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有着不同尋常的熱鬧,管絃之聲混雜着一牆之隔的小販吆喝聲,臺上伶人戲子咿咿呀呀唱着不知名的小調,水袖翻飛,直將‘塵世’二字演繹得淋漓盡致。這是一處戲園,緊挨着的是一座酒樓,生意自然是極好的,來來往往的人幾乎將門前的路堵住。如果不是指針指着,誰會想到那幫人竟然這麼大膽,就藏匿於這樣人來人往的地方?
花臨往四周看了看,只見圍着戲臺子的廂房俱是燈火通明,不時有人伸手往臺子上扔賞錢,又有侍者僕從的身影穿梭其間,可見生意紅火。見此情景,花臨倒是不太相信會有妖族混在這種地方,還沒鬧出亂子。她不禁歪了歪腦袋,看向觀川,“真的是在這種地方?你確定?哪個房間?”
“那我怎麼知道,一間間找過去吧。”
一間間找?!花臨掃了眼環繞着戲臺的三層看臺,計算了一下一間間找過去所要花費的時間,不僅沉默半響,“要不,把這兒拆了?似乎還快一些。”
這當然是不可行的,不說在場有這麼多人,誤傷了不好,就是不理會他們死活,說不定那幾個妖族聽到動靜又跑了,找起來又是件麻煩事。只是觀川既不在乎這些人的死活,也不在乎花臨能不能救回秋實,沉默半響,最終說了一句:“你開心就好。”
花臨噎了噎,“算了算了,找吧。”
觀川看着羅盤上亂轉的指針半響,將它收了起來,“應該是在這附近的。”
也幸虧他們穿的都不錯,靈越還是一身標準的修士打扮,束髮佩劍,這戲園子裡的都是些凡人,即使不乏位高權重者,也不敢招惹他們,任由他們招呼也不打的推門而入,巡視一番後又悄然離去,並不敢多言一聲,也因此才免了許多麻煩。
這是一處位於轉角的屋子,位置並不好,只有一個小窗子能看見下面的戲臺,偏偏紗門上人影重重,裡面行酒令更是一聲大過一聲。花臨推門一看,搖了搖頭,轉身欲走,觀川卻拉住她的手,問道:“不進去看看?”
“你的意思是,這裡有問題?”
觀川點頭,“按理說這裡每一層格局一樣,房間數也該一眼,但是一樓和二樓都沒有這個房間。”
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靈越此時如臨大敵,一手已經搭在了劍上,“陣法?”
“妖族怎麼會陣法?進去看看再說吧。”觀川說着,再一次推開門。這一次不同於上一次,裡面的人也許是被惹急了,正在飲酒的男子把手裡的酒杯砸在地上,推開懷裡摟着的歌姬,氣急敗壞的起身罵道,“這裡的嬤嬤沒教過你們規矩?這兒今天爺包了!”不只語氣不好,更是一副隨時要上手打人的模樣。
梳着隨雲髻的歌姬倚在矮几上,緩緩的朝門口蕩了一個眼神,隨後目光一緊,一手撫上了自己的臉頰,“奴一直以爲自己是極美的,今日見了這姑娘,方纔知曉何爲夜郎自大。”她說着,幽幽嘆了口氣,“王爺,你瞧這姑娘,比您王宮裡的又如何?”
那被稱作王爺的男子色眯眯打量了花臨一番,臉上迅速的浮上一絲紅暈,“王宮粉黛,不如一人顏色。”
花臨曾在凡塵中生活,皇族……那是逢年過節全村人要一起叩拜的存在,在她心中自然是高不可攀,只是認識觀川以後,見識的好像和從前也不是一個世界了,幾乎都忘了世上還有皇帝。也不對,分明樂仁以前還當過皇帝,這樣一想,似乎王爺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話說花臨這想着,那王爺卻來了精神,倏忽站起身來,往花臨的方向走了幾步,“看你們這打扮,該是修仙之人,豈不知修仙者衆,成仙者少,不如肆意活一世來得快活。姑娘,小王家中王妃之位尚且空閒,不如……”
花臨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又被那所謂王爺的露骨眼光看得心頭火起,要不是顧忌着形象,恨不得將那人打上一頓,再叫人端了他的王府還差不多。“他勾搭我呢,你就沒點反應?”花臨說着,看了觀川一眼,正好和他目光對上,於是一挑眉毛,意味深長的說道,“聽起來是不錯的,好來是個王妃呢。”
觀川聞言笑了笑,揚手扔出一把人形符紙,落地即長,成了五個一模一樣的紙人,正好把那王爺和他帶來的人都制住了。轉身合上門,觀川着才說道:“你的年齡都夠做他祖宗的了,何況一個凡人,都不用動手,眨眼就老死了,我能有什麼反應?。”
花臨仔細一想,還真就是觀川說的那麼回事,抽了抽嘴角,也是無言以對。反倒是那王爺還不依不饒的說道:“別小看我這王妃之位,東越國的公主想嫁給我,我還不要呢。”
“那你信不信,如果我心情不好,你就會倒黴?”
許是被花臨的語氣嚇到,那王爺愣了片刻,又見他帶來的高手全都被紙片一樣的古怪東西制住,動彈不得,倒是由不得不信,不敢再說話了。這時,一個謀士模樣的人默默蹭蹭的挪到他身邊,與他附耳說了幾句話,他眉頭一皺,看着花臨幾人的神色頓時不一樣了,起身施了一禮,強笑道:“小王喝多了酒,眼睛發昏,竟沒認出歸一門的諸位,還望諸位上人不要見怪。”
……
就在他們你來我往的交鋒時,觀川眼睛一眨也不眨的定着那歌姬看,看了半響,又叫上花臨,“花臨,你看這人眼熟嗎?”
花臨看了幾眼,沒看出什麼名堂,撇着嘴哼出一句:“沒有。”
“那個綁架你的女妖,還記得嗎?”觀川掐着那人的臉,讓她面對花臨,“是不是很像?”
“你這麼說,是有點,不過有什麼關係?長得像也不奇怪。”花臨說着,眉頭一皺,“我們是來找人的!還記得嗎?”
“這不是人。”觀川說道,“問問她,說不定有線索。”
花臨這才鬧明白觀川的意思,再一看,倒真的看出點她和巧孃的相似來。“都是妖,難不成是親戚?”
“你們問我也沒用,我什麼都不知道。”女妖掙脫觀川的手,面無表情的說道,“你們可惹不起他們,上頭有人罩着的。”
花臨看了眼顯然被’女妖‘,’‘不是人’這些字眼嚇到的王爺,抿嘴笑了笑,“上頭是什麼?大門派?仙界?你倒是不用管我們惹不惹得起,你只要知道你惹不起我們就夠了。”
女妖被花臨的氣勢懾到,噘着嘴看了觀川一眼,見他沒有絲毫反應,便也死了心,道:“就在那幅畫的後面……”
花臨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這才注意到,博古架的後面原來還有個小隔間,一副樹下傳道圖掛在正中。她過去掀開那幅畫,只見後面還是牆壁,只是顏色和別處略有不同。
“裡面還有別的出口嗎?”
女妖搖頭,“我沒進去過,不知道。”
花臨倒是也沒指望她能再說出些什麼,一圈砸開那牆面,毫不猶豫的鑽了進去。
觀川原是想阻止的,見狀也沒什麼說的了,隨即更了上去火光照亮了黑漆漆的密道。
他們雖然沒大聲,倒底還是驚動了別人,已經招惹了那些妖族早就知曉外面有人,這會兒見他們進來也不吃驚,只是道:“想不到,我們這窮山闢嶺居然還有人來。”。那妖說着,轉身想逃,被花臨捆住了,他的不遠處就是一隻籠子,他們守在籠子前面,籠子裡則關着百多個修士,且修爲都不弱。
那個籠子是仙器,觀川一眼就認了出來,問道:“誰指使的?”
那傢伙嚇得一哆嗦,連聲道:“不知道,只是我們族長被抓走了,他們說要抓些元嬰修士給他們……才肯放人。”
“秋實!秋實!”花臨看着籠子角落裡的人,猛地撲了過去,“我好想你……你怎麼會這麼狠心,說走就走,幾千年你居然連個音訊都沒了。”
秋實也是想不到還能在這裡遇見花臨,激動的看了她半響,這才抓住籠子,驚訝道:“花臨?我一定是在做夢吧?”
“當然是我。”花臨打斷她的話,硬生生掰折了籠子上的鐵棍,也不理會其餘人震驚的目光,只是把秋實拉出來,“還好你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