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惇猛不猛?
這老東西當然猛,而且猛地一逼。
歷任三司使,計相。算是副相之中地位最低的一個,但也是副相啊!官面上稱呼起來,也是‘計相’要是遇到個阿諛奉承的小人,非把相爺放在嘴邊,也無不可。蔡襄做過最高的官職就是三司使了。
參知政事,這是這牌的副相,權力很大。范仲淹就是被任命爲參知政事之後開始慶曆新政改革的,可見這個官職有多大。
知樞密院,也就是樞相,大宋禁軍的訓練和調動,都歸樞密院管。
還有就是門下侍郎,這個官職是中書省的二把手,在其之上的一把手就是宰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實打實的‘副相’。
這些官職章惇都做過。可以說,他在大宋擔任過國家預算,防災,防汛,財政統籌,管理軍隊,戰略部署,甚至全局統籌都有很有經驗,而且其才幹得到了足夠發揮和廣泛的認可。
就其能力來說絕對是大宋以來第一流的頂級人才。人品不說,因爲不好說,但也不算太壞,至少背後插刀子這事他不會幹,因爲他不屑去幹。章惇是個高傲的人,而且高傲到幾乎沒有朋友,認識他的人大部分都會成爲他的仇人,少部分會成爲他的走狗。
說是嫉惡如仇也不爲過,但性格睚眥必報,頗爲乖張。加上不管何事他都堅持本心仗義執言,甚至不計個人安危的行爲,將能得罪的人都得罪了個夠。
李逵根本就沒心思去看章惇如何審問商及,這地方都是沂州地面上的官僚,也不是他能待的,章惇不趕他走,已經算是不錯了。於是他退到了二樓的樓梯口,這地方不錯,一轉身就能離開。還是角落,不會被人注意。可惜,這地方已經有倆人佔了,還是熟人。一個是童貫,一個是劉葆晟。他來,三人只能擠一擠。
童貫好理解,這貨如今走背運,喝涼水都塞牙的那種,在章惇面前別說囂張,就是露臉的資格都沒有。章惇沒趕他走,是看在已故太監李憲的面子上。至於劉葆晟,他可真不敢走。章惇眼裡不揉沙子,他還是在文官眼裡最不值錢的武將,遇到個連太皇太后都敢罵‘老乞婆’的鐵頭老漢章惇,別說刁難他了,就是章惇看他一眼,都能嚇得他一陣哆嗦。
不過李逵挺好奇,爲什麼童貫和劉葆晟混在一起了,不會是童貫這貨投靠了宮中的劉貴人吧?
這貨好眼光!
“劉叔!”
劉葆晟肯定是聽到了李逵的低聲說話,而且還在邊上,可看他呢?渾身一個勁的哆嗦,不僅如此,腦袋深深的陷下去,彷彿睡着了一般。
反倒是童貫頗有拉攏的對李逵笑了笑,還偷偷對李逵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
雖然童貫對李逵迫不及待的想要釋放善意,可是李逵呢?
結交童貫?這是污了自己的名聲嗎?他能和將來名聲註定要臭大街的童貫混一起?
李逵能原諒自己墮落嗎?肯定不能。於是他傲嬌的扭頭,不搭理他!
還傲嬌的看向了街頭,童貫倒是不在意,自從李憲失勢之後,天大的委屈他也嘗過。不過他挺好奇,街頭還有一個拿大棒子的大漢,也該是他未來的陣前大將軍。好吧,童貫都已經悲催到了如此境地,難道還不能做夢?
李全,邊上還有許春麗。
李逵看到這倆人就覺得頗有喜感,李全出來幫忙的那一刻,許春麗也跟着出來了,就是慢一點,李逵兄弟兩個把皇城司的人都收拾了,她纔不知道從哪裡撿了一根頂門栓,站在街頭。也不敢打人,就是不知所措的舉起大棍子,在原地轉圈。就像是家裡發現了老鼠的主人一樣,舉着棍子想要打,卻不知道如何下手。
從她走出店鋪的那一刻,李逵已經認可了許春麗。
胖春還是很講義氣的,做百丈村媳婦,不孬。
唯一的問題就是李全,這傢伙恐怕真不是個戀愛的好人選。
但這些都不是他的煩惱,許伯氣地在胖春邊上,都快原地爆了,也不見胖春回心轉意。
至於李全就更簡單了,他一個個對着趴在地上的皇城司番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從街面上摳出來了一塊石頭,看一眼到底的番子,就問:“死沒死?”
一開始,回答他的有謾罵,叫囂,甚至受傷不重的還想要躍躍欲試的將李全收拾一番。
不過結局都很慘,一條腿骨折的代價,還有哀嚎。
當然,李全也不是就知道問一句話,還有臺詞呢。還會關心道:“腿斷了沒?”
一開始,也有不少頭鐵的番子罵罵咧咧的不知死活,然後,李全會很認真的給補上……
這一幕,和牛背山何曾相似,要是牛背山的山賊見到李全憨憨的湊過去,嚇得尿都能滋出來,這貨簡直就是個瘟神吶!下手狠不說,還毫無徵兆。上一刻還好好說話呢?下一刻大鐵棍子就落下來了。
皇城司的人或許囂張慣了,但吃一塹長一智的道理學起來挺快。
李全這不走到了歷千斤的面前,歷千斤還沒等李全問話,忙不迭道:“斷了,都斷了。”
李全這才滿意的從石頭上掰一塊碎石,就在歷千斤的面前,空着手,兩個手指微微用力,吧嗒一聲,石頭就被掰下了一小塊,然後滿足的放在了口袋裡。不一會兒的功夫,一塊大石頭就讓他給掰成了一袋子小石子。雖說那石頭是砂岩,不算太硬,可徒手掰石頭,這是人乾的事嗎?
歷千斤抑鬱了!
他發現真個沂州的人都不正常,一天之內有兩個最不正常的,都讓他趕上了。
就在這時,東陽樓宴會廳裡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
“……高氏毀先皇善政,賣國求榮,至其翁,其夫,其子之政三代積累毀於一旦。又重用司馬光、呂公著之佞臣,何來賢良之說?荒謬,此乃牝雞司晨,禍國殃民。昔日妲己褒姒不及也!”
“高氏歹毒至此,你敢說你們不是來殺老夫,而是來殺一個豬狗不如的東西?”
多年的貶謫生涯,不僅沒有讓章惇銳氣盡失,似乎恨意更大了,心境更加的極端。面對近乎謾罵的質問,商及很想告訴章惇,相公誤會了,根本就不是這麼一回事。可他要是這麼說,或許能夠逃過章惇的詰難,但是回到京城肯定是死路一條,他竟然在外臣面前沒有維護太皇太后的清譽,要是文官最多被詰難幾句,但要是太監,回宮之日就是他授首之時。
商及不認爲章惇有殺他的可能,心頭一橫,乾脆站起來,擡頭平視章惇,叫囂道:“章惇,你深受皇恩,卻屢次詆譭太皇太后,該當何罪?”
章惇突然仰天長笑起來,誰也沒有料到,他下一刻突然從身邊的護衛腰間拔出寶劍刺入了商及的胸口,後者捂着胸口不敢相信的看着章惇,慢慢地軟倒在地上。
章惇冷笑道:“爾以爲,我等書生連三尺青鋒都提不動了嗎?”
隨後他看向了劉葆晟的方向,冷冷的說了一句:“這閹人既然說是爲你所來,你去處理。”
在場的都是些什麼人?
沂州地面上的官員,都是通過科舉層層篩選出來的精英,怎麼會聽不出來章惇的意思?
章惇根本就不在乎商及說什麼,也深知商及說要針對劉葆晟的話是真的。但他殺人,不問理由,純粹就是爲了噁心太皇太后高氏。
劉葆晟哪敢耽擱,費力的拖着商及的屍首下樓,他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李逵這才明白,爲什麼劉葆晟會這麼怕章惇,這簡直就是個偏執狂,而是還有受迫害症的偏執狂。
原本想要跟着劉葆晟混出去的李逵剛轉身想要下樓,突然章惇開口道:“邊上的那小子,過來!”
就這麼一句輕飄飄的話,聽在李逵的耳朵裡,宛如冷不丁地洪鐘大呂在耳畔撞響,嚇得他後背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