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開右手成掌,然後一根根手指頭收攏之後,握成拳頭狀,張商英一掃當初灰溜溜的被驅趕出京城的慘狀。咧着大嘴聒噪地笑着,彷彿像是隻朝天謾罵的鴨子,不知天高地厚。
“李逵,你也有犯在我手裡的時候!”
對於自信過頭,近乎狂妄的傢伙。
尤其是這個傢伙信心爆棚,有點不知道自己吃幾兩乾飯,連姓什麼都快忘了,還在他面前的囂張之人。蔡京總是忍不住想要偷偷搞他一下子的悸動,心癢癢,沒辦法。
最起碼也該潑盆冷水,讓對方成個落湯雞,好在他面前閉嘴。
在蔡京看來,這不算下蛆使壞,而是善意的關懷。人狂有禍,天狂有雨。不是朋友,他根本就不會如此做。當然,蔡京心裡最見不得有人在他面前肆意妄爲的得意,他當年得意的時候,也不知道這貨在哪裡呢?
但這一次,蔡京卻忍住了。
忍住的原因不是他良心發現,看在張商英倒黴這麼多年的份上,決定放他一馬。也不是他對李逵有仇,也有恨,要和張商英一同謀劃。有道是能屈能伸纔是真人傑。他蔡京自問也是個人物,在報仇這件事上,他從來不喜歡假他人之手。
他人幫忙的報仇,能是報仇嗎?
這方面,蔡京恩怨分明。有仇,自由自己親手將仇人弄倒,這才能讓念頭通達。要不然,豈不是弱者所爲?
不過,這時候掃張商英的興致,蔡京也不太敢。主要是張商英這廝腦袋清奇,誰知道會幹出什麼事來。尤其是他和張商英萬一交惡,對方如同臭狗屎一般的粘着他,豈不是掃興。再說了,如今的蔡京也不如當年了,對付個張商英也有點有心無力。
於是蔡京強忍戳破張商英幻想的念頭,低聲探聽道:“天覺,些許小錯,可整不倒李逵。”
“些許?”張商英要是兩條八字眉落地生根在了他臉上,要不然就他如今的心情,這眉毛早就飛天上去了。
張商英眉飛色舞的比劃道:“本官掌握的證據足以讓李逵丟官,就算是有人敢阻擾,我也絕對不答應。李逵的問題或許不大,但是他掌握的家產,絕對能讓人產生貪慾。沒有了官身,他積累的幾百萬貫的家產,豈不是天下最大的一塊臭肉。那時候,蜂擁而上的權貴,足以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蔡京原本還沒當回事,可是聽到幾百萬,還是貫的時候,他突然半蹲了起來,弓起後背,彷彿像是隻受驚的黑貓,雙眼突出,整個人都興奮的打着擺子,低吼道:“幾百萬貫?”
“是啊!幾百萬貫,元長,你怎麼了?”張商英舔了舔嘴脣,發現蔡京的情況不太對勁,也沒在意。他當初發現了李逵的財富的時候,也被嚇了一跳。好在他是個對錢沒有太多概念的人,幾百萬貫和幾千、幾萬貫對他沒太大區別,夠用就行。
可蔡京不一樣,這位可是財迷,聽到發財兩字,當即連道都要走不動的主。
幾百萬?蔡京三十貫一塊招牌,要寫禿多少毛筆?如今的價格,還比以前更低了。
可惜,李逵沒貪贓枉法,這讓張商英非常失望,嘆氣道:“錢上面搞不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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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錢的事,天覺,你不要騙我。幾百萬啊!這……內府也不見得一口氣拿得出這麼大一筆錢來。”
蔡京雙眼通紅道:“他肯定是搶了西夏的皇宮和府庫,還有青塘,要不然怎麼可能有這麼多錢?”
張商英失望的搖頭道:“元長,真不是我袒護這廝。我之前也想從錢方面下手。李逵也太有錢了。可惜,等我私下裡調查了一番之後發現,這錢都是正當來路,咱們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比如說雪花鹽吧,當初劉太師家裡,還有曹家,王家……京城不少家族都參與了。”
“劉家的錢大部分都去了後宮,這些你也應該有所耳聞,我就不說了。其他幾家也有不少盈餘,大致都在一二十萬貫左右。唯獨李逵,這好處他足足佔了一半。得有百多萬貫。”
“還有其他的生意。對了,李逵這廝連山賊都搶。可問題是朝廷律法中,搶山賊不算是罪,反而是功。尤其是才十幾歲的李逵這廝還把山賊的首級賣給當地官府,官員得到了政績,他得到了好處。雖說是沆瀣一氣之舉,但都是合理合法的收入。這方面,少說也有六七十萬。”
“另外,他在京東兩路擁有十來個田莊。也是不少的一筆錢財。可從豪取強奪上也告不倒李逵,李家人當初購買田莊,彷彿故意爲止,都是擡高了兩成的價格購入。這方面,官府、賣主,都對李家人毫無怨言,甚至還頗多感激。”
“而李逵的最大生意不是這些,而是匯通錢莊。這家錢莊自從幾年前在潁州創辦,李逵投入不下於百萬,但如今儼然已經成了商人進貨交易最大的保障,每年錢莊的收益都不下五六十萬。加上西夏,青塘的貿易,李逵可是其中最大的後臺。還有你家裡用的煤油燈,也是他的……”
“元長,你怎麼了,是否是病了……”
張商英說着說着,發現蔡京臉色蠟黃,雙眼無神,這才覺察到了不對勁。關心的問到。
“元長!”
“元長!”
接連喊了好幾聲,蔡京這纔回過神來,換了一口氣,頹喪道:“讓我死!”
發現張商英驚詫的樣子,蔡京這纔回過味來。他剛纔說錯話了,他臉皮足夠厚,自然也不會因爲這樣,而羞愧。轉而靈臺空明,沮喪道:“不是錢上的問題,怎麼可能告倒李逵?”
大宋對於官員在錢方面地的問題特別看重。當年章惇已經是三司使。卻因爲老家購買田產的時候,被告豪取強奪,不得已辭官,回家躲了好一陣。
如果是李逵在錢上的問題,一告一個準。
但可惜不是,不是錢的問題,能是大問題嗎?
這也是蔡京沮喪的原因。當然,他更想要做的是,自己是李逵,那該多好啊!
他可以用金葉子……不,金磚鋪在他睡覺的臥房裡,天天踩在金子上睡覺,這該是多美妙的事啊!可惜,如今蔡家的府庫,空空如也。
此時此刻,他看向張商英的眼神有點憐憫,無趣道:“天覺,你醒醒吧,李逵可是皇貴妃的妹夫,皇帝對李逵也是頗爲信賴。加上爲官之後立功無數,官家會願意讓李逵受此大辱?”
張商英琢磨了很多,怎麼可能沒想到皇帝?
而是他如今的官職,已經夠不上皇帝。連進讒言,魅惑君王的機會都沒有了。這纔是他來找蔡京的原因。
蔡京雖然涼了,但是不要忘記了,蔡卞如今也是如日中天的大佬。
“元長,這就需要靠你了!”
“靠我?”
蔡京不解道:“我如今連上朝的機會都沒有,如何對官家進言?”
“再說了,即便是有,好處呢?”這話蔡京不敢當着張商英面說,可是他忍不住心裡就想啊!
李逵有這麼多錢,只要稍微漏出點給他,他立馬願意獻上他的膝蓋。不……膝蓋太沒有誠意了,忠心才差不多。
再說了,蔡卞也不聽他的啊!
說起來,蔡京和蔡卞都不是什麼光明磊落之人。但是蔡京陰險,這是擺在臉上的,他是真小人。而蔡卞,暗戳戳的就喂人毒藥。這也是爲什麼當年王安石看中了蔡卞,選了蔡卞做王家的女婿,而沒有選蔡京的原因。蔡京當初氣得不行,他弟弟比他壞多了。
讓蔡卞出頭,蔡卞肯定不答應。
蔡京立刻搖頭道:“天覺,你也不是不知舍弟的秉性。他怎麼可能爲了你,得罪李家,得罪皇帝?”
陷害李逵,皇帝肯定不高興。這種事,蔡卞怎麼可能出頭去做?
張商英驚慌道:“元長,你可是我謀劃中重中之重,沒了你,此事難成啊!”
蔡京心中不屑,這貨也真夠傻的。沒好處的事蔡卞能幹?就算是有好處,但出頭的事,蔡卞也不會幹。尤其是這麼做,不僅僅得罪的人無數。甚至連章惇和皇帝都會對他不滿。這種傻事,他哪個聰明過頭的兄弟,怎麼可能去攙和?
“可你總該告訴我,你到底抓住了李逵的什麼把柄吧?”蔡京試着探張商英的底。
這讓張商英警覺起來,他這纔想到蔡京的人品很值得懷疑,萬一他這裡說了,一轉眼把自己賣了呢?
更何況他在京城勢單力孤,而李逵不僅僅有官面上的實力,尤其是在街面上的實力,更是讓他忌憚不已。
張商英沉默了一會兒,開口:“此時並非信不過元長,而是沒有元度點頭,我說了也沒用。”
“我兄弟可不聽我的?”蔡京爲難道:“你也明白,想要說服他可不容易。”心中暗暗惱怒,這話還是信不過我。我人品有那麼差嗎?
“這個……”
張商英遲疑道:“元讓不如試試,要是元度點頭,在下當即和盤托出如何?”
“好吧!”
蔡京勉爲其難的點頭道:“但你不能給旁人說起?”
“在下省得!”
看着張商英匆匆離開的背影,蔡京喊過府中管事低聲道:“派人去跟着他,別讓他發現了。”
一連幾天,張商英卻不見人。
這讓蔡京心頭癢癢,在兵統局見到李逵,蔡京忍不住心頭動搖起來,不如將張商英賣了,求個發財術?
如今的李逵,在蔡京眼裡,早就是活財神。
蔡京這輩子誰也不敬,就崇拜掙錢好手。他找了機會,等李逵跟前沒人的時候,偷偷對李逵道:“局座,下官發現張商英來了京城,似乎正在拉攏關係,要對局座不利!”
李逵愕然,他都快忘了張商英這個傢伙。沒想到,過來這段日子,他竟然跳了出來。
看來,在延安府守邊寨的日子不夠苦,竟然還想報仇。對於蔡京的示好,李逵微微點頭,所有所思道:“元讓眉宇中似有憂色,不知可否告知,讓本官來幫忙參詳一二?”
蔡京大喜,他正好有做生意的事想要請教李逵,剛準備開口請教,卻沒曾想,衙門口傳來嘈雜之聲,不一會兒,一隊禁軍簇擁着張商英來到了衙門內堂。
李逵坐在書案後,張商英氣勢洶洶地站在李逵對面。
張商英恨意深切的盯着李逵,良久,才冷笑了起來,對李逵道:“李逵,你的事犯了。跟本官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