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相談甚歡,一直到晚上將近九點才散去。
何曉月和郭熙兒回到宿舍,又累又興奮,一點都睡不着。她們原本就是比鄰而居,這會乾脆就聚在何曉月的房間裡聊天,把今後的事業盤了又盤,有那麼一會,郭熙兒發覺自己竟然有了“就這樣待在萬紫閣也挺好”和“劉元老也就是個普通男人”這樣匪夷所思大逆不道的想法。
眼看着時間愈來愈晚,兩人終於有些睏倦,正要入睡。宿舍管理員卻來敲門,說萬紫閣派人來了。
“什麼事?”何曉月吃驚道。萬紫閣不是百貨商店,晚上六點就結束營業了。現在十點都過了,能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就算有,也應該找經理,找她們這些設計師幹什麼?
忽然,一股不祥之兆浮上了心頭,莫不是……
“是不是素娘……”郭熙兒也披着衣服被叫了起來。
何曉月心裡一陣慌亂:莫非周素娘夜逃到萬紫閣了?她是自己的客戶,所以值班員纔會派人來找她們。
“大概是。”何曉月低聲道,“不管是不是,我沒開口你別說話!”
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事,但是深夜叫她們過去,肯定不是小事。
倉促換好衣服,這會夜色已深,街面上寂寥無人。二人不覺心裡有些膽怯,好在路燈下來通知的值班員已經叫來了三輛人力車,一行人上了車趕緊往萬紫閣方向而去。
回到萬紫閣,負責的值班經理已經迎了出來,一臉惶恐之色。
“什麼事?”何曉月來不及放下包就開口問道。
“曲家的姨娘……”值班經理低聲說。
“周素娘?!”雖然已經猜的八九不離十,何曉月還是被震驚了。
然而走進去卻發現房間裡站的並不是周素娘,而是幾個警察。
一種不祥的預感攥住了她的心。爲首的警察看到她進來,出示了證件:
“我們是臨高警局的。有一樁案件需要你配合調查。”
“好……”何曉月略略鎮定心神,“我們去接待室談吧。”
警察沒有反對,一行人便進了接待室。郭熙兒原本想滑腳溜走,沒想到她也在詢問名單上。她這會還算機靈,趕緊對值班經理使了個眼色,低聲道:“打電話!”
進到接待室裡,警察開門見山,說曲家發生了一起“兇殺案”。
“是素娘?!”雖說何曉月剛纔還囑咐了郭熙兒“不要亂說話”,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是脫口而出。
“你認識她?”
“認識,她是我們店裡的重點客戶。”何曉月心想這也沒什麼好避諱的,當下把素娘和店裡的往來情況大概說了下。
“她最近有什麼奇怪的舉動嗎?”警察盯着何曉月的眼睛,“比如違反常規的舉動和言語?”
何曉月就把她曾經偷偷來店裡,要求和吳新生聯繫這些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警察聽得十分專注,不時還在筆記本上寫着什麼。
“這位吳師傅現在在店裡嗎?”
“在,他最近到臨高來出差。就住在金光旅社裡……”
“麻煩你們派個人,把他也請過來。”
說是請,實則並無商量餘地。值班經理當即叫了一個雜役去叫人。
接着又詢問了郭熙兒等人。眼見着詢問結束,,何曉月忍不住問道:“警察……同志,素娘,她發生了什麼事?”
警察略一遲疑,他出任務前已經知曉店裡有“重點人物”:“案子的詳情我不便透露,不過你說的周素娘是嫌疑犯……”
“嫌疑犯”這三個字猶如五雷轟頂,何曉月呆住了,“兇殺案”“嫌疑犯”,這兩個詞加在一起,不用多說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了。她沒想到事情居然會發展到這個地步。雖然不知道具體的原因是什麼,被被殺的人又是誰,但若是當初自己爲她牽線搭橋,讓她和吳新生相會,說不定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了。想到此,不由地既悔又恨。
若是自己爲了做生意,硬生生把周素娘給逼迫成了兇手,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原諒自己的。
她原本想再問些詳情,外面雜役來通報:吳新生被叫來了。
何曉月原想等警察走了再向吳新生打聽消息,沒想到警察並沒有在萬紫閣詢問他,而是直接把吳新生給帶走了。
郭熙兒看得發愣,待警察都走了。這才悄聲問道:“曉月姐!這不會是姦夫淫婦合謀殺人……”
“你胡說什麼!”何曉月渾身發抖,“能不能盼着別人點好?!”
“是是,”郭熙兒吐了下舌頭,“可是這警察把新生哥給抓走了……”
“只是叫去問話,又沒拘捕。”
郭熙兒剛想再說什麼,值班經理過來說剛纔辦公廳工作人員回電話了,問有什麼事情。
“我自個去和他說。”郭熙兒忙不迭說,自顧自的跑去了。
何曉月心想,這倒是個有利的渠道。當下抓住郭熙兒的胳膊,低聲道:“你讓他們打聽打聽,到底是怎麼回事?”
接下來幾天,兩人都失了興頭,下了班也不再逛街吃飯了,隨便吃點東西就回宿舍休息了。言談之中自然少不了周素孃的案子。
案子一點消息也沒有,不但周素娘杳無音信,連着吳新生也沒有回來。
郭熙兒雖然請辦公廳去打聽此事,但是劉翔現在並不在臨高,要打聽事就不是舉手之勞,一時間也沒什麼消息傳來。
這幾日她們又接到了新的訂單:是從浙江搬遷到臨高的大戶,在這裡安頓下來,便要給全家女眷做衣服,尤其是時新的“澳洲新款”。何曉月和郭熙兒也分配到了對口服務的VIP客戶,一下又忙碌起來了。
這麼渾渾噩噩的過了幾天,二人得不到什麼消息,漸漸也把這事從心頭撂開了――畢竟周素娘和她們非親非故,也沒有什麼特殊的情誼。只是平日裡提起她,總少不了一番慨嘆。
這天正是“十四”,按照元老院的規定:每月公休兩天。工商企業可以自由決定具體日期,公務部門則固定在每月的初一、十五放假。萬紫閣雖是商業單位,但屬於“國企”,蕭規曹隨也是這兩天休假。
每到月末和十四這天便是元老院治下的“週末”。若無要緊的工作,大多數企業單位吃過午飯便可自便。何郭二人忙了半個月,期間又遇到周素娘這這檔子事,二人的神經都繃緊了,都覺得疲憊不堪。
原本打算在宿舍休息一天,沒想到去信箱取信卻等到了明信片,正是陳識新寄來的,邀請她們第二天到椰林照相館來參觀。
二人收到明信片這纔想起還有這麼一樁邀約,當下決定明天就去赴約,權作散心。
“識新!”黃耀民吆喝着來實習的小夥子,“化工廠送來的藥品到了,你去簽收一下!”
“好嘞,師傅!”穿着“幹部服”的年輕人輕快的從梯子上蹦了下來,朝着後面小跑而去。
“當心摔跤!”黃耀民喊了一聲,心裡對陳識新很是讚賞――誰不喜歡一呼就應,手腳麻利的年輕人呢?
自從他來實習之後,自己的負擔也小了許多。而且對方並不是自己親自帶起來的徒弟,而是正兒八經的宣傳口“幹事”。這工作積極性!這覺悟!
想到這裡,他不無怨念的看了一眼如老牛一般哼哼哧哧的在擦櫃檯和設備的大徒弟:勤勞倒是勤勞,可惜反應慢半拍。智商也欠佳。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纔會把他招到麾下當徒弟的?
至於相對聰慧的二徒弟,又是個滑頭。開業前幹髒活累活多的時候,他找了個藉口“出差”去了。
這個黃元老是元老院裡少數美術工作從業者之一。穿越前是一個電視民工,就職於廣東某地電視臺,從事攝像和後期製作。工作了一段時間後,他發現電視臺這個金燦燦的飯碗漸漸地沒有米了。自己參與制作的節目也根本沒有什麼收視率。於是就考慮橫向發展,打着電視臺的名號接私活,忽悠小朋友家長參加培訓上春晚之類。原本也搞了不少錢。不曾想後來出了事,一羣家長告他,走投無路之下他唯有選擇跑路了。
穿越後他在開局時只能作爲基本勞動力,局面打開後又成爲醬油衆――畢竟製作電視節目,成立電視臺這種事太遙遠了。而目前已經展開廣播領域呢,他實話說又不熟。
好在他心態也變得平和了,平時在特里尼那裡兼職教美術。照相技術初步復原之後又做攝影師,帶了好幾個徒弟。業餘時間就出去採風,拍攝一些臨高那熱火朝天的建設場面以及市民的生活百態投稿到報紙和雜誌。執委會選擇他主持椰林照相館的負責人,雖說不免有“大材小用”的意思,但是更多也是想以此來摸索商業照相館的經營模式,將來在廣州等地開設照相館,用些相片更直觀地向大明百姓展示臨高生活的優越性,加速“以髡變夏”的進程。
剛開始他是拒絕的,但商業部門送來了私房攝影的項目計劃表之後,黃元老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