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獵盛情款待了楊沅,酒席宴間,還爲他準備了日式歌舞。
或許是因爲江州獵也受不了日本此時盛行的審美風,他府上的樂伎也沒有怪異的妝扮,所以一個個瞧來倒也很是可人。
宴後,江州獵更是熱情挽留楊三元留宿於他的府邸,並且由他自己挑選兩名舞伎陪宿。
但楊沅藉口船上還有許多事情需要他親自處理,婉言謝絕了。
江州獵對他很熱情,但熱情的有些過了頭,這讓楊沅對江州獵有些戒備。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楊沅自問以他現在所用的身份,於江州獵這個“八岐商事”、博多綱首而言,絕對不如曹泳這個股東更有用。
而且他的生意並不會給江州獵個人帶來利益,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兩人還存在着競爭關係。
所以,楊沅絕對不相信江州獵對他毫無來由的好?
難道只是因爲老鄉見老鄉?
所以,他選擇睡在自己的船上,那兒更安全些。
江州獵送走楊沅後,馬上騎着他的駿馬,帶着他的兩個光腳僕從,奔向大山寺。
大山寺的貫主靜海和尚聽說江州獵來訪,心中很是奇怪。
他們上午纔剛剛見面,在鯨海神社的藤原宮司主持下召開了一場秘密會議,商討如何應對平清盛的步步緊逼,怎麼下午他又來了。
靜海馬上接見了江州獵。
兩個人關係很密切,江州獵是受大山寺庇護的“神人”。
實際上,在日的許多宋國商人都是投靠當地寺社或貴族,倚之爲後盾。
不然他們獨在異鄉,是很難發展的。如果沒有靠山,越有錢,也就越危險。
因此在日的綱首們,都有自己的靠山。
當然,這是一種相互利用的關係。
這些寺社利用他們的勢力庇護這些宋國商人,而這些宋國商人則和這些寺社聯手做生意。
寺社身份,很方便逃避官方規定的交易次數限制,他們通過日本寺社,和大宋這邊的一些寺院進行合作。
這些商人從日本把貨物運到大宋,聲稱這是信徒捐給大宋某家寺院的。
與之合作的大宋寺院接收商品、給付貨款,再偷偷分銷給本國商人。
這些商船滿載着宋國商品回到日本時,會以同樣的名義,把這些貨物“捐贈”給日本的寺院。
如此一來,他們不但逃避了兩國朝廷規定的交易次數限制,而且連稅都不用交了。
“江先生去而復返,一定是有要事對我說吧?”
“是的,貫主可知,博多港剛剛來了一個宋國大商人,他接收了曹家的全部股份。”
兩個人已經很熟稔了,所以說話不需要拐彎打角。
靜海一愣,驚訝地道:“曹家轉讓了股份給別人?難道曹家發生了什麼事嗎。”
江州獵笑道:“貫主果然睿智,馬上發現了其中的問題。”
江州獵就把楊沅如何接手曹泳股份的事情對靜海和尚說了一遍。
靜海的臉色沉了下來,不悅地道:“我們在宋國失去了一個重要的合作伙伴。
Www★ ttka n★ C O 這個楊三元簡直就是一隻趴在我們八岐商事身上吸血的蛭蟲,毫無益處。”
靜海和尚很不高興,但他對此也毫無辦法。
商事的規則是必須要遵守的,如果否認楊三元所持有的股份的合法性,就是毀掉了八岐商事所有股東之間的信任。
從此,只要有人沒落或者有人更加強勢,就可以隨意承認或否認他人所持有的股份,那麼他們的商團將分崩離析,不復存在。
所以,不要說這個楊三元只持有4%的股份,就算他持有40%,也只能在規則之內想辦法巧取壓制,而不可以用破壞規則的方法來豪奪。
“我知道了!”
靜海和尚很不高興地道:“你明天帶他來寺裡吧,我會邀請一半以上的股東過來做見證,當場爲他辦理股份過戶。
不過,今年的分紅還要等一段時間,近來爲了應對平氏的步步緊逼,結算事務還沒有最終完成,現在無法匡算出收益的總額。”
“不,貫主你誤會了,我特意上山來,可不是爲了幫他過戶股份的事情。”
江州獵臉上露出一抹陰險的笑容:“貫主,我是想到了一個逼迫平氏收手的辦法。”
靜海和尚驚訝地看向江州獵。
大家討論了一個上午,就連鯨海神宮的藤原宮司對於如何應對平家都頗感棘手,江州獵居然這麼快就想到辦法了?
靜海和尚心思一轉,便道:“難道……解題的辦法,就在這個楊三元身上?”
江州獵笑道:“正是!我們可以‘讓平清盛殺掉’楊三元!
然後以爲楊三元伸張正義的名義,發動博多地區和京都地區的寺社同時發起‘嗷訴’。
我們擡出神輿,向平清盛施加壓力,逼迫他嚴懲兇手,並且承認我們對於博多港的合法的永久的控制權。”
靜海和尚的神色凝重起來,開始思索此事的可行性。
楊三元是“八岐商事”的股東,股東被殺,以寺社爲主要組成部分的“八岐商事”出面,調集神宮武士和僧兵,號召廣大信徒,在博多和京都同時發動以神意爲支撐的暴力性的‘嗷訴’……
楊三元是宋國商人,他若被殺,勢必引起諸多宋國商人對於平家的牴觸。
宋國雖然不會因此出兵討伐,但是因此停止貿易或者大量削減貿易作爲懲罰,卻也未必不可能。
這種擔心,將進一步激發包括寺社、貴族、商賈乃至平民幾乎所有人的反對。
平清盛權衡利弊後,極有可能會選擇讓步,殺一兩個親信做替罪羊,並且從此打消對於博多港的野心。
“這個計劃,似乎真的可行呢……”
靜海和尚臉上露出一絲讚許的笑容:“江先生,楊三元可是你的同胞啊。”
江州獵道:“所以,我希望楊三元所佔百四的股份中,能夠分給我百一。”
靜海和尚微笑道:“楊三元就算死了,他的股份也該由他的家人繼承。”
江州獵道:“作爲楊三元的同胞,我會第一個站出來強烈請求寺社爲他伸張正義。
我還會發動在博多的綱首們前往京都去申訴,並且請求京都的延歷寺和八幡宮出面主持公道。
這些事情,都需要錢,需要很多錢。
我爲他出面,已經是冒着極大風險,總不能由我來出這個錢吧?
所以,我會根據楊三元的‘遺言’,把他的股份轉賣給大山寺。”
“啊哈哈哈哈……,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靜海和尚開心地笑了起來。
江州獵微笑道:“所以,貫主是同意了嗎?”
靜海和尚起身道:“這件事,我一個人可做不了主。
我現在就去面見藤原宮司,你回去等我的消息,在此期間,千萬不要驚動楊三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