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自己還能和大蘇學士搭上關係。
這是何等的榮耀?
早知道蘇學士還活着,拜師他老人家豈不是更有面子?
李逵壓根就沒有聽周元對他的說教,反而是神遊天外的患得患失,彷彿錯失了天大的機緣,又暗自慶幸老天的眷顧。
“小子,你到底有沒有聽?”
周元看李逵的表情,木訥之中帶着自戀,有種說不出的討人嫌的味道,忍不住懷疑李逵這小子走神了。
可不就是走神了嗎?
李逵猛打了個激靈,討好的對周元獻媚道:“老師,那個您老和師祖往來有消息嗎?”
“你是說信件吧?不常有,幾個月通信也是常有的事。”周元有點好笑,原來李逵是因爲自己的老師的身份而走神,這就不能怪他了。人人都愛蘇學士,不僅僅是因爲蘇學士的爛漫和率真,還有他超人一等的文采,不知道俘獲了多少人文青的心。
周元也是其中之一,當年要不是他極度崇拜蘇學士,也不會拜師蘇軾。
只不過後來的結果似乎不太妙,但周元也並不在意,他是豪商人家,家裡不缺錢,做官本來不僅僅是考驗一個人的能力,更多的是運氣。說這話確實讓人泄氣,但做官要是沒有運氣,一輩子也就那樣了。自從老師被朝堂排擠之後,他幾乎沒有了升遷的希望。
但對周元來說,也沒啥,反正他沒有什麼根基,除非被皇帝青睞,也不可能有平步青雲的機會。
再說了,他的關係網之中唯獨能直達天庭的也就是老師蘇學士了。還有一個就是在沂水縣收的弟子李逵,這就讓他這個當老師的有點糟心了。他那個弟子,怎麼看也不像是能上大天庭的面相啊!造反成爲反賊頭子倒是有希望讓皇帝知道。有他周元看着,怎麼可能讓李逵走上邪路?
至於說他在蘇軾的弟子之中……這就尷尬了,蘇軾要是眼沒瞎的話,恐怕也不會舉薦周元給皇帝。蘇門之中的人才實在太多了,一門四學士,還有數不清的進士文士仰慕蘇軾的文采。當然能成爲弟子的不多,幾十個總是有的,這些人之中,周元不過是中上水準的存在。不值當蘇軾去特意將周元推薦給皇帝。
周元和蘇軾的通信更多的是逢年過節的時候寫上幾句寄語,附贈一些蘇軾喜歡的特產。
李逵扭捏道:“老師,您有沒有將在沂水收弟子的事告訴師祖啊!”
看着李逵期待的眼神,周元有點語塞,他這個弟子的路數,知道現在他都沒有看出深淺來。說他不諳世事吧?
關係網拉的挺大。
如今都已經和宮裡搭上線了。
說他匪氣難除吧?
也沒錯,動不動就搞事,打老虎,打山賊,這次倒好,連皇城司的都被他打了。
這樣的弟子,他整日裡心驚膽戰的深怕李逵鬧出點事情來,還敢腆着臉告訴自己的老師,自己在沂水縣收了個弟子?
周元果斷道:“沒有!”
“老師,你準備啥時候說?”
李逵覺得看一眼活的書東坡很重要,這比旅遊打卡重要多了。他猜測周元只不過是逢年過節的時候給蘇軾寫信,如今上元節算是過去了,下一個重大節日是——清明節,不適合聯絡感情。可總不能耽擱下去吧?李逵承認,他有點着急了。
周元眉頭緊蹙,覺得李逵有禍害他老師的嫌疑,追問:“你想要幹什麼?”
“要是不遠的話,我想去看看師祖他老人家。如果老師有信送給師祖,弟子也可以代勞送過去。”李逵兩眼放光,崇拜一個人需要理由嗎?不需要。能和偶像近距離接觸的機會,對於一個追星族來說,多麼重要,其意義不言而喻。
李逵也不知道蘇軾如今在哪裡倒黴,可能是黃州,也可能是其他地方。
別看周元平日裡對李逵頗爲放任,但是對於李逵闖禍的本事頗爲了解,他認爲李逵在沂水惹事就已經足夠他受了,有了嚴加管教的決心。可不敢放李逵去蘇軾跟前禍害他老師蘇軾。萬一真要是被老師寫信訓斥,他這老臉還往哪兒擱?
當即,周元虎着臉嚴令道:“不許去。”
李逵沒料到周元的反應如此激烈,這是他始料未及的結果,忍不住問:“老師,我真是想去看看師祖他老人家。”
“你還說來臨沂走親戚,你可知道臨沂城內有多少皇城司的番子,被你打斷了腿?雖說這事不用你去頂,章相公就給你擋住了皇城司的手段。但你可知道自己惹下的亂子有多大?你師祖年紀大了,受不了這刺激,還是放過他老人家吧?他或許還能多活幾年。”周元無奈的口吻彷彿是說李逵是個災星,但同時也是他的切身體會。
李逵最近的表現越來越朝着災星的道路上越遊越遠,似乎有一條道走到黑的勢頭。
擋也擋不住。
一路上,李逵苦苦哀求,並不說自己要去找師祖,而是想要師祖的聯繫方式,討教學問。
這倒是讓周元爲難了一把,看着李逵信誓旦旦的發誓,絕不會跑到蘇軾跟前去禍害人家的清淨,這才點頭將蘇軾的聯繫方式給了李逵。
很簡單,只要知道蘇軾在哪裡當官就可以了。
穎州。
蘇軾他老人家如今在穎州擔任知州,看來沒有倒黴。
穎州在京西北路,也就是後世的阜陽,而沂水在後世的徐州附近,很近啊!中間就隔了兩個淮陽軍的地盤。他要是想去,擡腿就能去。想到周元數次警告他不許他去給蘇軾添堵,這讓他非常糾結。明明是麻煩找上門,怎麼把自己生生弄成了惹禍精?
李逵決定先騙蘇東坡的幾張手跡回來欣賞,然後當傳家寶。想到不久之後就能得到蘇軾的手跡,李逵就感覺心情舒暢,念頭通達。不僅如此,他從周元這裡把大師伯黃庭堅的聯繫方式也拿到了。不過黃庭堅在京城,機會應該更多一些。
且不說李逵。
李全和李大郎結伴許伯從臨沂回到了沂水縣。
一路上,李大郎的頹喪看在許伯眼裡,但是自己家的女兒什麼性格,許伯是深有體會。想要幫李大郎,卻無從說起。只能勉勵幾句,就匆匆告辭。
而李全和李大郎去了莊子裡。
韓家莊如今全部被李氏族人買下,改爲李莊。而且煮鹽的準備也已經完成。一道道工序在老族長的把關之下,就差成爲李氏家訓,容不得一絲一毫的虛假。李全和李大郎來,立刻被老族長抓了壯丁,留下來幹活。
兩天後,李大郎被老族長趕回沂水縣,讓他去找李逵回來。
李大郎卻犯了倔脾氣,說什麼也不肯去,他覺得自己的臉丟盡了,去縣城裡不自在。老族長卻根本就不給李大郎反抗的機會,威脅道:“你要是不去,我把你的那點破事傳到縣城去!”
李大郎驚慌失措道:“三叔公,您可是長輩?”
“多大點事,不就是個女人嗎?要死要活的成什麼體統,我們李氏註定是要幹一番大事業的,你這等喪氣模樣,豈不是拖了我族人的後腿。聽三爺爺的話,去叫你兄弟儘快來莊子。早知如此,在牛背山就該給你搶一個女人,省的你動那些歪念頭。”
李大郎不樂意了:“三叔公,您說的可是犯法?”
“我呸,你要不姓李,老頭子連瞅你一眼的心思都沒有。犯法?在牛背山那個賊窩子裡是受苦,來了俺們李家就是享福。咱這是救人與水火懂不懂?”三叔公霸道的啐了一口之後,擺擺手,意思讓李大郎快去快回。
或許覺得用自己的一生幸福去搭救被山賊霸佔的女子有點不值當,李大郎嫌棄道:“可那些也不是黃花大閨女?”
三叔公回頭鄙夷的看着李大郎,隨後轉身,目視遠方道:“自己啥樣不清楚,還想要黃花大閨女?憑啥?咱們李氏要發跡了,如今我等都爲家族之事忙碌,而你想着兒女之事,不成器的玩意,你爹要是活着,天天揍你信不!”
李大郎垂頭喪氣的敗退,他覺得連個說理的地方都沒有,太欺負人了。只好氣鼓鼓的進城找自家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