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東瀛忍者出現在大理寺門口,並且要面見大理寺卿!
消息傳報進去,大理寺中迅速做出了反應。
和大理寺卿吳書一起,快步趕到衙前照壁下的,竟然是晉王趙璩。
香積寺一案太過重大,涉案相關人員的身份都已達到了巔峰。
那些東瀛忍者被抓後,大理寺從禮部找來三個精通倭文、倭語的通譯,陪着皇城司和大理寺的辦案人員逐一進行審問。
雖然這些忍者都是一些意志狂熱的怪物,可以做到視死如歸。
但是他們的血肉之軀,卻也抗不住皇城司和大理寺層出不窮的酷刑。
當肉體的痛苦,已經強大到讓他們寧願死去,可又偏偏死不了的時候,便有人招供了。
一旦有了一個招供者,也就很快打破了其他忍者的心防。
最終大理寺把不同人犯交代的證言,相互加以印證,漸漸復原了整個事件的本來面目。
在忍者中,一般是由上忍在後方策劃,並不帶隊執行。
通常是由一名中忍擔任隊長,由其他中忍和下忍擔任隊員,具體執行。
這次由於是忍者的第一次跨海出國作戰,而且目標是如此重要的異國大人物。
這個任務一旦成功,他們將會成爲忍者之神。
柳生四十竹上忍纔打破規矩,親自帶隊。
正是由於這個原因,傳統意義上,真正負責帶隊執行的幾位中忍,也是知道計劃來龍去脈的。
他們的證言,暴露了楚源的存在。
楚源因此落網。
而大理寺想迫使楚源開口,那就容易多了。
他們甚至不需要對楚源用刑,只需要向楚源承諾,會減輕對於他家人的懲罰,自知已難逃一死的楚源,便爽快交代了。
有了楚源的證詞,再結合東瀛忍者的證詞,證據鏈便已咬合。
大理寺卿吳書馬上把審理結果密奏了天子。
趙瑗深思再三,最後又把晉王趙璩召進宮去,兄弟倆推敲良久,最後決定,此案不做矯飾,由三法司公審。
此案中唯一一處尚不能服衆的疑點,就是秦檜本人爲何會身死當場。
你要說他是整個陰謀的策劃者,可他這個策劃人卻死在現場,這就很難服衆了。
然而反覆拷問那些忍者和楚源,卻始終沒有新的發現。
對於秦檜之死,這些殺手同樣一頭霧水。
先帝之死不能一直這麼拖着沒有一個交代,再拖下去,甚至會產生對當今官家不利的謠言。
秦檜的後事也不能一直拖下去,如果他的罪行還是不能揭露、判定,那麼這個弒君奸賊,甚至還要得到一個完美的諡號,得到一個善終。
這是趙瑗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所以,一貫性情方正、不懂圓滑的趙瑗,這一回也只好接受了趙璩的建議:
以秦檜爲逃避嫌疑,主動製造自己被追殺的假象,結果作法自斃來結案。
具體情況就是:秦檜賊喊捉賊,故意營造了他被追殺的一幕。
結果弄假成真,因爲他的座車在奔跑中雪滑失足撞倒燈架,繼而又撞塌了圍牆,導致車體變形,使他逃脫不得。
而倒榻的燈架上,有流火濺入了車廂,引燃了秦檜用以護身的一筒“神火飛鴉”,從而使其作法自斃。
不得不說,鵝王這個大開腦洞的說法,邏輯上還真是成立的。
它能夠完美地解釋秦檜作爲刺殺的主謀,爲何比刺殺目標還先走了一步。
證據?
好辦。
那些最終將被處死的倭國刺客,只有通過三名通譯之口,朝廷才能拿出讓大家看得懂的口供。
所以,只要買通那三個通譯配合行事就行了。
這件事自然不能讓官家出面,假的就是假的,一個弄不好,那就是天大的污點。
而一個假證供一旦暴露,那麼那些真口供也會遭到世人的懷疑,後果太嚴重了。
所以鵝王打算由他來親自操作此事。
他趕到大理寺,先見了大理寺卿吳書,以自己要親自複審人犯爲由,要帶那三個通譯去大牢。
趙璩想着,先找機會和這三名通譯官私下接觸,再許以富貴榮華,買通他們配合自己行事。
可還不等他說明來意,就聽說大理寺門口來了三個東瀛人。
於是,趙璩就和大理寺卿吳書一起趕到了大理寺門外。
“你是宋國的大理寺卿?”
藤原姬香用女聲問道。
看到鵝王,姬香頗感意外。
這人站在最中間,應該就是大理寺最大的官兒了。
可是,宋國的大理寺卿這麼年輕的嗎?
趙璩忙道:“本王乃是大宋晉王,這位纔是大理寺卿吳公。”
趙璩往旁邊一指,藤原姬香又看了一眼吳書,心道,早聽說宋人喜歡起綽號,沒想到堂堂大理寺卿也不例外。
可是他爲什麼會起“蜈蚣”這麼古怪的綽號?
吳書頷首道:“本官大理寺卿吳書。你們是東瀛人?”
矢澤花音用一口男性的、生硬的漢話道:“不錯,我們,是日本國奈良飛鳥派的忍者。”
她和小奈都精通變形術和變裝術,變聲本就是變形術的一部分,要模仿一個男人聲音對她來說非常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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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她們的體型也進行了一定的矯飾,雖然依舊嬌小,卻已看不出女性獨有的特徵。
吳書對此並沒有太奇怪,他審問過的忍者,大部分都比普通的倭國人更加瘦小。
審問時他才知道,由於忍者經常需要爬高伏低、飛檐走壁,需要身體保持輕盈瘦小。
唯有如此他們才能動作異常靈活,可以用常人無法做到的方式隱藏在一些地方。
聽到眼前三個黑衣人承認是東瀛忍者,跟着趙璩和大理寺卿出來的一羣官兵立即散開,把她們團團圍住。
鵝王身邊的那八座肉山,胖胖的身形也是靈活地一晃,就在趙璩四周佈下了一道肉屏風。
吳書臉色凝重地道:“你們要見本官,意欲何爲?”
藤原姬香道:“我們來,是告訴你們,貴國的宰相秦檜,是我們殺的。”
吳書大吃一驚:“什麼?”
鵝王趕緊扒拉前邊的肉山,沒扒拉動。
他便從兩個寬厚如城牆的肩膀間,踮着腳尖兒探出一個腦袋,急聲問道:“你們?那麼在香積寺,刺殺我大宋天子的那些倭國人……”
他還沒有說完,小奈已經用一個少年人的聲音截口道:“那些忍者,是我們的敵人!”
刺殺皇帝的忍者是他們的敵人,那他們不就是自己的友人了?
也不對,那他們爲何要刺殺秦檜?
鵝王馬上問出了他的疑惑。
藤原姬香傲然道:“我們,乃是日本國博多津,鯨海神社藤原神主的部下。”
已經被《三國演義》荼毒的藤原姬香,慷慨激昂道:“藤原神主,雄才蓋世,據有博多,博多士民慕仰,若水之歸海。神主弘毅寬厚,乃英雄之器焉……”
鵝王聽着這詞兒有點耳熟,怎麼像他在瓦子裡聽曲大先生說三國的味道?
藤原姬香先把自己滔滔不絕地誇了一頓,這才說到正題。
具體內容大概就是:日本國出了一個像曹操似的大奸雄平清盛,這個平清盛挾天皇以令諸侯。
平清盛覬覦博多港產生的巨大利益,因此動用軍隊侵略博多,還想謀害寬仁得衆、命世英才的鯨海神宮的藤原神主。
平清盛還和大宋奸相秦檜勾結,派出殺手來大宋協助秦檜謀殺大宋皇帝。
秦檜答應事成之後,會大力促成宋國和平清盛之間的全面貿易。
而他們,則是英明神武的藤原神主的部下。
藤原神主現如今化明爲暗,正率領博多的忠義之士和大奸雄平清盛暗中周旋,伺機反撲。
而他們,則奉藤原神主之命,到中原來破壞平清盛和大宋權相秦檜的聯盟。
但是,他們獲愁平清盛陰謀的時候已經晚了一步,未能及時救下大宋天子。
爲了阻止平清盛壯大力量,他們只能退而求其次,殺掉與平清盛勾結的大宋奸相秦檜。”
矢澤花音道:“香積寺前,藏身秦檜車下,對他出手的人,就是我!”
小奈挺胸道:“藏在香積寺斗拱之間,對秦檜出手的人,就是我。”
藤原姬香洋洋得意地道:“踢倒燈架,阻止秦檜的馬車逃走,並且把從平清盛手下奪來的火箭塞進車廂,把他殺死的人,就是我!”
花音和小奈能說清在香積寺前刺殺秦檜的兩個殺手的行動細節,而藤原姬香更是說到了殺死秦檜的諸多細節。
那車廂裡究竟發生了什麼,秦檜是死於什麼武器之下,外界並無人知道。
而那燈架是被人踹倒的,這更是皇城司和大理司第三次派員勘察現場時,纔在燈架上發現凹陷進去的腳印,從而確認的細節。
眼前這三個東瀛人說的話,竟然和這些細節完全對得上號。
吳書頓時大喜若狂,連忙道:“伱們所言,對我大宋非常重要,可否請三位到堂上敘話,讓本官做個筆錄。”
鵝王趙璩聽了更是大喜,原來秦長腳竟然是這麼死的,鵝鵝鵝鵝……
這樣我就不需要冒險作假了。
秦檜之死,至此真相“全部大白”,甚而還多了一條證據鏈,從側面進一步證實了秦檜就是策劃香積寺之變的幕後主謀。
趙璩大喜道:“你們放心,只要你們所言屬實,我大宋絕不會加害,必以禮相待,奉爲上賓。”
“不必了!”
藤原姬香探手入懷,取出一封信札,說道:“詳細情況,我都記述下來了。
上邊還加蓋了我們英明神武的神主閣下的印鈐,足以證明它的真實性和合法性。”
藤原姬香手腕一抖,那封信札便向趙璩飛去。
藤原姬香道:“我們今日奉神主閣下來說明真相,只是希望貴國能夠明白平清盛的狼子野心,不要被他利用。告辭了。”
說罷,花音和小奈就同時拋出一隻飛抓,扣住高大的照壁頂端。
兩人又同時伸手架了姬香一把,三人一起掠上了高高的照壁。
她們沿着那一尺寬的照壁,以小碎步飛奔到盡頭,就脫離了地面上那些大理寺官兵的包圍。
飛抓再次騰空而去,扣住了街對面一角樓閣的飛檐。
三女借飛抓之力,騰躍到了那處樓閣的屋脊之上。
片刻功夫,她們便已藉助鱗次櫛比的一幢幢房屋,消失的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