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之內還寥落的有幾株花草,也不知道是從何處飄來的種子在這生根發芽,林落走出廳堂,在牆角撿起一把花鋤,把野花旁邊的雜草除去。
林落道:“物是人非了,林家如此,也算是在劫難逃吧。”
韓信道:“林家今日衰落,都是那宋思玉一人之過,而宋思玉的亡靈也在幽村,主人難道沒有同他理論麼?”
林落道:“宋思玉?你也太高看他了,僅僅憑他就能把林家搞垮?笑話。”
韓信道:“那林氏滅族他也脫不了干係吧?”
林落道:“宋思玉無非只是被人利用了的一條狗,而且現在他的亡靈也不在幽村了。”
韓信道:“你就這麼輕饒了他?”
林落道:“我倒是沒有準備讓他這麼快就魂飛魄散,我把他困囚在鬼火石棺中,讓他每日受盡折磨和煎熬,可惜他命運還不錯,遇到了你的那個女伴,破了我的石棺結界,他自己激活了體內的凝血冰魂咒,飛散了,哼,算他撿了個便宜。”
韓信道:“宋思玉還把自己數載修行傳給了夜童,可惜了。”
林落道:“你以爲你的女伴死了麼?”
韓信道:“主人,他們……?”
林落道:“我能這麼輕易就讓他們死去?別忘了,我是個喜歡玩遊戲的人。”
韓信道:“夜童有了宋思玉的法力,又得到了宋思玉的秘籍,只怕……。”
林落道:“我早就跟你說過,宋思玉的法力對於我來說,只是蜉蝣撼樹,螳臂擋車,他的那些咒語更是不堪一擊,再說,對手越強,我纔會玩的越開心,我還怕他們不強呢。”
韓信道:“主人是故意給他們機會的?”
林落道:“在幽村,沒有什麼能逃的過我的眼睛,他們來了,就別想活着離開,死對於他們來說,是早晚的事,這也是幽村至始至終的遊戲規則。”
韓信道:“我也是個喜歡玩遊戲的人,只是法力太淺。”
林落道:“放心,我會讓你親自把那些背叛你的人一個個毀屍滅魂,讓他們知道任何一個微小的背叛背後都是無比巨大的代價,赫赫,真正的遊戲纔剛開始。”
韓信的眼裡閃過一絲殺氣,既然真正的遊戲纔剛開始,那這其中的遊戲規則,就不僅僅是給我韓信一個人的,你林落也逃不開。
韓信道:“我不知道該說自己是幸運還是無奈。”
林落道:“就你這麼一點實力,真假虛實都分不清,這精彩的遊戲,你能玩的起麼?”
韓信雖然心裡一萬個鄙視這個自大的傢伙,但嘴上絲毫沒有半點不恭之意,欠身道:“韓信自然法力淺薄,主人能否指點一二。”
韓信心說,看人家宋思玉,說傳法,立刻就給夜童傳了,你如此的鄙視人家宋思玉,也沒有見得給我韓信幾成法力。
林落似乎看出了韓信的不快,輕哼道:“你學法也時日不短,你知道讓一個人法力在短時間裡達到高手的水平有什麼捷徑可走麼?”
韓信自然明白,否則他又怎麼回來幽村尋寶:“主人,我略懂。”
林落道:“你來幽村找秘籍,只是捷徑中最愚笨的一種方法,而宋思玉給你那個女伴傳法,也無非是知道自己魂飛魄散不得已而爲之,這屬僥倖,你明白麼?”
韓信突然渾身一震,他自然知道夜童靠別人傳法突然成爲高手的捷徑那比全中雙色球六加一個號的機會還渺小,而除了林落所說的這兩種,就只剩下最後一種捷徑可走。
魂胎百結!
想到這個詞,韓信的心不由自己的猛烈跳動,是激動還是不敢相信?
除了這兩種感覺,更多的還是苦笑。林落這麼說,只是告訴自己,正道我已經無路可走,邪路卻通向希望。
魂胎百結,是所有人都具有的一種潛質。說白了,就是人心底的魔性。
貪婪,野蠻,自私,猜疑,妒忌,這都是我們原始魂胎裡無法避免的東西。
這種魔性有的人強,有的人弱。
人修心養性,讀書學習,無非都是在淡化自己心裡的這種魔性,也許到最後,可以把魔性壓制到最低,所謂大成至聖,這也就算是修煉到家了。
可惜大成至聖古往今來鳳毛麟角。
很少人願意這種魔性無限制的增強,更不用說去喚醒它。
如果把心底的魔性呼喚成功,那這個人就不將是人,而是魔了。
而當這種魔性被徹底呼喚,他的人性就完全消失了。
難道林落有這個法力能呼喚魂胎?那個塵封在所有人心底隱秘角落的巨大法力源泉?
如果是這樣,宋思玉的法力和林落那簡直就沒有可比性了。
雖然林落把宋思玉說的一無是處,但韓信心裡還是覺得林落的話有偏頗,畢竟宋思玉和林家有世仇,仇人之間互相詆譭再正常不過。林落說自己法力如何強大,始終是一面之詞,,而宋思玉的法力韓信是親眼所見的,在龍角谷地夜童一咒劈山,那功力絕不是林落口中蜉蝣撼樹之說,可是現在林落把話提示到這份兒上,韓信突然感覺到,如果林落說的是真的,那自己的機會真的來了。
只要能成爲頂尖的大法師,人法如何,魔法又如何,平庸可悲的做一個人,不如風光顯赫的做個魔,而且自己受盡旁人奚落踐踏,那些人跟魔又有什麼區別?
韓信的眼睛閃過一絲又一絲的寒意。
管他正道還是邪路,殊途同歸又有何不可?
林落道:“現在你覺得自己是幸運還是無奈呢?”
韓信道:“聽憑主人勸誡,只是我不明白,主人爲何要幫我。”
在韓信看來,如果沒有出於利益互換的幫忙,是沒有安全感的。
天上哪裡會無緣無故的掉餡餅?韓信從來不相信這樣的事。
林落道:“我自然不會白幫你,我們之間是會有交易的。”
韓信道:“只是不知道我有沒有那個能力可以幫的到主人。”
林落起身向外走:“我給你看個東西,順便給你講點往事。”
韓信跟在了林落身後,林落走的並不快,從正廳走偏門,向後院走去。一路上還不住的用手摩挲兩邊穿廊過道的柱子,這些柱子雖然已然失卻了往昔的色顏,但仍然擋不住林落對它們深深的眷戀。
韓信跟的也很慢,他不知道林落葫蘆裡在賣什麼藥,更不知道他要帶自己去看什麼,他只知道一點,前方無論是刀山還是火海,他都只能向前,他已經沒有退路。
韓信跟着林落,緩緩的穿過了後面的幾個院子。
沒有想到林家的宅子如此之大又如此之深,只是一路寥落,蕭索淒寒。
林落靜靜的走,韓信慢慢的跟。
兩張一樣的面具下卻是截然不同的表情。
走到盡頭是一個後花園,並無花草,荒涼寂寞,花園的中央,是一座木頭搭建的高臺,足有三層樓那麼高,卻不知道用來幹什麼。
林落順着木梯登上高臺,韓信跟着。
高臺上能感覺到呼呼的風從四處吹來,整個林府老宅盡收眼底。
遠山疊翠,四面蔥籠。
林落伸手指了指輕聲道:“看見那個東西了麼?”
韓信順林落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兩根奇怪的木柱,韓信認識,幽村之秤。
韓信道:“那不是幽村的刑罰工具麼?”
林落道:“它叫幽村之秤,按林家家法說,林家若有女眷偭規越矩不守婦道辱沒門風者,幽村之秤戮之。”
韓信覺得在林落面前應該說句公道的話,所以他垂聲道:“其實我倒是覺得林家對女人過於的苛刻了。”
林落冷笑了一下道:“苛刻?何止是苛刻,簡直是沒有人性,而且你以爲幽村之秤僅僅是爲了懲罰林家女人的水性楊花麼?”
韓信道:“主人的意思是幽村之秤還別有他途麼?”
林落道:“幽村之秤是林家的恥辱,更是林家的悲哀,從幽村之秤處死那個女人開始,林家的厄運就真正的開始了。”
韓信皺眉,他不明白林落說的是什麼,更不明白林落爲什麼要對自己說這些。
林落繼續道:“我可以給你講一個故事,一個關於幽村,關於林家,關於幽村之秤的故事,也許聽完了,你就什麼也明白了。”
韓信道:“主人要給我,講幽村的故事?”
林落道:“怎麼,你不願意聽?”
韓信道:“我只是覺得有受寵若驚了吧。”
林落的面具揚起,他似乎在回憶:“故事太久遠了,若非不是痼痛我心,許我也該大都忘卻了,何來細節講與你聽?”
韓信道:“難道主人的往事比宋思玉還要久遠麼?”
韓信的意思,眼前這個跟自己年紀差不多的林落,能有多久遠的往事講給自己聽,最多也就是從林家和幽村的種種記載上聽聞,即便他真是幽村林家從宋思玉咒法下漏網之人的後人,幽村荒敗幾十年,林家還能有什麼往事可講呢?
林落道:“宋思玉?哼,我在幽村時,他還在輪迴裡呢。”
韓信無語。
林落道:“你知道幽村第一代林姓族人是誰麼?”
韓信道:“我倒也看過些許記載,好像是一個叫林涵博的。”
林落冷冷咬牙道:“然,林秋堂,哼,我倒是永遠也記得這個名字。”
韓信自然明白,林落口中的林秋堂一定是林涵博的字,可是一個林家的後人,又怎麼會如此大逆不道直呼先祖名諱呢,而且還是痛恨不絕的語氣?
林落扭身繼續道:“你定然不知道幽村之秤處死的第一個人是誰吧?”
韓信道:“大約是林家的女眷吧?”
林落道:“不錯,第一個慘亡在秤邢之下的,就是林秋堂的原配夫人楊紅玉。”
韓信點點頭:“這個楊紅玉莫非違背了林家家規了麼?水性楊花還是人盡可夫呢?”
林落猛然厲聲道:“不許你這麼說她,她不是那樣的人。”
韓信被林落的呵斥嚇了一跳,急忙低聲道:“主人,我……。”
林落有扭臉看了看遠處的幽村之秤,身子不住的抖動,似乎在回憶很痛苦的事。
韓信很是奇怪的看着林落。
林落停了一會,噓口氣:“哼,你剛纔不是還說,林家家規對女子太苛刻了麼?”
韓信道:“是,的確是有失公平,也太殘忍了些。”
林落平靜了下去:“哼,林秋堂那個老匹夫,爲了一己之私,心機費盡,最終無果,竟然給楊紅玉安上偷人通姦的罪名,不惜秤邢處死,好狠的心哪。”
韓信有些吃驚道:“一己之私?是什麼私心能讓林涵博對自己的原配夫人下此狠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