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明月的想法就是:
利用這個難得的機會,調集重兵,殺完顏弘康,殺完顏大睿,叫他們有來無回。
完顏大睿一派完全靠他這個人撐着,除了他,大睿家族沒有人能撐門立戶。
因此,完顏大睿一死,他的勢力就會土崩瓦解。
到那時,完顏雍就可以順勢接收他的勢力。
至於完顏弘康,確實,他是越王完顏驢蹄的長子,殺了他會與完顏驢蹄結下死仇。
但是,那時的完顏雍已經接收了完顏大睿的勢力,完顏驢蹄又能奈他何?
再加上還有完顏亮這口懸在頭頂的刀,完顏驢蹄敢跟完顏雍死磕?
大不了把殺掉他們的事推到趙一甲頭上去,趙一甲必定欣然接受這份大功勞。
這樣,也就給了完顏驢蹄一個臺階,不至於讓兩邊兩邊火併。
至於將來完顏驢蹄終要報此仇,那是將來的事,到那時就算沒有殺其世子一事,難道雙方就能和睦相處了?
上官明月講的非常興奮,完顏雍想插嘴都接不上話。
一直等上官明月說完,他才微笑地問道:“明月姑娘就如此篤定,本王一旦殺了完顏大睿,他的勢力就會歸順於本王?
如果他們去投奔驢蹄呢,那本王豈非弄巧成拙?”
上官明月道:“驢蹄遠在大定府,歡喜嶺又在上京。
完顏大睿的人馬守着九連城數十座巨大糧倉,就如揹着殼的蝸牛,他能往哪裡走?”
完顏雍一臉心平氣和地道:“且不提完顏亮這個共同的大敵。
至少我也是不能捨了遼陽城這個殼子,一路殺去上京的。
那麼,上京缺糧,完顏宴明顯守不住,他歸降越王是早晚的事兒。
如果完顏大睿死了,龍泉古城趙王一脈,也會徹底附庸于越王。
趙王完顏大睿是和驢蹄一起率先舉旗造反的,而且起事之初,完顏大睿的聲望還在驢蹄之上。
他的家族一旦歸順驢蹄,完顏晏又投降,白山黑水之間,還有誰夠資格與驢蹄相爭呢?”
再一個,你也說完顏大睿的部將現在掌握着九連城,而九連城不管是糧草還是軍械都非常充足。
所以……”
完顏雍深深地吸了口氣,緩緩問道:“就算他們不能前往大定府亦或北上會寧府。
只要他們堅守九連城,坐待時局變化,本王除了收穫一堆敵人,又有什麼好處?”
“他們怎麼會堅守不出呢?坐吃山空,終有耗光的一天,他們……”
完顏雍快忍不住了,搶話道:“完顏大智坐鎮九連城呢,他可是完顏大睿的親兄弟。
孔彥舟的節操雖然不怎麼樣,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悍將,他已經兩背其主,再背叛完顏大睿那就是三姓家奴了,必然不肯輕叛。
何況,完顏驢蹄現在是聯盟長,而我一旦做下這件事來,那就衆矢之的,你說孔彥舟就算想另投明主,他會選擇誰?
再說陸天飛,那是完顏大睿一手提拔起來的人。
完顏大睿和驢蹄雖然相爭,卻都很節制,雙方並沒有翻臉。
那麼完顏大睿一手提拔起來的陸天飛,他是繼續追隨完顏大智呢,轉投如日中天的完顏驢蹄呢,還是會選擇我這個殺了他恩主的人?”
上官明月尖銳地質問道:“大王被完顏亮逼死了愛妻,你在忍!
現在被一羣宵小無能之輩壓在頭上,你還要忍!
大王你究竟要忍到什麼時候纔是頭?”
完顏雍額頭青筋騰地一下繃了起來。
心口的瘡疤被撕開,疼得他有種窒息的感覺。
上官明月眸中露出一絲悔意,她覺得自己有些口不擇言了。
不過,她實在不想自己心中完美的男人,要這麼一直忍下去。
在她看來,那不是隱忍,那是懦弱,是頹廢。
她寧可用完顏雍心中最大的痛,來激起他的鬥志。
她相信,終有一天完顏雍會明白她的苦心。
完顏雍沉默半晌,才緩緩地道:“我若是快意恩仇,逞匹夫之勇,那很容易。
可是要做一個衆人眼中的懦夫,需要比拼死一搏更大的勇氣。”
“大王,我……”
完顏雍搖了搖頭,道:“明月姑娘,你不必再說了,本王出發在即,計劃不宜再改,就這樣吧。”
上官明月眼中閃過一抹失望,她思索了一下,又生一計,道:“既然如此,請大王帶上奴家一起去吧。”
完顏雍一怔,道:“明月姑娘也要去?”
上官明月道:“完顏弘康既然來了,奴家那不爭氣的兄弟必然也會來。
奴家可以嘗試說服他,讓他繼續爲大王所用。
他既然被完顏弘康看重,哪怕不肯公開回來,只要他留在那邊爲大王做一個眼線,那也是有用的。”
完顏雍聽了不由心中一動,道:“如果真能說服上官駱,倒真是留在完顏弘康身邊的一枚極好暗子。
只是……”
他擔心地看了上官明月一眼。
上官明月會意,含情脈脈地道:“人家急,還不是爲了大王急。
人家怨,還不是因爲在奴家心中,只有大王您才配站在那最高處?
大王既然已有決斷,奴家自然是要全力配合的。
奴家的意見並不重要,大王但有所決,奴家必定全力以赴。”
完顏雍聽了這番話,不由得心中也是一軟。
罷了,她雖性情偏激,只是原本一個極美的女子,如今醜若厲鬼,性情有所變化,也是難免。
我……也就不要太刺激她了。
想到這裡,完顏雍便微微頷首道:“也罷,既然如此,明月姑娘且去準備一下。”
上官明月欣然道:“奴家扮作大王身邊一個親衛扈從吧。”
完顏雍無可無不可地點了點頭,上官明月便欣然而去。
完顏雍長長地嘆了口氣,伸手捏住了眉心。
他腦殼疼。
……
完顏大睿得楊沅提醒之後,已經意識到,他現在是遼東的保護者,不該再存有破壞者的心態,因此對周邊地區的百姓迅速改變了態度。
如此一來,孔彥舟再想派兵擄人奪財,也就不方便了。
那些苦哈哈本來也沒多少錢,無法擄掠倒不要緊。
只是如此一來,他想隨意擄掠女人也就不容易了。
但,孔彥舟並沒有因此罷手,他仍舊派了人,四處給他“選美”。
只不過,他以前是用搶的,現在是用吃的和錢來做誘惑。
這一日,他的人又爲他送來一批女人,因爲這批都是自願的,倒是沒有人哭哭啼啼。
孔彥舟興沖沖地挑選着女人,他挑剩下的,就要分賜給部下了。
于吉光摸着發酸的後腰,他就一個女人,都有些吃不消了,實在不理解孔彥舟爲何如此樂此不疲。
于吉光道:“孔將軍,伱已經那麼多女人了,歡喜嶺那邊還有大批家眷,還要收啊?”
孔彥舟笑道:“軍師,牡丹玫瑰、薔薇白蓮,風情各有不同,這有什麼好挑的,我當然是全都要了!”
于吉光搖搖頭,不以爲然地道:“沒想到孔將軍你還喜歡養花。腰子受得了嗎?”
孔彥舟奇怪地道:“這關我腰子什麼事兒?我累了就不要,我想要纔要。
我養着她們,是要她們來取悅我的,我管她們想不想要?”
城牆上,楊沅和肥天祿並肩站着,看着城下孔彥舟的這番舉動。
二人的站位隔着一丈多遠,一副不相親近的模樣。
肥天祿眯了眯眼睛,嘆息道:“孔彥舟這個漢人之賊,我來金國本是爲了殺他,沒想到,現在卻要時常與他並肩作戰。”
楊沅嘆道:“我來北國,本是爲了和議完顏亮,現在卻千方百計地要對付他,造化弄人啊!”
肥天祿打了個哈哈,依然看着城下,忽然道:“楊學士是打算年底之前返回大宋?”
楊沅道:“不錯。”
他歉然看了肥天祿一眼,道:“楊某許多計劃,都是依時就勢,隨機應變。
當時安排你到完顏大睿軍中,實未想到今日局面。
你現在甚是受他重用,倒是不便就此回去了。”
肥天祿笑道:“那倒無妨,老夫很喜歡戎馬生涯。”
他頓了一頓,從懷裡摸出一封信來,說道:“老夫給女兒寫了封信,還請楊學士代交給她。”
說着,肥天祿抖腕一旋,那折起的信紙便飄向楊沅。
楊沅的身手現在比肥天祿只高不低,他伸手一抄,大袍飄起,再落下時,已經把手和信都掩在了其下。
楊沅揣信入懷時,隨手看了一眼,不由一怔。
那信就只一張紙,對摺了一下,沒有信封。
這紙不算多厚,也不算多硬,字跡本該能透過紙背看到的。
但楊沅一眼掃去,潔白一片,毫無字跡。
楊沅不禁奇道:“肥將軍,你可是拿錯了,這封信……”
肥天祿含笑道:“沒有錯,這信是用秘法書寫,要用特殊的藥水才能顯現。小女見了信,自會明白如何閱讀。”
楊沅聽了,便把信揣了起來。
肥天祿又取出一封信來,這封信卻是有信封兒的了。
肥天祿把信又向楊沅一甩,說道:“這封信,你交給宋家小食店的宋老實。”
肥天祿含笑道:“昔日,他曾是我部下。”
楊沅這才知道,自己老丈人曾經是肥天祿的兵。
而且,宋老爹本名宋老實,這也是他頭一回知道。
楊沅也不知信中內容,接過後連忙揣了起來。
肥天祿交代道:“信中雖然有字,用的卻是十年前岳家軍中斥候拆解密信之法,旁人看了只會不知所云,你不用擔心泄密。”
楊沅根本不清楚這兩封信的內容都和他有關。
交代已畢,肥天祿便道:“走吧,明日一早,你我便要往棋盤山一行了,回去歇息。”
二人同時轉身,一個往左,一個往右,各自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