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臨是被餓醒的。
她揉揉酸澀的眼睛,看着頭頂的帷幔,想了很久纔想起來,昨天自己在很多人面前哭了……哭了……哭了……
花臨把頭埋進被子裡,把自己團成一團。
過了一會,又有腳步聲靠近,她趕緊閉上眼睛裝睡。
玉瑩撩開牀幔看了一眼,又把簾子合上。“噓,還在睡呢!”
玉珏問道:“那咱們讓她在外面等着?”
“就讓她等着吧。”玉瑩輕聲說。
然後是腳步漸漸遠去的聲音。
花臨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再醒過來時,眼前一片光亮,觀川正倚在牀柱上看書。
花臨吃了一驚,猛地坐起來,“你?”
觀川一揮手,將書收好,轉頭微微一笑,“醒了?都中午了,快點起牀吃飯。”
花臨吃了一驚,因爲昨晚的事也不知道怎麼面對觀川,磨磨蹭蹭的下牀,磨磨蹭蹭的洗臉,磨磨蹭蹭的穿好衣服。觀川就抱臂在一旁很有耐心的看着。
“你怎麼回事?”花臨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忍不住問道。
觀川拿起梳妝檯上的梳子給她梳頭髮,“身爲一個好主人,我當然要多關心寵物的心理健康。”
“我……我沒事了。以後也不亂跑了……”花臨揪着袖子,閉了閉眼睛。她不想再在觀川面前丟臉,只想讓他看到自己最好的一面。
觀川不會扎頭髮,最後還是花臨自己扎的。
吃飯時,玉珏難得的一言不發,只跪坐在一邊不時給他們佈菜。氣氛很壓抑,花臨幾次想說話,又忍住了。
吃完飯,觀川領她去前廳。
掀開簾子,花臨眼前一亮。白青茶正低眉順目的坐在椅子上,屁股堪堪靠在椅子上,渾身散發着誠惶誠恐的氣息。
“青茶!”她有些驚喜的喚道。
白青茶幹坐了一上午,聽見聲音連忙站起來,又蹲下去行禮。起身後微微擡頭瞄一眼觀川,見他兩眼只看着花臨,根本沒給自己一絲注意,心中暗恨。又端起笑臉說:“花臨,今天玉瑩姐姐來找我,我好開心。以後我每天都可以陪你玩了。”
花臨興奮的幾乎要跳起來,又按耐住了,轉頭看着觀川,“真的可以?”
觀川看她還記得問自己的意見,昨天被下面子的不悅煙消雲散。心裡既滿足又欣喜,立刻點頭:“當然。”
連帶着看白青茶也順眼起來。“你晚點去收拾東西,以後調到休明殿來。”
白青茶連忙點頭稱是。觀川又交代花臨幾句就回房間了。雖然他幾乎不出門,但除去修煉吃飯睡覺,一天也沒多少空餘時間。
“花臨,這裡真漂亮。”
白青茶左看右看,只覺得滿目琳琅每一件都是精品。連椅子上墊着的椅墊也是選用不同色的蘭草細細密密的編制而成。花紋繁複,走獸飛魚具有。小几上擺的八寶盒果然是八寶,螺鈿珊瑚珍珠碧玉鑲了極精緻的蝶戲牡丹圖,邊兒用金絲勾了蝙蝠紋。
這光一個盒子都是工匠花費至少一年才能做出來的極品!白青茶家裡做的是古玩生意,對這些做工精緻的東西別有一番研究,再看看椅子桌子,門檐上的雕琢裝飾,垂掛的珠簾,只覺得手腳發軟,又突兀的生出一番雄心壯志來。
我一定要成爲這裡的主人。
她這麼想着,又看向花姐。昨天沒細看,半年沒見,這女娃娃臉孔也長開不少,一雙杏仁眼眼眶微紅,嘴角含笑,顧盼間卻眼波流轉,別有一番風情。
“怎麼了?”花臨見她一直看自己,笑着問她。
白青茶不自然的轉開眼,不想承認自己看呆了。長得還不錯又怎麼樣?還不是傻愣愣的笨蛋?她垂頭看腳尖,用惶恐的聲音說,“沒事,就是第一次到這樣好的地方。花臨,你在這裡不覺得……害怕?”
花臨聞言,皺皺眉頭,“是有點……”
“花臨,你在這裡一定很辛苦吧,我”白青茶話還沒說完,玉瑩端了茶水進來,玉珏端着糕點跟在後面,她的後半句:我可以幫你就噎在喉嚨裡出不來了。
兩人給花臨擺好盤子沏好茶,又順便給白青茶倒了杯,轉身出去了。
白青茶嚇了一跳,看她們走了才拍拍胸口說,“這兩位姐姐好生厲害,走路都沒聲的。”
花臨端起茶吹一吹,又放回茶几上,“她們都是心動期的強者,我們自然感覺不到的。”說着,又嘆了一口氣。“我到現在還沒築基……”
“你不要急,這個急不來的。”白青茶有些得意,不久前她已經築基,想到這裡,更加充滿信心。
花臨嘆一口氣,又聽她說了些八卦,不知不覺就到了傍晚。
觀川進來時,白青茶正在說去了劍閣的雷虎,他居然是白虎後裔,開靈穴時劍閣所在的山峰打了整整一刻鐘的雷。雷虎果然應了這名字,成了帶電的小老虎。她重重說了‘小’,花臨瞬間就懂了,想起那個一臉冰霜頭髮花白的少年,變成只貓兒一樣的小老虎,樂得咯咯直笑。
“毛茸茸的一定很可愛。”花臨說着,又笑起來。
白青茶一轉眼看見觀川站在一邊,小心的露出一個笑容,觀川被她笑的莫名其妙,只作沒看到,徑自走到花臨身邊。
“開心了?”他摸摸花臨的頭,頗有長輩安撫晚輩的架勢。
花臨笑眯了眼,撲進他懷裡,“開心了。晚上我一定好好修煉。”
白青茶看兩人和樂融融的樣子,氣得咬牙切齒,也只能垂頭騙自己,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沒看到……
玉瑩進來領她出去時,還奇怪的看她一眼。直覺這小姑娘不正經,但礙着花臨喜歡,只能以後多看着點了。
公子把花臨是要寵成什麼樣?她在心裡搖頭嘆息,花臨往東就往東,往西就往西,就是父母也不能這麼嬌慣孩子啊!難不成……公子真的當奶爸當上癮了?玉瑩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加快了腳步送白青茶出去。
“你晚上回去理東西,明早再過來吧。以後你就專門負責……逗花臨開心。”玉瑩說到這裡,又是一陣嘆息,不僅有寵物的寵物,還有專門逗寵物開心的侍女!這哪裡是寵物,分明是祖宗!
“人哪,還是看機緣。”玉瑩感嘆一聲,轉頭往回走。
晚上,侍女們圍坐在小屋裡做針線,玉瑟正在給花臨做新衣服。映冬看了一眼那衣服,撇撇嘴說,“玉瑟姐姐又在給她做衣服。”
“你吃醋了?等會我也給你做一件。”玉瑟笑笑,又取了一縷金線劈成四股股,一點點繡在牡丹花的花瓣上。
“我纔不用玉瑟姐姐做衣服,我自己會做。”映冬抖抖手裡的小背心。其實彤煙峰的侍女,一年四季的衣服都有繡樓的雜役來做,她們也只是做點手工打發時間。天長日久倒也練出了一身好手藝。
“你也不用嘚瑟,花臨才十歲,你都五十了,也好意思和她吃醋。”玉珏端了糕點進來,正聽見這話,看她一臉酸樣就擠兌她。
映冬被玉珏氣壞了,玉珏只比她大幾歲,兩人修爲也差不多,只是玉瑩有一手燒菜的本事才被選了做一等侍女,她一向是不服氣的。“哼,我十歲時也沒她任性。偷跑出去還得公子去找,居然還哭哭啼啼的讓公子揹回來。”
映冬絕對不承認自己嫉妒……只是看不過眼而已。至於爲什麼看不過眼?誰讓她每天就心安理得坐着讓人伺候?
修爲家世長相樣樣普通,只是仗着公子的寵愛而已。
玉瑩認認真真的打絡子,只聽她們說着,也不插話。過了許久,她們都聊到時下最熱門的劍閣雷虎,她才慢悠悠的說:“你有什麼不服氣的?難道你在家被僕人伺候還會覺得不好意思”
映冬正和映雪說那雷虎變得小白老虎的可愛,猛地聽到這麼一句話,愣了一下。
玉瑩又接着說:“花臨怎麼樣,我們管不着。以後你們皮都繃緊點,不許再欺負花臨。”
“我們怎麼欺負她了?”映冬第一個叫起來。其餘小侍女也是嘰嘰喳喳連連點頭。
“怎麼沒有。她不開心了就是有。”玉瑩往絡子裡編進金線,用骨針挑順,“主子不開心了就是侍女的失職。何況你們還是故意的。”
“她算哪門子主子?”映雪偷偷嘟囔一句。
你還當你是主子啊?
玉瑩被氣樂了,掃一眼她們身後站着的下等侍女。這麼一看,這屋裡的侍女們倒真像小姐聖主似的了。她呼了一口氣,才說道:“公子覺得她是,那就是了。哪裡用問你的意見?我也覺得花臨挺好。比你們乖巧多了。”
“姐姐!”小侍女們不敢相信的看着玉瑩。連玉琰也有些吃驚的看着她。
“怎麼?有意見?”玉瑩挑起眉頭,一個個看過去。“有意見明天去找公子說去。公子要願意揹着誰從山下走上來,我頭一個去伺候她。”
幾人垂着頭不敢啃聲,幻想誰都有,觀川長得帥,地位崇高又厲害,自然是小女孩的夢中情人。但幻想與現實他們還是分得清的。
“腦子還清楚就好。”玉瑩滿意的點點頭。
一時間,小房間裡只有針線穿過布料的‘絲絲’聲。
許久,玉琰自言自語般的說:“公子是真喜歡了?喜歡哪裡呢?”
沒有人回答,因爲沒有人知道。愛情,確實是奇妙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