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提出要對俘虜進行全面的審訊和甄別,從他們口中儘量得到當地的情況,這比現在執委會只能依靠情報資料組從書本里找訊息有用得多,也快得多。於是冉耀就得到了一個新任務:審俘。
雖然有人提出俘虜的人權問題之類的疑問,但是許多人顯然對如何保障當地土著的人權沒興趣,而對如何折磨俘虜有充分的興趣,冉耀還沒想好該怎麼審問,就有人主動上來提出了各種刑具和拷打方法。
“我是審俘,又不是拍滿清十大酷刑。”冉耀哭笑不得,只好一再拒絕這些人的各類熱心提議。不過俘虜這麼多,治安組自己的事情又多不能都來幹這活,想來想去,他只好向執委會申請,把持有臨時身份證的二位前同行借調給他。
本來打算在戰鬥中一露身手的小郭,雖然也發了一支步槍,但是因爲地點不對,連一槍都沒放上,就輪到了一些打掃戰場的活。正在鬱悶的時候,一紙調令把他調到了治安組。他一陣激動:終於又能幹老本行了!
“好了,小郭,從今天起你負責審俘,今晚先把流程和提綱搞好。”冉耀伸了個懶腰,”對了,我們把慕敏也給調來了,你們就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吧。”
“冉組長,這個,她可是有先生的,和我搭配幹活,是不是……”小郭委婉的表達着安排的不妥之處。
“你還夠封建的,怎麼,要我把大洋馬給你調來?”冉耀打趣着他,”薩琳娜的身體也差不多好了,不過他們暫時還沒有任用。不好辦那。”說着他脫下帽子,捋了下頭髮,”對了,鄔德也會配合你工作,他專管俘虜,你手下過過得人就歸他接收。”
“沒問題,我一定配合好鄔隊長的工作!”
“不對,你們是互相配合,不是你配合他,”冉耀嘿嘿的笑了起來,拍了下他的肩膀,”小郭同志,你現在雖然還沒有正式的編制,但卻是我們治安組的少有的專門人才……”
郭逸有點暈的從治安組辦公室出來,他的辦公地點在河邊,建築組正在那裡興建一個俘虜營地,推土機和挖掘機正在轟鳴着工作,河裡,是一羣赤條條的肉體,俘虜正在洗澡,郭逸對看男人洗澡沒什麼興趣,正要轉頭走開,背後卻有人追着跑了過來:
“郭,郭――”來得正是薛子良,他腦袋上頂着一個鋼盔,”可找到你了,這二個星期都沒看到你。”
“什麼事啊?”郭逸稍微離得他遠一點,他可不希望有人注意到他和ABC在說話。
“郭,你幫我找你們,嗯,嗯――領導,是叫領導吧,說說,給我換個工作吧”他愁眉苦臉的看着自己的磨破的手套,”我都開了二星期的拖拉機了。我可是個ATF!專業人員,你們需要的!”
“這個問題我做不了主,”郭逸朝四周張望了一陣,確信沒有人在注意他們,”我自己都是拿臨時證的,還替你說話?”
“上帝,爲什麼你們說話都是一個口氣!”薛子良仰天長嘯,”這個我做不了主……這事要研究研究……領導沒空……”
郭逸本來想一句話就打發了他,趕緊跑路去和鄔德、慕敏商量工作的事情,看着這ABC一臉絕望的模樣,又有點可憐他了,“薛,你現在要學着做一箇中國人,明白嗎?做中國人第一得有耐心,”他用手指戳了一下薛子良的胸口,”耐心,懂嗎?好好得幹你的活,領導什麼都知道。”
說完這話他趕緊走了,至於薛子良是不是能明白他的話,那是另外一回事。就現在看起來,領導層似乎更信任他,而不是洋人,所以他不希望自己的形象總和薛子良他們聯繫在一塊。
俘虜營地設在在河邊,用鐵絲網臨時圍出了一個空地,俘虜們自己動手,搭起了窩棚。鄔德帶着的五個俘虜現在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眼見來了更多的同伴,他們馬上意識到,自己將會被重用了。因此在整個安排當中,每個人都竭盡所能的在鄔德面前表現着自己的兇狠和能幹。
審俘地點就在這個臨時俘虜營地的外面,搭起了一個帳篷,爲了增強恐嚇效果,帳篷外放着一個大號的木墩子,上面擱着一柄從某人收藏中找來的中世紀巨型戰斧,還特意用醫務室裡找來的醫療垃圾充分的將其污染――鋥光瓦亮的斧子上如今都是血污。雖然這個東西從來沒砍過人,但是看過的還是覺得脖子後面涼颼颼的。
出這個策劃的於鄂水本來還想在帳篷外樹起一片長槍林,每個槍頭上都戳一個死人的腦袋的,但是遭到了大家的一直反對――這玩意的心理刺激也太強了,恐怕第一個受不了的是他們自己。
入夜,帳篷通向營地的路兩旁點起了熊熊的篝火。神秘恐怖的氣氛讓對自己命運恐懼不安的俘虜們更加忐忑,當他被帶到到門口,看到那血跡斑斑的斧子的時候,幾乎立刻就會癱軟下來。
審問由二個人一起進行,慕敏在審問的時候基本不開口,只做記錄,有時候也提示下小郭――輪到審問的經驗,在治安和刑偵做過多年工作的女警察自然比小郭這個以請人喝茶爲主的人要多得多,不過現在搞個女海賊來審問,對這羣明代人似乎有些驚嚇過度,只好暫時讓她屈居次位了。負責翻譯的是俘虜中普通話學得最好的林興,熊卜佑也在現場監聽,免得有時候把意思搞錯。
俘虜姓名、住址、年齡,職業情況、家庭背景之類。內務委員會責成IT組在服務器裡做好了俘虜的人事數據庫,只需要直接填寫到數據庫裡就可以。
雖說審問小組營造了足夠的恐怖氣氛,但是郭逸和慕敏都很快領教了中國農民所固有的狡絬,每個人都說自己的是三代貧農,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都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歲幼子。把個郭逸搞得很納悶――三代貧農出身當年就這麼吃香了?
至於說姓名和住址,亂七八糟的根本無法判斷――一百多人居然來自八九十個村子。顯然,有許多人在隱瞞自己的真實情況。不少人在被俘的時候在地上亂滾,企圖用泥土掩飾自己,但是河水把他們的僞裝都剝掉了。
換作這個時代的其他審問官員,不是無法在這堆張三李四王二麻子裡理出頭緒,就是要用肉刑拷打來獲得真相了,但是對出自現代專政機構的人來說,這都不是問題。臨時編造謊言是很容易忘記的。
……
“性別?”
“姓名?”
“你剛纔不還說自己叫趙三麼,怎麼改姓了?到底叫什麼”
……
不管他如何賭咒發誓自己前面沒說過自己叫“趙三”,錄音筆都會讓他啞口無言。這個有如妖術的小東西讓許多人在恐懼中開口說了實話。有些人繼續他們的謊言,直到再次被揭穿,這個時候他就會被趕到外面,繞着火堆走路,幾個人看着他,不許他睡覺用長槍趕着他不斷的繞圈走路,直到他自己願意說實話爲止。郭逸知道這種拷問比什麼酷刑都要有效,一個意志最堅定的人在連續四次編造謊言被戳穿以後,繞了半夜的圈子倒下去斃命了,給俘虜們一個可怕的警告。
很快所有俘虜就把自己的一切,連同自己所知道的別人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的交代出來了。
多數的確都是窮人,當然他們中的許多人並非真窮得這麼過分。俘虜中的有三分之一來自一個叫黃家寨的大村寨,這次進攻的頭領就是黃家寨的團總黃守統。
來自黃家寨的被俘鄉勇多數是佃戶、長工,有的自己稍微有些地,也佃些黃家的土地,因爲當鄉勇,所以待遇要比普通佃戶長工好一些,佃戶可以少繳些糧,長工也能多些工錢。還有的就是黃家的同宗或者親戚,不是小地主就是自耕農。這次出來打仗,除了縣裡給了賞錢,黃守統還許諾打勝了就減他們今年的錢糧,死了的撫卹全家。
所以黃家寨鄉勇在這次戰鬥中特別勇敢,死傷也最大,據其中一個小頭目說,除了湊數當勞動力的人之外,來進攻的鄉勇死了一大半。
“那黃守統呢?”郭逸趕緊追問。
“沒看到黃團總,”那頭目說,“副爺們一放鳥銃,團總就下馬指揮,接着就不見了……”
其他人則五花八門來自什麼地方的都有,多數是被主人家派來湊數的長工,有的則是赤貧戶,因爲“無牽無掛”所以被宗族或者村裡送來打仗的――意思就是死了也不打緊的人。不願意說自己情況的,多半是有點家業的小地主、自耕農和佃戶,怕牽連自己家被海賊們搶掠或者勒索。不少窮人因爲害怕,也跟着胡編亂造。
從俘虜們口中,他們知道了附近的許多情況,包括村落的分佈,村裡大概有多少人,哪些是富戶地主,哪些村有什麼副業或者特產的。都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也有的人說着說着就橫了心,說他願意入夥當海賊,可以帶領他們去抄掠本村的富戶,只要許他殺掉誰誰誰就行。
審問小組仔細的記錄着他提供的情況,有的人說着說着,情不能自抑,嚎啕痛哭起來,林興聽着也跟着流眼淚。
“說得都是什麼?”郭逸見都是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問熊卜佑。
“說起來真慘――”熊卜佑面露同情的神色,搖着頭,“這些說願意入夥的,都是有血仇的。”
“讓他們仔細說說,”郭逸忽然來了興趣,他的腦子裡出來了個想法,“一個一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