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點,像本官這樣,將整個軟化的玻璃泡吹大!”
“大人,讓下官試試。”
蔡京在邊上躍躍欲試,他之所以如此積極,主要是這玩意太顛覆他的認知了。他甚至相信,這東西只要流露到外頭,每一個都是天價。
當然,要趕上好時候。
什麼纔是好時候?
就是剛出來,別人手裡都沒有這等美輪美奐之物,而他有的時候。物以稀爲貴,隨便那個玩意,就能賣出上千貫的錢財來?
堪比水晶的材質,甚至透明度上要比水晶好的多。這等寶物,任何一個京城權貴拿在手裡,還不得大宴賓客,來一場鑑寶大會?讓手裡沒有這等寶物富豪和權貴們瞧瞧,爺們的寶貝!嫉妒去吧!
蔡京貪婪的看着在李逵的擺弄下,不斷成型的器皿。想着只要偷出去幾個,他的債務不就還清了嗎?
更何況,蔡京看李逵似乎挺輕鬆。那個玻璃泡還是軟的,用鐵管吹起來之後,李逵想要怎麼擺弄,就這麼擺弄,放在模具裡,很快就一個花瓶給吹出來了。
蔡京入手七尺長的鐵管,頓時入手沉地有點擡不起來。可是他一想到他手裡拿着的可是上千貫的寶物,腿腳頓時來了力氣。尤其是,蔡京明白,他手中的玻璃泡造價低的讓人簡直不敢相信,最多二三百錢。這玩意簡直比打劫都要來錢快,他怎麼捨得讓手中的玻璃泡變成廢品?
嗚嗚嗚——
蔡京尷尬的發現,鐵管勁頭的玻璃泡竟然沒有絲毫要膨脹的跡象。
這不是欺負人嗎?
爲何李逵吹得起來,他就不行?
不信邪的蔡京,加大了力氣。用力過後,整個後背都彷彿拱了起來,如同較勁的老狗,眼珠子圓凸,彷彿要彈出眼眶,旁人深怕老賊一口氣沒搗騰上來,伸腿去了——
還沒等人勸,蔡京自己就不行了,噔噔噔往後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炙熱的玻璃泡差點砸在腳上,他女婿樑世傑急忙上前來又是拍後背,又是揉胸口,這才讓老賊緩過來。沒想到,蔡京剛能順暢地吸口氣,就扭頭看向了李逵,嘴角哆嗦道:“局座威武!”
原來,李逵一口氣吹出了個大玻璃泡,在模具裡滾動了一圈之後,一個造型規整的球形瓶就出現了。
李逵無所謂,這等玻璃器皿,在後世十塊錢一個也不見得能賣掉。換成大宋的錢,就幾個大子。
但是在蔡京眼裡,這是價值千貫的寶貝。
要是賣給合適的人,兵統局的錢庫都要放不下了。關鍵是這玩意竟然是用河牀中最硬的石頭做出來,誰敢信?
李逵沒得意,他可是練武之人,還是武藝到出神入化的境地,氣息如長虹般延綿不絕。就蔡京這等貨色,還敢跟他叫板。這不是找死嗎?
他也明白蔡京爲何如此不要臉的巴結他,不就是錢嘛!
李逵自然沒有獨吞的心思。將鐵管給了邊上的人。說起來,他手中的鐵管,造價真的不菲。冶鐵坊的管事魯大師出品,有些地方不太閉氣,還用上了銅匠的補漏。看上去,一段黑,一段金,古怪極了。可是大宋沒辦法造出無縫鋼管,就算是焊接的,也地方尋。
李逵手中的鐵管,造價八十貫,反倒是玻璃工坊裡最值錢的工具。
李逵吩咐工匠道:“按照我的辦法,你們試着做。做壞了不要緊,玻璃這東西,碎了燒一燒還能用。關鍵是這東西的造型要多變。花瓶之類的難做,就先不要急着做。可以先用模具壓些茶盞之類的小玩意。”
“是大人!”
“今日在場工匠,每個人發兩貫。配料和秘方就我們幾個人知道,誰要是傳出去了,應該知道結果。”
“大人放心,工坊裡所有人自今日起,都得住在工坊,誰也不準出門。”
“我也定個章程。做一匹貨物出來,讓京城的高官豪富們瞅瞅,一定要讓他們看到咱們的寶貝之後,看上一眼,眼珠子就拔不出來的那種。”
李逵說完,就對蔡京道:“元長,關於如何發賣的事,咱們議一議!”
之前還半死不活的蔡京,打個滾從地上爬起來,顛顛地跑到李逵跟前,一張老臉如同菊花般盛開在李逵面前。
“去官舍。局座,請——”
習慣了蔡京的奉承,李逵也坦然受之。走在前頭,蔡京如同李逵身邊的老狗,撒歡地跑在李逵的身邊。
坐定之後,樑世傑烹茶,蔡京眼巴巴的等着李逵開口。
一口熱茶下去,從胃中升上來一股暖意。說實在的,李逵一開始怎麼也喝不慣這大宋的茶湯。主要是佐料太多了,讓喝習慣了炒茶的李逵無法消受。可奇怪的是,自從去了一趟青塘之後,他神奇的覺得茶湯回味無窮,簡直就是人生百味的集大成者,平日裡做事,不喝上兩碗,都沒精神。
等到李逵將茶盞放在,他低頭看了一眼茶盞,目光凝聚了一番之後問蔡京:“元長,玻璃如今已經能做了。工匠的技術很快就會練出來,等到大量的貨物造出來,要是不賣的話,局裡的錢庫恐怕就要空了。”
蔡京苦笑道:“局座,已經空了。”
兵統局的錢以前李逵信不過蔡京,讓章授管。可章三爺根本就不是管錢的料,連有多少家底他都說不清楚。
不得已,只能讓管過大宋戶部的蔡京管理兵統局的錢庫。
“算了,這幾日你我辛苦一些,等第一批貨做出來,應該不缺錢了。”李逵並沒在意,轉而對蔡京道:“元長,我找你來是想要問,咱們第一批貨賣什麼比較好?”
“局座,您看茶盞如何?”
蔡京多機靈的人,一眼就看出李逵之前低頭看茶盞若有所思的樣子。可李逵卻搖頭道:“小五,去拿幾個成品的琉璃盞來。另外去拿些冰來。”
不一會兒功夫,阮小五將琉璃盞帶來,放在了李逵的面前。
李逵將琉璃盞用冰水激了一下,對樑世傑道:“將熱茶注入。”
嘩啦一聲,當滾燙的熱茶注入了被冰激過的琉璃盞之後,茶盞竟然裂成了兩半。蔡京心疼地臉都綠了,就剛纔李逵試驗的茶盞,他要是拿出去,在京城要是賣不上一千貫,他敢拿自己項上人頭擰下來當球踢。這簡直就是手拿把攥的簡單,可卻讓李逵給禍害了。
李逵將碎裂的茶盞讓人收拾下去之後,纔對蔡京道:“元長,茶盞要經常承受滾茶,天氣一冷,就會裂開。如今天氣熱了,尋常情況下茶盞不會碎。但是冬天呢,總不能咱們這個時節賣出去,到了冬天,賣主排着隊來找咱們麻煩吧?”
“敢問局座,咱們這個工坊,您準備讓多少工匠做器物?”
蔡京莞爾一笑,拱手詢問李逵。
李逵琢磨着不能多,他還是要純淨的透明玻璃。這種茶盞之類的有色玻璃,不過是權宜之計。他開口道:“最多安排四十個工匠。一天做上千個應該不成問題。”
“局座,以下官看,就做琉璃盞這樣的茶盞。蓮花瓣、菊花形、海棠花,各種樣式都可以弄成模具。咱們先賣茶盞這等小物件,等到時機成熟,再賣價值更高的花瓶之類的寶物。”
蔡京自信道:“冬日寒冷,就算是有賣主冬天碎了幾個,咱們到時候給他們換新的不就成了嗎?”
“你的意思說?”李逵頓時來了性質。
蔡京的經商才華絕對不比他差,主要是蔡京缺了李逵的見識而已,無法做出新奇的玩意,博人眼球。讓人乖乖的將錢袋裡的金銀掏出來。
要說具體操作,蔡京的手段一點也不比李逵差。甚至在大宋來說,也屬於最頂尖的奇才。
只見蔡京湊近低聲道:“局座,您是準備細水長流,還是賺一波快錢。”
“元長,你也看出來了。這技術說白了,簡單的很。產量也很大。就開始的時候能收穫千倍的利,之後恐怕很難爲繼。不如賣一段日子之後,讓商人進來競價經銷權。”李逵直接告知了蔡京他心中的想法。
蔡京早就看出了李逵的心思,產量這麼大。奇貨可居的經商理念可以摒棄了。想到這些,蔡京心裡就有底了。大宋的有錢人很多,先供應這幫有錢人,官宦之家,商賈之家,先把這筆錢給掙出來。然後讓普通的中產百姓購買。
這需要打一個時間差。
鋪貨要穩準狠,下手要快。
至於後續的經營,按照蔡京對李逵的理解,李逵根本耐不住性子做這買賣。之前李逵對造出這等有色的琉璃還非常不滿。
顯然,工坊做出這樣有雜色的玻璃,根本就沒有達到李逵的預期。將來這買賣還得和煤球一樣,讓商人進來。
既然如此,蔡京目光中露出一絲兇光,他認爲割大宋權貴的韭菜,毫無心裡壓力。
不僅要割,還要割一波狠的。
這個想法對商人來說,沒問題。商人講利,唯利至上。但是主持這場割韭菜行動的人恐怕會得罪整個大宋的官場,所有的權貴。畢竟,有錢人,多少還會有點權。即便是豪商,背後也有大家族,甚至皇族做靠山。
錢掙起來是簡單。
可是如果夏天的時候琉璃盞一千貫一個,秋天變成了一百貫一個,冬天的時候賣十貫錢一個……
大宋的所有權貴的心態都會崩的呀!
李逵猶豫道:“這生意要是在一年之內就打壓到平民都能買得起的程度,會很遭人恨。這樣,多給商人一點好處。關鍵這琉璃盞,還不是雪花鹽。雪花鹽天天吃,價格貴一點,普通人也吃用不起。最多買個雪花鹽的罐子裝裝門面。可是琉璃盞,真要是小心點用,十年八年也不會壞,甚至第一批購買的人,多半有心將此物作爲傳家寶。”
“一旦他們到了秋天,傳家寶是沒指望了,發現此物最多隻能做個冥器陪葬;到了冬天,這玩意只夠普通人陪葬用。豈不是要和天下人爲敵?這樣下去,此人恐怕在大宋想要活命都不容易啊!”
李逵不無憂慮道:“元長,你說咱們找個色目人。京城也有,只要在背後控制,讓他聽話沒大問題。”
“大人準備給商人多少好處?”
蔡京暗自可惜,這生意他想做,但是有顧慮。和李逵想的一樣,割智商稅,讓人不知道也就罷了。可半年之後就要露相,他也怕成爲衆矢之的。這簡直就是和天下爲敵。錢少了,不值當。這比賣命都要招人恨。
李逵躊躇道:“一成。三月爲期限,三個月之後,就讓商人競價,咱們不做這買賣。”
蔡京驚叫道:“售價的一成?”
李逵理所當然的點頭道:“這是自然。要想一次收穫足夠的利,必須四京,京兆府就算了,沒幾個有錢的。開封府、河南府、應天府、大名府,另外江南富庶,江寧府、杭州府、蘇州府也算上。市舶所在,杭州和泉州等地,可以賣給海商。我估算着要是運氣好,搞大點一千萬貫還是有希望的。關鍵是這些地方都要鋪貨到,同時售賣。給商人一成利看着多,但這是賣命的錢。給少了,怎麼成?”
“一千萬?”蔡京如同被扼住喉嚨的公雞,臨死慘叫了一聲。
李逵擺手道:“一成也就一百萬貫而已。但是元長,局裡賬目不能這麼算,賬上做只留下一半。也就是五成入兵統局賬目,另外本官是發明人,要兩成紅利不過分吧?”
“大人,拿一半都應該。”蔡京巴結道。這話蔡京是肺腑之言,李逵要是自己在家偷偷搞,根本就沒有兵統局的事。到時候,所有的好處都是李逵一個人的,他們這些屬下,連分一杯羹的機會都沒有。
李逵笑道:“不用多了,本官就要兩成。這是兵統局的規矩,一成是專利,另外一成是研發。本官要是不捅破這個窗戶紙,恐怕再好的工匠也做不出來這玻璃器皿。另外的利,給商人一成,工坊和我局中官員一成,另外一成,作爲我等小金庫用。”
一成就是一百萬貫。
蔡京對其他的分配,沒有任何意見。李逵要拿走兩成,在他看來理所當然。琉璃盞要沒有李逵,大宋怎麼會有如此精緻絕倫的寶貝?可是,給色目人,這不白瞎了嗎?
當即趴在地上,臉色決然的對李逵道:“局座,色目人最是無信無義,不可啊!”
“可是,不讓色目人做,大宋的商人背後都有家族,你以爲咱們能保住秘密?而且真要是做了這買賣,得罪天下權貴無數,這可是賣命錢。”李逵無奈道。尤其是要將大宋的有錢人一網打盡,這太喪心病狂了。最終只要半年,就能讓所有權貴明白,他們是傻子。這等嘲諷下人權貴腦子的蠢事,連李逵這等無法無天的人都不敢做。
蔡京趴在地上,兩行清淚落在滿是皺紋的臉上,激動道:“下官自從進入兵統局,寸功未立。局座,就讓這得罪天下人的事讓下官去做。”
“可是……”李逵臉上表情似乎有些不忍。
可是蔡京卻跪在地上,決然道:“蔡京爲局座,就是千刀萬剮,也在所不惜。更何況是於天下無義之人爲敵?下官敢爲局座效死!”
李逵悲天憫人的拍着蔡京的肩膀,心裡卻笑開了花。只要蔡京敢和天下權貴爲敵,那麼這傢伙只能跟着自己一條道走到黑,以後可以當成心腹用了。
而蔡京呢?
爲了一百萬貫,下跪。
看不起誰?
關鍵是跪地上膝蓋舒坦。
就是和天下爲敵,怕什麼?兵統局也不是吃乾飯的,到時候他就不信李逵不伸手拉他一把。打爲了一百萬貫,他可以連性命都不要,怕什麼?
見過愛錢的,沒見過如此愛錢的。李逵不由唏噓道:“元長,既然你心意已決,本官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多給你半成,從本官的紅利中給。”
“局座對下官恩同再造啊!”蔡京說着說着,眼淚就止不住的流。心一軟,李逵就又送出去五十萬貫,蔡京心中篤定,李逵是愛他的。
一個月之後。
京城最敗家的權貴,長公主駙馬都尉王詵在府中舉辦鑑寶會,邀請京中皇族競相參加。而當日晚宴上,四隻總價達到萬貫的琉璃盞,讓賓客對王詵嫉妒地恨不得將這笑出猛虎氣息的老傢伙暴打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