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宋二郎打人事件
每次科舉考試結束之後總是有人歡喜有人愁的。
不過今年進士及第的人數着實少了些,滿京城都是愁雲慘淡的落榜舉子,還有那些沒能通過殿試考覈的貢士們,更是後悔的自己平日裡爲何不多關心關心農事。
《大周農學要術》最早乃是十多年前由前次輔宋建鳴組織編撰的。
皇帝那樣賞識宋次輔,再加上《方程、函數與線性規劃》的序言中,陛下想要大力推廣的可是“實學”啊!實學可不僅僅只有數學,農桑乃是國之根基,自己怎麼就沒想到,陛下會將此書也納入科舉考試範圍呢?!
無數人舉人瞧着那些頭戴花冠的進士們風光遊街,心中充滿了懊悔。
“瞧見沒,今年的狀元,就騎馬那個又黑又瘦的小子,姓楊,據說家裡只是遼東的一個軍戶!”
“他那文章寫得什麼呀,就靠着農學題答得好,陛下才欽點了他做狀元。”
“投機取巧之輩!也就是遇上咱們這位混不吝的……”
“誒誒,別亂說話!小心隔牆有耳!”
“哼!反正那小子就是撞大運而已,名不副實!”
宋辰旭今日忙裡偷閒,特意請假帶着家裡幾個弟弟跑來仙客來觀看進士遊街的。
聽見茶樓隔壁這些又酸又臭的議論,他有點忍不了,起身出去,一腳踹開隔壁包間的小木門,大聲道:“撞運氣?你撞一個給我瞧瞧?”
隔壁那幾位議論今年新科狀元的舉人被嚇了一大跳,舉着摺扇做出防禦的姿勢,問道:“你……你是何人?膽敢在天子腳下撒野!”
“我是何人?你宋二爺不認識?”
宋辰旭瞧見這幾個麪皮白淨,扣胸駝背、弱不禁風的書生,很覺得很不順眼。
三妹妹說得對,男人必須要有陽剛之氣!不能像個白斬雞。
那幾位還沒反應過來宋二爺是誰呢,主要宋辰旭去了火器營之後,也確實變得格外低調,這幾位剛來京城的外地人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大皇子殿下的二舅子。
其中那位個頭最高,專穿着尤爲花裡胡哨的男人挺身而出,反脣相譏道:“我管你是什麼二爺,就算關二爺來了,也不能在本公子面前撒野!你知道我是誰麼?就敢來這兒叫囂。那個姓楊的,本來就是撞大運,就憑他那文章,拿個三甲都勉強,誰知道他是不是提前從哪兒買了題目,一個遼東的窮軍戶,不好好在邊關守着,跑來京城湊什麼熱鬧。京城是他那種下賤之人能來的?本公子就是瞧不起……啊!你!”
這人話沒說完,被宋辰旭一巴掌打在臉上。
“軍戶下賤?我看你更賤!”
啪!
又是一巴掌,將那公子左右臉打對稱了。
那書生顯然這輩子都沒有被這麼野蠻地對待過。
兩頰上的肉被打得高高腫起,兩條鮮紅的鼻血從一對又大又圓的鼻孔中緩緩淌出來,他瞧着宋辰旭,一雙眼睛瞪得賊圓,卻是不爭氣地淚水汪汪起來。
他身後那些舉子被嚇得不敢動彈。
這個凶神惡煞的壯漢到底是什麼人啊?太可怕了!
“日後嘴巴給爺爺放乾淨些!不然爺爺日後見你一次,打你一次!賤人!”
宋辰旭呸了一聲,鬆開這人的衣領,揚長而去。老四辰瑞,老六辰星,還有老小辰輝趕緊把二哥從人家的包廂里拉出來。
“二哥,彆氣!”
“就是就是!”
“一個賤人,不值得二哥生氣。”
幾位小老弟圍着哥哥,又是端茶又是扇風的。
剛回老四辰瑞對如此暴躁的二哥顯得非常不適應,偷偷問辰輝:“咱二哥咋回事?在火器營吃火藥了?”
被二哥哥狠揍過的老八癟癟嘴:“二哥一直都這樣。”
宋辰旭這日沒回軍營,而是先去皇家印刷廠跟老爹說了自己打了人的事情。
“打人了?還是在仙客來打的?”宋建鳴頭痛!
今日進士遊街,仙客來肯定人多!被哪家御史瞧見了定要彈劾二郎。
“你爲何打人?”宋建鳴沒好氣地問。
“那幾個落榜貢士說今年那位楊狀元的壞話,還侮辱軍戶,我聽不下去……”宋辰旭說得還挺理直氣壯,“這種人就是欠打!下次見着我還要揍他!”
宋大人深吸一口氣,無奈道:“這都是跟誰學的,張口閉口就要揍人。你是火器營的書記官!還真把自己當個將軍了你!”
“反正這事兒就是過來給爹您通個氣,要是有人彈劾我,您也彆着急,叫娘也放寬心,我沒事。”宋辰旭一臉無所謂。
宋建鳴心煩地揮揮手,讓他快滾。
次日,宋家二郎,陸次輔的準女婿果然因爲打人的事情被彈劾了。
好在現在皇帝不讓御史上朝,只准他們遞摺子。但很不巧,宋辰旭揍的人乃是御史臺二把手左都御史的親外甥,湖北布政使何彰最年幼的嫡子何淞,乃是何家最出色的一名嫡子。
何淞考秀才的時候就拿了小三元,之後在鄉試中也名列前茅。
湖北布政使何大人的妻子冉氏寶貝這個小兒子寶貝得不行,他舅舅左都御史冉頤年也很是看重他。
若非去年恩科的時候,書數學掛科了,何淞早就進士及第了。
在科學學院苦學一年數學,這次在會考中總算考了一百一十六分,奈何殿試的農學問題,幾乎一題都答不上來,這就又落榜了!
一家子都覺得何淞簡直太倒黴了!
遇上這麼一個愛折騰的新帝,簡直時運不濟,懷才不遇啊!
而他的舅舅,左督御史冉頤年近兩年正因爲御史臺的威望下降而煩惱,這位左都御史冉大人早看大皇子還有他那一圈近臣十分不順眼了。
好容易抓到宋二郎一個把柄!
如何能夠放過?
午膳過後,宋辰旭就被皇帝叫來了勤政殿,一轉頭,看見御史臺的左御史大夫正帶着自己的外甥跪在皇帝跟前哭呢。
шшш●т tκa n●¢○ “陛下,陛下,您要爲臣做主啊!宋家二郎仗着自己是皇親國戚,囂張跋扈,當街打人!陛下,您瞧瞧臣這外甥都被打成這麼樣了!陛下可要爲臣做主啊!”
“冉愛卿稍安勿躁!朕這不是將宋二郎尋來問話了麼?”皇帝面上一臉不耐煩,瞧見宋辰旭來了,趕緊勾了勾手,示意他近前來。
“宋家小子,趕緊來說說,爲何當街打人?”皇帝心煩,這種小事,交給順天府府尹處理就好了嘛,居然要來麻煩自己,佔用自己寶貴的時間!
今兒他還想把今年的前三甲叫來好好聊聊呢。
宋辰旭挺老實,走到御史大人跟前撲通一聲跪下,道:“陛下,是這位公子造謠辱罵楊狀元在先。”
”陛下,草民沒有!”何淞冤枉大叫。
宋辰旭冷着臉道:“這位公子造謠楊狀元購買過試題!”
“這怕是宋公子您聽錯了!”何淞挺直腰板,狀似很有文人風骨,毫不畏懼地看着宋辰旭道:“不過是道聽途說過,離開貢院不遠的一家客棧的掌櫃私下裡向那裡的考生透露過他有個在內閣印房裡當差的兄弟,還說可以幫他們弄到農學試題而已。”
皇帝立刻道:“這件事朕已派錦衣衛調查過,相關罪犯已經在買題之前就被抓獲,這屆科考不存在任何舞弊。”
冉頤年與何淞齊齊一愣,原來陛下已經知道了,還已經悄無聲息地處理過了?
皇帝懶得理睬告狀二人組,只想趕緊把這屁大的事解決掉,於是繼續問宋辰旭:“宋二郎,可還有什麼打人的緣由?”
宋辰旭立刻大聲道:“有!這位何公子還說軍戶都是賤民,不配來京城!臣替保家衛國的大周將士感到氣憤,這纔出手小小地教訓了一下。”
何淞不憤地說道:“陛下,臣的意思的是,軍戶本該待在邊疆,保家衛國。而楊狀元貪生怕死,考上舉人之後就想法子給家人換了戶籍!若是邊關人人如此,日後還有何人願意繼續待在邊關爲陛下盡忠?!”
皇帝哈哈一笑,點點何淞肯定道:“這話說得不錯。”
何淞被皇帝肯定,面上一喜,在舅舅的鼓勵下,繼續高談闊論一番,最後還下了結論:“陛下,草民以爲應該禁止軍戶參與科舉,以免邊疆人心浮動,四邊不寧!”
嘖!
嘖嘖!
皇帝再低頭瞧瞧自己已經握成拳頭的手,啊,突然有點想打人呢。
他瞧着似笑非笑:“何淞,你可知道軍戶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
何淞不明所以,望着皇帝平靜帶笑的面容忽然心中有些發毛。
皇帝輕輕一喟,又問道:“在何貢士你看來,邊關軍戶,是不是我大周的子民?”
何淞點頭:“自然。就因爲他們是我大周的子民,他們有義務守在邊疆,抵禦外敵。爲朝廷盡忠,爲陛下盡忠!”
皇帝看向左督御史:“冉愛卿以爲呢?”
冉頤年遲疑兩秒,叩首道:“陛下,按大周律,除非立下大功,軍戶不得擅自更改戶籍,更不得離開邊關。楊狀元家裡並未立下什麼大功勞,只因爲他考取了舉人,就更改戶籍,的確觸犯了朝廷法度。”
皇帝心中冷笑,壓下火氣,再次笑了笑,先瞧着宋辰旭道:“身爲朝廷命官,當街毆打有功名的讀書人,實在不該!但受害者傷勢較輕,情節不重,朕罰你清掃御街公共茅房兩個月,另罰五板,用以懲戒,下不爲例!你可服氣?”
“臣願意受罰。”宋辰旭微微一笑,磕頭謝恩。
雖然沒能叫宋二郎官降一級,不過有這樣的結果也還算滿意了,何淞與冉大人鬆口氣,正當他們也打算口稱“陛下聖明”的時候,皇帝忽然話鋒一轉,望向何淞。
“何貢士一腔忠君愛國的拳拳之心、殷殷之情實在叫朕感動。既然已經是舉人了,按理,也是可以授官的,這樣,朕也給你一個忠君報國的機會。”
何貢士驚訝非常,這次舅舅帶着自己進宮告狀,彈劾宋二郎,就是爲了讓自己在陛下面前露露臉,刷個存在感,沒想到皇帝這就給自己授官了!?
他無比驚喜地擡起頭來,滿臉喜色地望着皇帝。
皇帝看着他冷冷一笑:“從即日起,去頂替楊狀元大哥在瀋陽中衛的小旗位置,去保家衛國,爲君盡忠吧。”
“陛下!”冉御史大驚失色,失聲叫了出來。
皇帝忽然轉頭,目光炯炯地盯着冉頤年,問道:“朕當年被先皇派去嶺南,鎮守一方,這麼說來,朕是不是也不該回來京城?朕生來,就該永遠待在那裡的,是不是?”
九五至尊的皇帝渾身上下忽然散發出駭人的氣勢,冉頤年與何淞被嚇得汗毛倒豎,趴在地上渾身顫抖。
汪公公趕緊過來,提醒皇帝:“陛下,息怒啊!小心氣壞了身子!”
“何淞,下去吧,希望你千萬別叫朕失望!”
何淞的腿癱軟地動彈不得。
皇帝看向宋辰旭,揮手:“把他扶起來,你也出去吧。”
這下殿內就剩冉頤年一個人了。
皇帝,看看他,淡淡笑了笑:“冉愛卿,你外甥沒告訴你,他科考之時都寫了些什麼?”
冉頤年大驚,皇帝卻叫汪祿恩去把何淞殿試的試卷找出來,交給冉大人瞧瞧。
冉頤年一瞧試卷,兩眼一黑。
他這外甥前頭的選擇題幾乎是亂填的,三十題只蒙對了四道半,最後的問答題更是寫了一首打油詩,暗諷皇帝竟然要讀書人不讀聖賢書反而去事農桑、當賬房的舉動十分荒唐。還諷刺數學爲奇技淫巧,不能登大雅之堂。
難怪皇帝竟然記得自家侄子的名字呢。
這個混賬!
這下想要替外甥求個情,也求不成了。
另一邊,宋辰旭被放水的五板子打得不疼不癢,第二日就去順天府衙門報道了。
現在順天府衙門裡有個專門的城衛司主簿,也就是京城衛生局局長。
昨兒就接到司禮監的公公的通知了,說是大殿下的二舅子因爲當衆打人,被皇帝罰了過來打掃兩個月御街上的公共茅房,還讓他有點眼力見,別難爲人。
這不,宋二郎剛來就受到了城衛司主簿賈大人的熱情接待。
晚上還有半章~各位晚上見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