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花覺着自己找到了個好法子,一邊說一邊算着後面要做啥。
“照你說的,他爹放縱他作惡也不是一日兩日了,那說明有很多罪證,只要咱們拿到了,不就可以請皇上做主了嗎?”
芋頭不忍心地說:“你進不去的。”
“我進不去,自然有人能進。趙煦能不能?趙將軍能不能?再說了萬一皇上微服私訪到了青山村呢?”香花興高采烈的,似乎下一步就要動手。
芋頭不想澆冷水,但那人的可怕他一日不說,她就一日不會明白他的用心。
“那人還做過什麼惡我不太清楚,但我親耳聽到殺我的人說是奉他的命令。”
“那日,母親和我回老家,隨行帶了護衛十六人,隨從十人,共計二十八人。他們只八人。”
“起先母親讓我藏在車廂裡,說有護衛在,但很快護衛就讓車伕快帶馬車走。”
“他們追上來只是眨眼工夫,我娘……”他哽咽了一下,接着說,“我娘連求饒的話都還沒出口,他們便當胸一刀。”
“我不願意這樣想,但如果他發現了我或是你招惹了他,那不僅是你家,你叔父家、整個青山村或許都逃不過血光之災。”
香花安靜地聽完,默默地嚥了口唾沫,是她太天真了。
“……可那日他並沒認出你。他都說我們長相端正了,可見是看清了的。”
芋頭微微一笑:“我和他只見過一面,他或許並不記得我。”
“那他爲啥要……?”
“因爲我說了他討厭的話。”
香花皺眉,一臉嫌棄:“……他累不累啊?不過依我看,他認不出你和你現在的樣子也有關係。”
樣子?
芋頭低頭看了看自己,隨即一笑。
他現在穿的是鄉下常見的棉衣,說的是青山村的話,頭髮也不短不長不倫不類,身上也帶着泥土的氣味。那眼高於頂的人,怎麼可能認得出?
香花指了指他的臉:“你還變黑了些,以後要不要戴草帽?”
芋頭哈哈一笑:“不用,這樣挺好!橫豎衣服玉佩都沒了,他若知道你們家和趙家有關係,也不敢隨便動你們,好!太好了!”
香花卻心裡咯噔一下。芋頭的那塊玉佩她沒捨得扔。
但見芋頭樂開懷的樣子,她並不想把這話說出來。
“他不找我們的茬,我們卻得小心行動起來,就算他把以往的罪證都抹滅了,只要他還要繼續,那就有新的。咱們心態上藐視他,戰略上要重視他!”
芋頭的笑聲一收,問:“這也是趙煦教你的?”
香花打着馬虎眼:“呃……他好像不是這麼說的,意思對就行嘛。”
芋頭點頭嗯了一聲,“你說的有道理。”
“爲了以後方便商量,咱們定幾個暗號吧。他叫啥?”
芋頭看了她一眼,香花沒到過京城,說了她也不知道是誰。
“衛屏。”
“哪兩個字?”
芋頭又忘了這小姑娘一個字不認得。
“護衛的衛,屏風的屏。”
難怪無法無天成這樣,看看這名字,被保護得牢牢實實的。
香花腹誹完,輕飄飄地說:“噢~‘孔雀開屏’的‘屏’呀。那咱們以後在別人面前就叫他‘孔雀’吧,要是不能說話就做這個手勢。”
她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翹起其他三個手指,做了個鳥的手勢。
芋頭忍俊不禁,點頭說:“好。”
香花一本正經說:“以後你也別再說瘋話,他就是隻飛不起來的鳥,咱們倆一起想辦法薅了它!”
芋頭撩了一下額前的長髮,眸光閃閃:“好!”
心裡卻想,怪了,她也不知有什麼魔力,他現在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氣和鬥志。
“現在做最後一件事,咱們就回去睡覺。”
“做啥?”
香花嘻嘻一笑,拿過燈籠朝着老鷹巖走。
天黑,芋頭擔心她出事,一直走在她旁邊。
老鷹巖前面是一片懸崖,空空蕩蕩,啥也沒有。現在天黑了,這裡只能聽到呼呼的風聲。
香花:“來吧,把你想說的話喊出來!”
芋頭轉頭看他,他並沒有什麼想說的話。
香花就把兩手圍在腮幫旁邊,對着懸崖那邊大喊:“衛屏臭粑粑!”
芋頭一愣,隨即笑起來:“你這是做什麼?”
“憋在心裡多不舒服,喊出來回去好好睡覺。”說完,她又大喊了一句,“伯母安心吧!芋頭好着呢!”
她喊得很用力,懸崖那邊傳來隱約的迴音:“好着呢……”
芋頭宛如魂魄被重重一撞,眼淚不由自主地涌了出來,他來到懸崖邊大聲呼喊:“娘!娘——”
香花頭一次見他這樣泣不成聲。
那次她把他從鬼門關撈回來,不小心提起他娘,他都忍住了。相處了半年,也從未見他哭過說過。
香花握住他冰冷的手,輕聲道:“伯母會保佑你的。”
芋頭臉上是淚,眼裡卻笑着,他轉過身輕輕抱了她一下。
“娘保佑着我呢。”
不然是誰讓他遇到的她呢?
香花也抱了抱這個還不到十三歲的少年。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他很堅強,他的福氣在後頭呢。
第一輪辣椒收完了,剩下的辣椒還要隔一段時間,香花饞豆花不是一天兩天了,就求着她爹做豆腐,她在竈洞裡把幾個幹辣椒烤得焦香,再摏成粉,加上醬油、鹽、花椒、香油,還有切碎的薑末和蔥花,一時間香得大家都口水直流。
“香花,在嗎?”
“在!”香花跑出來,“成崗叔怎麼啦?”
成崗笑着說:“有人找你呢,我給領過來了。”
香花歪頭一看,只見一個穿着粉白花鳥羅衫和橙紅剪花綃裙的姑娘,她長得很漂亮,手腕上戴着兩個細細的蝦鬚鐲,身後還跟着兩個人。
她笑着問:“你就是香花姑娘?”
香花點點頭。
她便笑道:“幸會。錢滿貫是我舅舅,我叫錢小滿,香滿樓就是我家的。”
香花一聽才恍然大悟,對她笑了笑:“請進吧。”
錢小滿讓那兩人站在門口,獨自隨着香花往裡走,一路上話說個不停。
“舅舅和我說了你的很多事,我對你很是好奇,這才從金州跑來的,你不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