間是八點,從吳中有的住處到隆書記的住處要二十分鐘,整個時間還有半個鐘頭的節餘。所以,只要路上不發生大的事故,時間是綽綽有餘。這個時間是老範定的,很科學。
吳中有沒去過隆書記的住處,只知道和喻國和住在同一個大院。如果不是羅莉,他從來沒有進過那個院子。忽地,他想起了一個問題,不由問道:“老範,隆書記的住的地方沒有招牌,沒有門牌,怎麼找啊?”
老範說:“那個大院住的是三大家的主要領導,一般人沒必要去找也不允許去找。爲了安全起見,所以沒有招牌也沒有門牌。不過,因爲圍牆和紅色的,圈子裡的領導都稱紅色大院。”
紅色大院?這個名字大氣,又有神秘感,確實符合那個院子的特點。
到了紅色大院大門口,小車減速。門衛只判斷了一下,便升起起降杆,放小車進去。很快,小車在一二層樓前停下。下車的時候,吳中有驚了一跳。因爲對面就是一棟三層樓,紅色大院裡面最高的樓,他曾跟着羅莉進過這棟樓。只是現在大門緊閉,落着一把大鐵鎖,還有戳着刺眼紅色章子的白色封條。
見他神態有些異常,老範說:“吳秘書,你怎麼啦?”
吳中有急忙掩飾道:“沒、沒什麼,我——”
老範說:“你知道那棟房子是誰的嗎?”
吳中有點了點頭,又急忙搖了搖頭。
老範說:“那是原省委一號
書記喻國和的,唉,真想不到,就要退休了,竟然落得如此可悲的下場。剛來的時候,他是個多好的領導,沒有架子,還爲老百姓着想。”
這些倒是沒聽說過,見還有時間 ,吳中有不由追問道:“你瞭解他?”
老範說:“我在省府開了十多年車,省府大大小小的事情,我都略知一二。喻國和來的時候,我省是全國有名的貧困大省。在他主政我省初期,他曾在各種場合誓言讓江北省儘快脫貧。
有年冬天,電視新聞裡播放喻國和在接受中央電視臺記者採訪時所談的話,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他說,對江北省的開發建設心要熱頭腦要冷靜,不能一陣風,不能趕浪潮更不能趕時髦,不能大呼隆,必須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前走。然後,他提出了三千萬江北老百姓振奮的三條舉措:第一是多修路,要想富多修路,這句話對我們現在的江北省的發展依然管用。江北省有許多資源優勢,礦產、能源、旅遊、生物等方面的資源都非常豐富,由於交通問題,外面的東西進不來裡面的東西出不去。大舉修路肯定能使我們江北省從一個不靠江不靠海不靠邊的三不靠大省,變成南北貫通東西交通的通衢大省;第二是是要退耕還林,又要實事求是,想好出路。比如說退耕之後,還什麼林,種什麼草?如果退耕之後,羣衆的生活不僅沒有好轉,反而越過越苦,退耕就是一句空話。你一走,羣衆就會復耕。而且,退耕還林採用什麼樣的方式,究竟是由農民自主選擇種什麼樹,還是由政府決定?在江北這樣一個相對落後的地區,農民對市場的瞭解畢竟有限,自主選擇難免有盲目的成分;但如果一概由政府決定,也不一定看得準。因爲市場是瞬息萬變的,而且種草植樹見效比較慢,其中的風險由誰來承擔呢?
他還說,省委省政府一定會把交通建設作爲江北的第一個重點來抓,省委省政府的計劃就是‘五年打好基礎,十年重點突破,十五年初見成效’,按照這三句話去作,喻國和承諾只要他在位一天就要幹好一天,力爭在他的任期裡全省農村實現小康!
喻國和的話使我們感到這是一個非常實幹的高級幹部,可是,誰又能夠想到,這位在所有場合都爲江北百姓‘鼓與呼’的省委一號書記,竟是一條大蛀蟲。”
老範,就一個省府的司機,竟然有這樣一般見識,太了不得了!久病成醫,病生久了的病人,因爲長期與藥打交道,知道吃什麼藥,吃多少,哪個時候,病人自己也成了治病專家。老範也是耳聞目睹多了,對一些爲政方針有了個人的見解。
吳中有不由誇道:“老範,你這些見解認識和隆書記聊過嗎?”
老範搖頭,說:“我哪敢啊,再說了,在省領導面前,我從不說這樣的話,和你們瞎說還差不多。”
領導的認識肯定是走在前面的,一個司機和他去談,自然不合適。不過,吳中有感覺老範的這番話很有道理,也聽出來這番話很有警示作用。現在的隆書記和喻國和剛剛主政江北省一樣,自然想勵精圖治,好好發展江北省。可是,到後來,喻國和變樣了,逐漸脫離正常軌道,貪圖個人享受,生活腐化落,走上了違法犯罪道路。如果繼任者不吸取教訓,重蹈覆轍也極有可能。老範是不是想借我的口提醒隆書記,不要重蹈覆轍?
正想着,裡面傳來響聲。吳中有知道是隆書記出來,急忙下車,在大門口候着。果然,隆書記從裡面拉開門,走了出來。吳中有急忙上前一步,接過他手中的公文包,又代他關閉了大鐵門。
然後,吳中有快步跟上,等隆書記在後排落座後,他才關閉車門,坐上副駕駛位。
小車是七八成新的奧迪,空間不是很大。吳中有坐在前面,儘量把座位往前靠,好讓隆書記坐得舒服一些。下次跑長途,最好弄輛越野車,空間大,顛簸起伏小,坐起來更舒服。
很快,小車出了市區,上了高速。一入高速,小車的速度就跑了上去。不過,老範控制了速度,一般在100碼左右,不太快也不太慢。在高速公路上,這是比較安全的速度。梭梭地,一輛輛小車從旁邊超車,飛速越過。老範倒也有好心情,依然不急不躁,安全駕駛。
褲兜裡的手機在震動,有電話打進來。吳中有掏出來一看,號碼顯示是齊文長的。因爲隆書記力排衆議,力主推薦齊文長爲副省長候選人,並且讓他順利當上了副省長,所以,齊文長對隆書記很感激。當然,這當中也有吳中有的作用,私下裡兩個人的關係較好,經常有電話交流。
出之後,吳中有想,齊文長是私事還是公事找我。如果是私事,當着隆書記的面還是不太好,免得給他結黨的印象。想到這,他摁通手機,說:“齊副省長,隆書記進京開會,正在半路上,請問有什麼事?”
齊文長說:“哦,中有啊,我、我想向隆書記辭去白沙市市長一職。”
齊文長順利擔任副省長一職,惹怒了喻國和。既然不能阻止他任職,那就在分工方面給予阻撓。在他的授意下,於慶華跳過省長隆國強,直接發話,說齊文長暫時不適宜履行副省長一職的職責,把退休了那個副省長負責的工作分給省委副書記謝長庚去管。如此一來,齊文長雖然當着副省長,可依然幹市長的事。而且,因爲他只是兼着市長,所以,白沙市市政府的具體事情他也不好管,讓市委書記楊再兵和常務副市長黃鬆給架空了。現在,他提出來想辭掉市長一職,是有苦衷的。
吳中有了解情況,當然理解,私下裡還做過他的工作,要他耐心等待時機,總會有揚眉吐氣的日子。現在,喻國和被逮捕,隆省長成爲省委一號書記,這機會算是等來了。他打這個電話,意思很明瞭,就是讓他這個副省長名正言順,履行職責。不過,隆書記省委一號書記還沒幾天,事情太多,忘了他的事情。按理來說,隆書記是該管的。
吳中有想了想,把手機捂着,側過身子,對隆書記說:“首長,齊副省長來電話,說想辭去白沙市市長,您看?”
隆書記沒有接手機,說:“你告訴他,我會考慮他的意見,我去京的幾天,請他主持省委和省省府的工作。”
隆書記去京開會的幾天,由齊副省長主持省委省政府的工作,這不是享受常務副省長和省委副書記的雙重待遇嗎?雖然,這只是一個名分,甚至可以說是一個象徵性的安排,可是,對於齊文長來說太有影響了。試想想,隆書記沒有叫省委副書記臨時主持省委的工作,沒有叫常務副省長臨時主持省政府的工作,明擺着是不信任他們,有取而代之的含義。
吳中有鬆開手,把手機放到嘴邊,說:“首長說會考慮你的意見的,這幾天請你主持省委省政府的工作。”
齊文長聽了,激動地說:“感謝隆書記的信任,謝謝中有。”
吳中有說:“齊副省長,還有事嗎?”
齊文長說:“我想提名副市長吉紅兵代理白沙市市長,你把我的意思向首長彙報。”
吳中有說:“好的,如果沒事了,那我掛了。”說完,他掛斷了手機,把齊文長的意思向隆書記作了彙報。
隆書記點了點頭,沒有出聲。當然,吳中有不用判斷,就能知道,隆書記百分之百地會同意這個提名。從上次吉紅兵着壓力參加隆省長主持的會可以看出,他是隆書記的跟隨者。隆書記呢,也很欣賞這樣的人,只要時機合適,他會委以重任的。
喻國和在江北省經營了十多年,還不說其他地方,就是省委省政府的那一班成員,絕大多數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雖然,隆書記接任後,他們以各種方式表達了忠心,可終究不是親密戰友,幹什麼是免不了擔心。特別是省人大主任葉俊繇、省政協主席曾國暉、省委副書記謝長庚,省組織部部長孫海麗,省紀委書記於慶華,他們幾個自持資格老,又有中央領導支持,並不忌憚新上任的省委一號書記。隆書記要想推行新政,自然而然先要統一人心,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在團結不了的情況,只能採取非常措施,把他們請出江北省的領導班子,換上新的成員。
只是,隆書記會有這樣權力嗎?中央會給他這樣的威權嗎?一路上,吳中有琢磨着這些問題,想先幫隆書記理出一個頭緒,免得到時候被動。隆書記到京開會,中央領導會找他談話嗎?這幾天,我能不能幫他去跑跑,幫他打通一些關係。哦,對了,我可以找找唐興軍交流交流。他是中央重要領導的隨行記者,又是其乾兒子,應該可以幫上忙。扭頭一看,見隆書記已閉上眼睛,吳中有不由一笑。
正高興着,吳中有感覺有短消息發進來。他掏出手機,查到內容,是邵英博發來的,問隆書記大約哪個時候到,他在高速路出口等。吳中有小聲問了下老範,得知只要半個小時左右就可以出高速路,便把這個情況以短信的形式發了過去。
發完短信,吳中有想,我還沒告訴隆書記,不知道他會不會願意去駐京辦。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隆書記在後面伸懶腰。吳中有一樂,說:“首長,您真有感應,知道很快就可以出高速路了。”
隆書記笑道:“這個啊,我已經有生物反應了。”
吳中有說:“首長,從高速路到您下榻的的京都大酒店還有六十公里的路程,您也累了,駐京辦就在五環線上,距離這裡不到二十公里,要不您先去駐京辦歇息一下,晚些時候再陪您過去。邵副主任發來短信,說他已經準備好了,在高速路口等您。”
隆書記唔了一聲,沒有同意也沒有反對。小車放慢速度,表明要出高速路口了。很快,小車朝右側匝道開去,緩緩駛出了站口。遠遠地,吳中有就看見邵英博站在出站口,正朝他們揮手。很顯然,他預先做了偵查,查明瞭隆書記坐什麼車什麼車牌號碼。
怎麼辦?吳中有靈機一動,說:“老範,那個揮手的就是駐京辦邵副主任,你認得他嗎?”
老範說:“我認得呢,邵副主任在省政府工作過五年,他怎麼來駐京辦了?”
因爲吳中有的提醒,隆書記好像想起了什麼,便說:“老範,先去駐京辦!”
吳中有聽了,馬上撥通邵英博的手機,說:“邵副主任,首長說去駐京辦,你在前面帶路吧。”
接到這個電話,邵英博馬上小跑着離去,上了一輛商務車。很快,商務車啓動,打開雙閃,在前面引路。老範把方向盤一踩,跟了上去。十多分鐘後,隆書記他們一行到了目的地。
江北省駐京辦在五環,是一個獨立的小院子,內有一個三層小樓。院子裡有個不大的草坪,草兒長得茂盛豔得滴綠,偶爾還夾雜着幾朵不知名的野花,很是美麗。院子裡還有幾株蓊蓊鬱鬱的槐樹,槐蕊落下來,飄飄灑灑,很有幾分古都的秋的感覺。
在邵英博等人的陪同下,隆書記在院子裡走了幾圈,很是滿意。過了一會,他突然問道:“曹主任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