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杏這幾日在車上顛簸,日夜兼程,對她的影響不太大。她到是能吃能睡,被丫鬟伺候的很好。這車駕駛的平穩,絲毫沒有影響貞杏休息。
距離伊犁城越遠,貞杏就越發的思念齊博鬆和他們的小園子。說來,也奇怪。思念一個人的時候,他那些壞毛病都忘在了腦後,只能記得和他在一起時候的那些快樂時光。就連小虎,貞杏也對它有着無盡的思念,早就忘了它叼着耗子嚇唬她的模樣。
貞杏平躺在牀上,眼睛望着車頂。或許,她走了,崔玉貴能放過齊博鬆一命。只要他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距離京城越近,貞杏就越發的不開心。到了最後的那幾天,貞杏幾乎不對任何人講話了。貞杏整天就坐在車廂的大牀上,雙手抱着腿,一言不發,臉上掛着深沉的憂鬱。
這時候,有一個人是真的有點着急了。誰呀,當然是崔玉貴。
某一天早上,崔玉貴按照宮裡的規矩照常請安。貞杏呆呆的靠在牀上,也不理會崔玉貴。崔玉貴從地上爬起來,陪笑着和貞杏說話,貞杏也不搭訕。下人們送飯上來,貞杏連碰都不碰。
崔玉貴這時候有些着急了,眼見着要進京了。可是,這貞杏卻像是傻了一樣。總不能,交給皇上一個傻妃子吧?
崔玉貴爲了貞杏可算是下了大力氣,從齊博鬆帶着貞杏走的那天,崔玉貴就派了一個叫大壯的人跟着他們。
貞杏和齊博鬆在伊犁城附近的那個鎮子上種地的時候,大壯就在隱藏在那鎮子附近的大山裡。那一年冬天,差一點沒把大壯凍死。
後來,貞杏和齊博鬆到了伊犁,大壯就跟到了伊犁。貞杏開店,大壯就賣水果。大壯每個月都用飛鴿傳書給崔玉貴遞去貞杏和齊博鬆的消息。
崔玉貴經常將這些消息告訴光緒皇帝,至少,光緒皇帝現在知道,貞杏活的很好,很健康。可是,他要是帶回去這樣一個傻妃子。光緒皇帝還不把他剝了皮?
甭管崔玉貴怎麼跟貞杏搭訕着說話,貞杏就是不搭理。這到不是她真的傻了或者瘋了,只不過,越是到了京城,她越是害怕。她擔心齊博鬆的生死,因爲最近這兩日,她透過車窗看那些換班的車伕時,意外的發現,這裡見少了一個車伕。而頂替那個車伕的,是另外的一個人。
不會是崔玉貴半路換人,這些車伕明着是車伕,實際上,都應該是大內的高手。可是,突然少了一個,他能去做什麼呢?
貞杏擔心,他被崔玉貴派去殺齊博鬆了。若是想斷了自己的後路,最好的辦法,就是將齊博鬆處理掉。翠玉能幹出這種事兒,貞杏相信。
她擔心害怕,所以,就更加的不願意跟崔玉貴和那些下人們講話了。貞杏看的出來,崔玉貴是擔心她瘋了。索性,她就嚇唬嚇唬他。
貞杏乾脆絕食了,這沒差點把崔玉貴急死!原本,一路上是食物就不太充裕。這位祖宗在意絕食,崔玉貴投河自盡的心都有。
萬一拉到京城是一具屍體,他還是趁早喝下鶴頂紅,免得落個人家的笑話。崔玉貴欲哭無淚的時候,好消息傳來了。
經過兩個丫鬟輪番的轟炸後,貞杏開口說話了。問的第一句話,就是:“齊博鬆還活着嗎?”
崔玉貴趕緊鑽進車中,卑微的陪笑着說道:“還活着,還活着。小主吩咐的事兒,奴才絕對不會違背。小主不讓齊博鬆死,奴才絕對不會對齊博松下手。”
貞杏又閉起了嘴巴,這一回,崔玉貴又着急了。貞杏心說,崔玉貴怎麼知道齊博鬆還活着?只有一種可能,崔玉貴在齊博鬆的身邊安插了眼線。恐怕,只要自己一進入京城的大門口,齊博鬆的腦袋就要落了地。
貞杏思來想去,突然說道:“我想吃咕老肉。”
崔玉貴爲難了,這些天,吃的大多都是西域的囊或者饅頭一類的乾糧。除了丫頭們清洗馬桶,基本都不下車。這貞杏突然想吃那東西,勢必要尋一個鎮子下車吃。
崔玉貴想了想,微笑着說道:“非常時期,還請主子多多理解。請小主忍耐一下,再有兩天,我們就可以進京了。”
貞杏又閉上了嘴,不吃飯不說話不喝水。崔玉貴心裡知道,貞杏這是和他鬧氣呢!崔玉貴什麼人,他怎麼猜不出來,貞杏這是想拖延時間,藉機逃跑呢?
可是,人家是主子,崔玉貴就是在埋怨,也沒用。崔玉貴只好陪笑着說道:“小主,還是吃一點東西。好歹,不餓。都說,這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飯怎麼能行?”
貞杏不語,呆呆的看着前方。崔玉貴突然問道:“小主,爲什麼不說話?”
貞杏一頓一頓的扭着脖子轉過頭,看着崔玉貴,忽然微微一笑,從容的說道:“因爲,我的魂沒了……”
崔玉貴的辮子差一點豎起來,也不知道爲什麼,幾乎所有的太監都怕鬼。聽說,這鬼專門找那些不陰不陽的人。所以,太監們幾乎都是信教的。據說宮裡,有幾位太監還是基督教的教徒。當然嘍,道光皇帝那會子鬧的天理教,宮裡也有幾個太監信的。正是因爲當年有了太監的裡應外合。天理教的二百個教徒纔會衝進了宮中。
崔玉貴被貞杏這一句話,嚇得臉都變了色。貞杏心裡卻在暗笑,反正,他不讓她痛快了,她也就不讓他好。這一來一往,也算是他還了綁架她的事兒。
打那天開始,崔玉貴除了每天的請安,儘量減少去貞杏車廂的次數。貞杏開始吃飯了,因爲她對逃跑徹底的失望了。崔玉貴說什麼也不肯在中途停頓,她想,齊博鬆這回可能難逃一劫了。
他死了,她的魂就丟了。那高高的紅牆中,壓不住那顆思念他的心。她知道,自己這輩子是忘不掉這個男人。要想忘掉齊博鬆,只怕,要將她那顆怦怦跳的心臟挖出去。
貞杏木訥的靠在車廂上,回到京城。迎接她的是什麼呢?
崔玉貴一到京城,就發現這事兒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順利。早先,他冒險去接貞杏的時候。王太醫給了他的信兒,說是太后撐不過十天了。
哪知道,他來來回回折騰了快一個月。本以爲太后早就沒了,可細細一打聽,這老太后還堅持上朝呢!
崔玉貴這時候突然覺得,自己是陷入了一個巨大的陰謀中。這王太醫,沒準是太后的人。太后知道貞杏沒死,用了這一招……
不過,不應該。
按照老太后的性格,若是知道貞杏沒死,早就遍天下的派人去尋。貞杏明目張膽的在伊犁城裡開店,早就死了七八回。
想到這裡,崔玉貴鬆了一口氣。
幸虧,自己沒大搖大擺的進京。他匆匆的將貞杏安排在外宅,如今,他是出宮的人了。打聽消息這個艱鉅而光榮的任務,就落在他的徒弟,小德張的身上。
崔玉貴在府上等的快要急死了,一個小主住在太監的家裡,傳出去,要有多少人來暗殺貞杏?若是到了自己的家中,貞杏被暗殺。自己這張老臉放到哪兒去?一路上的艱辛,也就白白的浪費了。
崔玉貴擔心的不無道理,崔玉貴的車才一進京。就有人登上了他。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崔玉貴的死對頭李蓮英。
李蓮英長了一張驢臉,放到農村去就靠他這般的長相絕對是找不到媳婦。總有後人杜撰,說慈禧太后和李蓮英的關係不正當。可幾李蓮英這長相,慈禧太后要是跟他有點什麼事兒,那慈禧太后也太不挑食了。
李蓮英打崔玉貴走的那天就在崔家部署了眼線,聽說,崔玉貴走的急。又不像是回老家,這事兒蹊蹺。
崔玉貴那三兩大車,一進家門兒。就立馬有人向李蓮英通風報信。聽說。那三兩大車還不是在門口下的人。而是直接帶進了院子裡,這就奇了。
這是崔玉貴不想讓人知道,這車裡裝的是什麼!李蓮英也不是吃素的,命令手下,半夜到崔玉貴家看看。
此刻,他就擔心一件事兒。老太后的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光緒皇帝遲早當政。過去,他是沒少得罪了光緒皇帝。如今,要是光緒復辟,他能有好?只怕,第一個被凌遲處死的,就是他這張大驢臉!
李蓮英自然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所以,早就和九門提督商量好,這段時間嚴加防範進京人員。各個手握兵權的將軍的身邊,李蓮英也安插下了人。萬一要是發生兵變,他要提前知道他們的底牌。
不僅如此,就連瀛臺上,李蓮英也加派了人手。過去看守的太監增加了一倍,爲的,就是避免光緒皇帝又什麼小動作。
不過,光緒皇帝還算是很乖。整日一臉木訥的表情,看不出有什麼異常。越是這樣,李蓮英越是擔心。
一個人能將自己的心事兒壓得這麼深,能這般的委屈自己,他要付出多少的艱辛?他是皇帝,從小養尊處優。如今,卻肯忍辱負重。這萬一爆發,就不是什麼人能夠控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