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鬼。只是兩個小姑娘罷了。”肩輿裡傳出的聲音是少年人特有的清亮。
武士聞言收回劍,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即使隔着猙獰的面具,花姐也能清晰感覺到他的輕蔑和冷漠。
風吹起鮫蛸,乳白色的薄紗好似消失在空氣中。
她不經意的回眸,只見裡面坐着的是個少年,一頭烏髮隨意的披散着。眼臉上大片紅豔蔥綠的花紋延伸到鬢角,額間一點藍綠色的晶石閃閃發光。他發現花姐的目光,只是隨意瞥了一眼,勾脣一笑,目光又飄忽的落到不遠處燦爛燈火的華廈上。
花臨爲那一眼似有若無的回眸心驚,直到鮫蛸落下,肩輿漸行漸遠,秋實才拍拍胸口嘆感嘆時纔回過神來。
她聽見秋實說,“好漂亮的人!”也符合的點頭贊同。
邊上的趙七嬸一巴掌拍在秋實額頭上罵道:“小命都快沒了你還管人漂不漂亮?”
“這不是沒事麼~”秋實說着蹦蹦跳跳往前走,“吶,你們都看見了吧!剛剛那個人可真漂亮。”
春杏贊同的點頭:“男孩子長成這樣也太妖孽了!”
這時邊上就有人嘲笑他們鄉下人少見多怪,一副見多識廣看不起鄉下人的樣子說,那是東南大陸最大的門派隱神宗的大弟子,云云。
總之就是很厲害的。
春杏已經是個十四歲的大姑娘了,性子很是潑辣,從來都是得理不饒人的。見不慣他嘚瑟,嘲笑道:“又不是你親戚,你得意個什麼勁?”
那人被春杏堵得滿臉通紅,氣哼哼的找邊上的人八卦去了。生活在每日都會見到修真者的大城市,普通人對於這些修真者中天之驕子一樣的存在,總是有一些狂熱的崇拜。
春杏雖然嘲笑了了那個男人,其實他說八卦的時候聽的比誰都認真。
好不容易走到夜市所在的西區,人比街上的更多,因爲修真者根本不屑到這樣的地方來,路中間也沒空着,站滿了人。
衆人找了個麪攤吃過晚飯。就在夜市閒逛,順便買些沒帶的生活用品。
不知不覺花姐就和他們走散了。正好路邊有幾家藥材鋪,她挑了最大的一家掛着‘端木’牌子的進去,準備把白郎中打理好的靈草賣了。
藥鋪裡一股濃濃的中藥味,一邊整齊的架着一溜爐子,大多都在熬着藥。角落裡坐着一個鬚髮皆白的老爺子,正在給人把脈。還有還幾個人在藥櫃前爬上爬下抓藥。
左手邊的櫃檯裡站了個夥計。花姐有點緊張,過去站在櫃檯前的小臺階上問收不收草藥。
夥計看她一眼,問她:“你家大人呢?”
花姐早想好了,就說:“爹爹在東街擺攤,讓我過來把草藥賣了。”說着還把懷裡的草藥掏出來。
夥計探頭看了一下,點點頭,“你等着,我去叫掌櫃的。”說着,轉身進了櫃檯邊的小門。
過一會,出來一個高瘦的年輕男子,他對着花姐笑了一下,拿起她手裡的藥草仔細端詳:“明心蘭,炮製的不錯,值二兩金子。”
花姐聞言很開心的點頭,之前白芷怕她被騙,還告訴她這草值一兩金子二十兩銀子。這家店出的價格比她預想的還高許多。
那掌櫃取了二兩的金角子遞給花姐,還送了她一包梨膏糖。花姐毫不客氣的收下了。
在夜市裡閒逛的花姐被糖畫攤子吸引,排了好一會隊。輪到她時,她遞給攤主三文錢,手氣很好的轉到個鳳凰。
“小姑娘運氣真好,這可是今天轉到的第一個鳳凰。”說着攤主舀起一勺糖,抖弄兩下,糖就像絲線一樣流下來,只見他手腕或提或抖,或快或慢、或高或低,不一會兒鳳凰就畫好了。
花姐滿意的接過糖畫正要走,卻被一隻手拉住了,回頭一看,是個樣貌普通的少年,額間藍綠色的晶石閃閃發亮。
他惡狠狠的盯着糖畫說道:“不準走。”
花姐則驚訝的指着那少年:“你是剛剛那個……”
“什麼剛剛那個?”少年疑惑的反問她。
“就是轎子吾……”那少年一把捂住她的嘴,扯着她往邊上走。直到了前面的小湖邊。恍惚中,少年覺得自己似乎感覺到了‘同類’的氣息。正在思索,就聽見手下的女孩說:“放開,不然我咬人了……”因爲被手捂着嘴,聲音悶悶的。
他連忙鬆開手,又聽那女孩氣呼呼的說:“你幹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知道不?”
“你屬狗的啊?”什麼男女授受不親,小爺碰你一下都是給你面子。居然還想咬人?“你手上那個,給我。”還敢吃鳳凰,膽子太大了!少年這麼想着,越發覺得眼前的小女孩過分。
“什麼?”花姐心下一驚,以爲是鐲子被發現了。再一看,那視線分明是落在她手中的糖畫上的。她驚訝的喊道:“你這是要打劫我的糖畫?!”
一時間引來周圍目光無數。
那男孩漲紅了臉喊得比她還大聲:“誰要打劫你了?沒財沒色的。你打劫我還差不多。”
“那你想幹嘛?”花姐打量對面的男孩,覺得說的挺有道理,按之前在轎子裡看到的形象,那排場,確實沒有打劫自己的必要……我真的好想打劫他!他之前轎子上掛的簾子都是金子的吧?是吧是吧?
少年被她□□裸的目光看得渾身發毛,惡狠狠的說:“把你糖畫給我。”
花姐翻個白眼給他,“不給,你不會自己去買?”有錢人,一個修士,居然想打劫我,一個鄉下姑娘……還能不能在過分一點了?她在心裡吶喊。
“就要你手上那個,這個跟你換。”說着,他解下腰上掛着的玉佩遞給她。
花姐一看,修士身上的玉佩,肯定是法寶啊!手臂上還揣着個燙手山芋,怎麼敢再收一個,連連擺手說不要。以爲他是因爲身上只有這些一看就很值錢的東西,所以買不到糖畫。還很大方的掏出三文錢給他,讓他自己去買。
誰知這人就是不走。
“你想幹嘛啊?我手上的糖畫有什麼不一樣的麼?”說着舔了一口,頗爲享受的眯起眼,讚道,“真好吃,要吃你自己去買。難得我這麼大方。”
“吃……吃了?你怎麼敢吃了?”
那少年指着糖畫氣急敗壞,花姐不知怎麼的還看出泫然欲泣的感覺……頓時罪惡感傾瀉而出。
“要不,我給你買一個?”花姐猶豫一會,看在印象中他漂亮臉蛋的份上,往糖畫攤子走去。
沒一會,花姐手裡又多了一個鳳凰糖畫。她遞給少年道:“吶,給你。你千萬別哭!”
“誰要哭了?”少年的臉色更見羞惱,“你叫什麼名字?”
花姐奇怪的看他一眼,暗想:這是一根糖畫就要和我做朋友的節奏。回去春杏一定會嫉妒死我的,哈哈哈。
面上倒是不顯露出來,端着一副面癱臉說:“你家大人沒教你問別人名字前要先說自己的名字?”
“好吧。”看我以後怎麼修理你。這麼想着的少年把玉佩掛回腰上,“我叫觀川,你叫什麼?”
“花姐。趙花姐。”
“噗嗤”觀川很不給面子的笑了。“你這名字真俗氣。”
花姐冷哼一聲,咔擦咬下鳳凰的一邊翅膀。
觀川卻沒了調笑的心思,一臉焦急的搶過她手中的糖畫,心疼的好像被咬的是他自己。
花姐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咬着鳳凰的半邊翅膀,翅膀尖還露在外面。嘴裡含糊道:“儂個人腫麼醬紫,都買給儂個一木一呀,儂還希腫麼樣?(你這人怎麼這樣,都賣給你一一模一樣的,你還想怎麼樣?個)”
說着踮起腳尖去夠他手裡的糖畫。
觀川個子比花姐高一個頭,又把兩手的糖畫都舉得高高的,讓花姐夠不到。“那你說你怎麼轉到鳳凰的?”
“晤?”花姐咔擦咔擦嚼的飛快,直看的觀川渾身發寒,不由把糖畫舉得更高。她嚥下嘴裡的糖說:“竹籤一撥就轉到了啊。”
“不可能,明明沒人能轉到的!我施了法術!”
“???那肯定是你法術失敗了。”花姐頓了頓又說,“你這人也太奇怪了吧?幹嘛不讓人轉到?你自己還不是想吃……難道因爲你轉不到就不想讓別人轉到?真幼稚。”說着還把觀川上下打量一遍。
“什麼?誰……誰幼稚了?”
“就你啊!”
“我怎麼幼稚了?”
“你怎麼不幼稚了?”
“我哪裡都不幼稚!”
“我看你哪裡都幼稚!”
“你才哪裡都幼稚!”
“你果然很幼稚。”
“你……反正不準吃。”
“我吃都吃了你想怎麼樣?”花姐很有氣勢的站到路邊的馬墩子上,居高臨下的俯視觀川。然後又要去咬糖畫。
觀川連忙後退一步挪開手,怒視她;“你還咬?再一再二不可再三知道麼?!”
花臨雙手抱胸,兩眼看天,鼻孔看他。
“你什麼意思?”觀川也站到馬墩子上,對她諄諄教誨,“鳳凰是神獸,你怎麼可以吃它?你就不怕消化不良?”
“哈?”花姐不由伸手摸摸他的額頭。“也沒發燒啊!怎麼還說胡話?”
軟軟的手貼在額頭上,觀川覺得臉有些發熱,他一把打開花姐的手。“誰說胡話了!”
“不過是個糖畫,你至於麼?故事聽多了吧?”花姐覺得有些無奈,春杏說劉二嬸總是爲點莫名其妙的事要和她爹吵架,現在花姐自己理解春杏她爹的感受了。(少女你把什麼亂入了?)
“我看見了就不准你吃!”觀川揮舞着手裡的糖畫。
花姐一把奪過糖畫塞他嘴裡,“好了,現在你也吃了。”
“味道不錯……這是你吃過的!”觀川額上蹦起青筋。
“那你換一個好了。”花姐一點不介意的拿過糖畫又咬了一口。
觀川的臉又紅了。 “你你你你你。我不會娶你的!”
“嗯?”花姐呆呆的看着他,然後又笑起來:“吃你的糖吧。”說着一屁股坐在馬墩子上。
觀川也跟着坐下,盯着手裡的糖畫沒動。
“你不吃等會就化了!化了就不好看了。”花姐發現他很喜歡鳳凰形的糖畫,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也許這人很喜歡鳳凰?她托腮咬着糖畫,仔細打量眼前的少年。
“哼。你說誰不好看?”觀川皺着眉頭開始吃糖畫。一邊吃一邊想:味道不錯,怪不得那麼多人買。
“小川吶,你是剛剛坐轎子上那人?”
“啊。你怎麼認出我的?我明明易容了。”觀川舔着手裡的糖畫漫不經心的答應着。
“你頭上那麼亮一個石頭看見的都知道吧!”
但是別人都看不見,觀川這麼想着,嘴裡應道:“哦。我下次注意。”
“那石頭怎麼裝上去的?真漂亮!”
“天生的知道不!”觀川驕傲的挺起胸膛。“你是不會有的。”
“切,額頭頂個石頭有什麼了不起。”花姐對他的驕傲表示了鄙視。
觀川自然看出來她口是心非,很得瑟的說:“那你也沒有。”
花姐扭過頭不理他,把糖畫咬的嘎吱嘎吱響。
雖然不是什麼節日,湖邊依然有人在放花燈,身後是熱鬧的街市,到處都是燦爛的燈火。
花姐回頭看着身邊的少年,腦海裡想起白郎中教她的一首詞: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打住……我在想些什麼?她使勁拍拍臉,然後起身。“喂,小川,我要走了。”
“我叫觀川!誰準你叫我小川的?”
“那,小川。再見!”花姐不等他說話,頭也不回的跑了。
留下觀川在原地笑的不懷好意,吶,很快就會見面了,炸毛的小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