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您看我還能騎馬嗎?”
程知節舉起包紮的嚴嚴實實的雙手,可憐巴巴的看着岳父劉葆晟。
他也想爲岳父出力啊!
可如今他虎口迸裂,傷口還沒有結痂,連騎馬都不成,怎麼去追大姐夫?
劉葆晟無奈,只能看向了三女婿韓大虎,後者有種系萬千於一身的衆望所歸之力凝聚全身,就見韓大虎站起來,對着門外喊道:“老邱,備馬!”
這是要命的事,韓大虎不敢耽擱,帶上十來個信任的隨從,騎着各種牲口出門追趕帶着重金的大姐夫去了。至於說牲口爲什麼會五花八門?他也不想的,韓大虎就一匹騸馬,還是老馬,跑不快,也走不了原路。即便這樣,韓大虎也沒有準備換。大宋馬匹奇缺,一匹好馬動輒千貫,韓大虎有這個心思,也沒有這份財力。
於是,趕路的工具五花八門,有騾子,驢。牛是不可能的,這傢伙走起來可慢,還不如人走快呢。
宴席到了這個份上,也繼續不下去了。
百丈村人在韓大虎的莊子裡住了下來,反正對他們來說,想走也不太容易。看到酒肉就一個個放開了往嘴裡塞,往肚子裡倒,纔多少功夫,走路也晃了,說話的語氣也暴躁了起來,彷彿每個人都是天下有數的英雄,能耐大到無邊無際。
好在總有幾個人是清醒的,李洪是一個,李逵自然不說,三叔公也沒有沾酒。
回到了邱掌櫃給安排的院子,三叔公等僕人走了,急忙拉着李逵問道:“逵娃子,你給我託個底,這生意到底有無把握?”
“十成十的把握誰也不敢說,九成吧,這點把握還是有的。”李逵想了想道:“三叔公問我是想說,這生意對族人有無好處吧?”
老頭被李逵識破,有點不好意思,一個大家族想要凝聚在一起,至少有集體的利益,要不然早晚得散,李逵也不認爲三叔公有這想法有什麼不好。
別看百丈村人都很橫,在外做生意都是棒槌,個頂個的傻。好不容易做一筆賺錢的買賣,還是強買強賣。
老天爺是公平的,給了百丈村一種能力,必然會剝奪另外一種能力。
三叔公就有這種恐慌,一聽到上萬貫,他老人家的腦子炸一陣,幾萬貫,又要炸一陣,可讓他說出個章程來,他傻眼了。
毫無頭緒不說,甚至還有種不真實感,總覺得周圍埋伏了不少奸細,想要謀奪百丈村的這注天大的財富。另外,這生意說起來不是百丈村的,是屬於李逵的。他怎麼決定,三叔公也不能說什麼。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張嘴向李逵試探了。
李逵想了想,他考慮到今後自己的生計,同時也爲了籠絡族人的人心,建議道:“三叔公,你看這樣行嗎?這生意的紅利分成三份,我拿一份,族裡拿一份,族人分最後一份。至於本錢我去和劉將軍商議,是借是給,都商量着來。就現在的狀況看來,他沒有拒絕的理由。”
三叔公臉上浮出驚喜的笑意:“好孩子,老頭子沒看錯你。”
不過三叔公還是覺得給族人錢太多,會讓人心散了,與其到時候爲錢鬧事,還不如將所有的隱患剪除:“逵娃子,這錢不能這麼分,也不該怎麼分。”
說到這裡,三叔公的眼圈有點泛紅:“當初先祖們在百丈村留下來,並沒有打算在這片山林裡一直窩囊的呆下去。可誰曾想,幾代人都沒有等到機會。更沒有一個人能夠做到讓族人凝聚起來,走出山林的能力。如今,你三爺爺看到了,逵娃子,這百丈村的族人要是散了,就再也聚不起來了,而他們雖然看着不頂用,但不是你三爺爺吹,在沂水地面上,打架能強過百丈村的絕對沒有。”
這話李逵信,但聽着怎麼就那麼彆扭呢?
李逵微微蹙眉道;“三叔公,族人不散,怎麼養活?”
三叔公呵呵笑道:“對外說生意是你的,要是盈餘多的話,你每年給族裡一些錢,這錢的分配不由族人說了算,你我說了算。孤寡老幼皆有所養,年輕力壯就看出力多少,出力多的,給多點;出力少的,給少點;要是不出力想要分錢,門都沒有。除此之外,還要獎勵突出之人才,比如讀書好,武藝好……當然有獎必有罰,族人犯錯,罰錢。”
聽了一陣,李逵有點轉不過彎來,這套法子,你老敢說不是軍法?
只不過殺頭變成了罰錢而已。尤其是三叔公建議給族人的錢不能太多,只要比普通人家就可以了,百丈村不養懶人。有點像是將軍們扣着士兵的軍餉不發,讓族人想跑都捨不得,最終徹底被拴在了家族的戰船上。
餘下的錢,也可以招攬好手,工匠,各種人才。
李逵聽的頭大,反倒是三叔公精神頗好,越說越起勁,無奈之下,李逵乾脆一股腦將決定之權都讓他老人家去辦算了,至少在百丈村,三叔公經常袒護部分族人,但也是他期待這些人有所作爲的原因。真要是私利上,絕對沒有。
“三叔公,要不這事就你說了算吧!反正這錢最多掙兩年,以後族人還是要找其他的生計。”
老頭這才滿意道:“放心吧,逵娃子。你三爺爺一定給你看的好好的。”
不過李逵還是想到一樁迫在眉睫的事:“說起來,這生意一旦做了,百丈村就不能要了,族人得從山裡搬出來。尤其是需要一個靠近水源的莊子,一塊足夠族人居住的土地,這是開銷的大頭。明日我去問一下劉將軍,看他有沒有合適的莊子可以用。”
翌日,大清早,院子裡突然嘈雜了起來。
有李林叫屈的告饒聲。
有三叔公怒吼,尋找肇事者的憤怒。
還有李洪跟着自己親爹跟前勸解的無奈。
李逵推開屋子的門,天還矇矇亮,就見三叔公拖着一張臭臉,在一羣族人面前訓斥:“誰幹的,哪個天殺的乾的?”
“李林,是不是你?”
“不是,三叔,您老可不能冤枉好人啊!”李林叫屈道。
三叔公不依不饒:“喝酒鬧事,我百丈村族人中就你最無酒德,不是你還能有誰?”
李逵走過去問:“三叔公,出什麼事了?”
三叔公氣地手指劃拉着眼前一羣精神不濟的族人,怒吼道:“一羣人喝着主人家的酒,喝美了,也喝高了,最後撒酒瘋,把主人家的房子拆了,你說這是人乾的事嗎?我百丈村的臉面何在?”
李林偷偷湊上來獻計:“三叔我們偷偷蓋上,或許看不出來。”
李逵嚇了一跳,忙問:“哪裡的房子?”
“就兩間柴房,逵娃子你去和韓巡檢說說,爺們給他蓋個新的不成嗎?這材料都在呢。”李林心裡也沒底,好像族裡所有的壞事,頂包的就兩個人,以前是李逵,現在成他了,他好冤啊!
李逵黑着臉,只能應下來。穿過跨院,卻發現韓大虎回來了,還帶來了一個颼颼發抖的文士裝扮的漢子,後者一臉落寞,有種死了才稱心如意的絕望。
李逵也不顧上說柴房的事了,忙問:“韓大哥,這位是?”
“我大姐夫。”韓大虎唉聲嘆氣道。
“這是發生什麼了?”
韓大虎目光呆滯道:“完了,全完了,全家人湊的錢,都讓該死的山賊給搶走了。”
李逵聞聽,晴空霹靂,他指着劉家湊的這些錢中拿出一部分當本錢呢?如今生意沒做成,本錢被搶了,還有沒有王法了,氣得他雙目血紅,怒道:“誰,是那個不開眼的搶爺們的本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