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雙法

似乎獨自漫步在無盡的暗夜裡,眼前閃過了一道光芒。

我醒來了,想睜眼,動了幾下,眼前還是一片漆黑。

夜童在我耳邊說:“餘陽,你醒了,感覺還好麼?”

剛纔那透骨的疼痛在緩緩散去,聽到夜童的聲音,好是溫暖。

“夜童,我是不是對這個咒語過敏呢?”我說,“我怎麼看不見你了?”

夜童攥住了我的手:“我在這,你感受一下。”

我說:“嘿嘿,恩,我感覺的到,你的確在,我覺得我還是學劃地無形咒吧,我不適合學高深的,你什麼時候幫我把眼睛上貼的這符咒拿掉?我看不見你心裡發慌。”

夜童說:“都怪我,我太着急的想讓你學厲害的咒語,結果,結果……。”

我聽見夜童又要哭了,急忙說:“怎麼了?莫非走火入魔經脈逆轉啥的?”

外行到底是外行,我就給人家找到下的臺階了。

夜童嚶嚶的哭了:“不是走火入魔,是符咒反噬。”

我傻了:“符咒反噬是什麼意思?你不會告訴我,我連劃地無形咒都練不成了?”

夜童說:“餘陽,你要堅強,你的眼睛,恐怕……。”

我頓時全明白了,夜童沒有必要騙我。

夜童的話語充滿了歉意和自責:“都怪我,我不該讓你練的,我……。”

我瞎了。

電光火石般,我就瞎了。

我用手摸了摸眼睛上貼的紙符:“這,這,以後就是我的眼睛了?”

夜童伏在我的胸口大哭起來:“餘陽,對不起……,我害了你。”

我的手擡在半空停了半天,還是緩緩的落在了夜童的秀髮上。

我感覺夜童的淚不停的從我胸口落下,溫潤流淌。

我能說什麼呢,我上躥下跳眉飛色舞的讓人家教我。

現在教出了亂子,又能把夜童如何呢?夜童難道不是好心?

我努力的把委屈嚥了咽:“夜童,看你說的,你不是有法術麼?你不是說,我還有天眼麼?眼睛瞎了,用天眼還能看見不是麼?”

夜童使勁的搖頭,嗚咽道:“沒有了,我的法力開不了你的天眼。”

我說:“一點希望也沒有了?我就成瞎子了?”

夜童嗚嗚的哭。

我心一片冰冷,似乎夜童的眼淚都順着我的胸膛流進了我的心裡,凝結了。

夜童說一點希望也沒有,那真的就一點希望也沒有了。

我說:“呵呵,那,那我以後再也看不見你了?”

這不是廢話麼,都成瞎子了,以後還想看見誰?

我說:“沒有關係,你上次不是告訴我,要開天眼,就不能要我的眼睛了?我已經有心理準備了,我原來也沒有想過要有天眼,現在沒有開也無所謂,看不見就看不見了,比起王熊,我還多撿回條命呢,唉,只是以後再也看不見你,挺,挺遺憾的。”

我感覺自己有東西從眼角流出來,潤溼了紙符。

瞎子還能有眼淚?還不錯,我還有眼淚,起碼夜童知道,我這淚,不僅僅是爲了自己而流,更多的是爲了夜童而流。

我確實很難過,我在憤懣,老天如何要這樣對我。

果然,我在漸漸的失去我珍貴的東西,註定的,我的眼睛註定不屬於我了。

我自問我沒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我不是在循規蹈矩好好做人麼?

我讓自己的心像一顆開滿花的樹,雖然孤獨,卻也還絢爛。

爲什麼上天要把我所依所戀一點點的如此殘忍的帶走呢?

不是說好人一生平安麼?我才過了少半生,就已經成了這樣了,我的平安在哪裡?

我有眼睛的時候還看不清未來呢,現在成瞎子了,又去哪裡尋找幸福呢?

現在不是有個人爲了我哭泣麼?

我能感受到夜童的傷心,我活這麼大,還沒有一個女人爲我這樣的哭泣。

已經瞎了,就瞎了吧,至少在瞎以前見過夜童這樣的女人。

如果再也看不見別的美女,那就把我美好的回憶在夜童這停駐吧。

“下山的時候還得你用根棍兒牽着我呢,我現在成殘疾人了。”我安慰夜童,“回去我就申請殘疾人救助金,我以後算是有保障了。”

夜童說:“我們暫時不下山了,韓信說他感應到宋思玉了。”

這下輪到我吃驚了:“那宋思玉怎麼不來找我們呢?他忘記跟我們的交易了?”

夜童說:“餘陽,你放心吧,你沒有完成的事情,讓韓信來做。”

聽了這話,我不由得陣陣苦笑。

我終究還是沒有搶過韓信,他完勝了。夜童畢竟對韓信還是信任的。

我算的了什麼呢?我現在什麼也做不了。

我成了瞎子,不但幫不了夜童,還成了她的累贅,要是那個戴面具的傢伙再來,夜童也許還得照顧我,她會跟韓信並肩作戰。

我心裡的酸楚無限涌起。

我突然覺得,夜童的出現好像是在冬天裡給了我一個夏天的夢,溫暖流瀉,我一下子讓陽光充盈的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自己在哪裡。

而宿命卻毫不留情的把我在春天喊醒了。

由於一下子不適應,我反而覺得心裡比冬天更冷。

能怪誰呢?怪夜童麼?

不能,怪只能怪我自己,把這個夢當成真的了。

我苦苦一笑:“夜童,我很想幫你的,可惜現在,我做不到了。”

夜童說:“沒有關係,現在你只要好好的,我就安心了。”

我說:“韓信沒有彌天真陽,也開不了天眼,他就算感應到宋思玉,也找不到嬋兒,宋思玉會把秘籍給他麼?換不來秘籍他去見宋思玉又有什麼用呢?”

夜童愣了,語塞了一陣。

夜童的無言已經讓我明白,這是他們之間的秘密,沒有我,難道人傢什麼事情也做不成了?

去我的吧,我太高看自己了。

我笑了笑:“不過,韓信的法力那麼高,一定會有辦法的對吧?”

夜童頓了頓:“嗯,我覺得他也應該有法子,他,他,他不能再失敗。從來了幽村,招魂失敗,枯血咒失敗,離魂儀式失敗,他受的打擊太大了。”

是,韓信那麼自負的人,這樣的打擊也真夠他受的。

我說:“看來我只能在帳篷裡陪寧心了,祝你們這次馬到功成,我那酒呢,我喝酒。”

夜童用手捂了我的嘴:“不行,你身體有傷,不能喝酒,聽我的。”

我說:“你不讓我喝酒還不如讓我去死呢,有什麼傷啊,失明就失明吧,起碼我曾經看見過,看見過青青世界,還看見過你,我夠了。”

夜童輕輕嘆口氣:“癡情的人,大多不幸福,餘陽,何必呢。”

好多事情總是後來纔看清楚,可惜我們都已經找不到來時的路。

好多事情當時一點也不覺得苦,就算是苦,我想,我也不會在乎。

癡情,總比無情好吧。

我的青春,現在只剩下一滴眼淚。

我的青春,現在只剩下一滴眼淚。

蝌蚪對韓信說:“韓哥,童姐在那邊流淚呢。”

韓信點頭:“夜童心軟,讓她哭會兒,算是盡心了,要不她心裡老覺得做了什麼虧心的事,老會覺得欠餘陽的。”

蝌蚪說:“我有個疑問,你讓我做融目蠱的時候我也沒有問,我是研習蠱毒的,法力也沒有你高深,可是,我還是想不明白,你要餘陽的眼睛有什麼用。”

韓信一邊把玩着手裡放着我眼睛的黑罐子一邊冷笑:“我知道你要問什麼,還記得夜童給我們講宋思玉的那些故事麼?哼,你對彌天真陽有多少了解?”

蝌蚪道:“只是耳聞。”

韓信把黑罐子伸到蝌蚪面前晃了晃道:“彌天真陽就在這裡面,就在餘陽的眼睛裡。”

蝌蚪道:“這個我知道,我們上次用離魂術,不就是爲了讓餘陽開天眼麼,把雙目之中的彌天真陽化作天眼去感應灰魂?”(注:灰魂:就是一般陰陽師感應不到的靈魂。)

韓信道:“既然有人搗亂,餘陽的天眼開不了,餘陽不就相當於凡人麼?他要這彌天真陽還有什麼用?”

蝌蚪道:“難道你能把餘陽的彌天真陽轉換到你的身體裡?”

韓信搖搖頭:“不能。”

蝌蚪道:“那我們要餘陽的眼睛也沒有什麼用處吧?”

韓信冷笑:“蝌蚪啊蝌蚪,活該你上次讓人陷害差點把命丟了,你太單純,你想想看,宋思玉想要的,無非是餘陽的彌天真陽,現在餘陽的彌天真陽在我手裡,我想要宋思玉幹什麼,宋思玉還不是乖乖的就範麼?”

蝌蚪道:“你莫非要用餘陽的彌天真陽逼宋思玉現身?”

韓信道:“只有這樣,宋思玉纔會跟我交易,我的秘籍才能到手。”

蝌蚪道:“夜童說宋思玉對林可嬋眷戀極深,彌天真陽是他找到林可嬋的唯一希望,他肯定不會袖手的。”

韓信咬牙道:“宋思玉,這都是你逼我的,你不現身,也由不得你了。”

夜童把我流出的眼淚緩緩擦去。

我說:“我現在這個樣子是不是很滑稽?像殭屍不?”

夜童去了一聲:“像什麼殭屍,就知道亂說,你等着,我給你收拾一下。”

夜童的揹包真是百寶箱,沒有一會兒的功夫,她拿出一卷紗布繃帶。

“我手裡是繃帶,你忍一下,我把符咒揭掉,給你纏上繃帶。”夜童說。

我表示同意,傷員也要有個傷員的樣子。

眼睛上纏了繃帶起碼比貼兩張紙要強。

夜童並沒有幹過救助傷員的工作,纏繃帶時,把我耳朵也纏了進去。

我說:“你少纏幾圈,一會兒給你纏成木乃伊了,你把我耳朵纏了,我又看不見,又聽不到的,那不是徹底成了廢人啦?”

夜童忙不迭的道歉。

就在夜童剛剛把我耳朵從繃帶裡釋放出來,突然,我聽到一陣奇怪的笑聲。

是個男人的笑聲,絕對不是夜童。

我急忙凝神靜氣仔細分辨,不錯,是一個男人在陰陰的笑。

夜童似乎沒有聽到:“餘陽,你的耳朵好小,怪不得剛纔一不小心就纏進去了。”

我說悄悄的提示夜童:“夜童,你聽,有奇怪的聲音沒有?”

夜童歪起腦袋聽了聽:“沒有啊,你是不是逗我,嫌我說你耳朵小,你就證明你耳朵靈?”

不對,這樣清晰的笑聲夜童不可能聽不到,而且我還聽見有沙沙的腳步聲。

帳篷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