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痛像一個引線,它在瞬間點燃的,是我一直以來深埋心底的怨恨。這種怨恨龐大而又厚重,就是最劇烈的炸藥。
我一直不敢觸碰它,怕自己會失控,怕這爆炸來的太劇烈。會連我自己一起炸的粉身碎骨。
可是今晚,我摸上自己的肚子,我無數次的想要給自己一個理由,爲什麼我要面臨這樣的抉擇。要麼留下孩子面對自己後半生的痛苦掙扎以及孩子一生的不健全,要麼失去孩子自己承受難以言說的巨大疼痛留下終身的遺憾。
我爲什麼會走到今天這步?!
是江哲年害的!記陣邊劃。
要不是他的背叛,我現在會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不用面對父母的指責,不必揹負姐姐的出賣,更加不會面臨失去孩子的抉擇。
還有何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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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樣一個惡毒的第三者,口口聲聲說着自己柔弱,滿口真愛的人,憑什麼她的孩子會在滿心期待下出生,而我的孩子卻要像是過街老鼠一樣喪命在醫生的手術刀下。
我不甘心!憑什麼!這都是憑什麼!
就因爲我不爭,就因爲的弱小,就因爲我是好欺負的人。
就算是這樣,我可以忍耐他們對我的無視。可以將過去的一切都深埋心底,不在追究。可孩子不行。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母親的普遍心態,可是我就是這麼想的,誰欺負我都可以,但是我的孩子誰也不準欺負!
我是無能,我是膽小,我沒有辦法承受一個新生命帶給我的一切。
可這一切是誰造成的呢!
是他們!
只要一想到在我的孩子即將喪命的時候,他們還好好的活在這個世界上,平安喜樂,我就氣的發抖。
“我要那個孩子也去死!”我咬着牙說:“沒道理只有我的孩子該死,他們一家倒是可以和樂融融的!”
有些東西不能假設。
只要深想就會陷入無邊無際的怨恨,我難以想象他們抱着新生兒欣喜的畫面,心像是被刀子割一樣。
“行!”袁圓滿口答應下來,她從牀上翻下去,找來手機就開始打電話。
從江哲年的姓名、學歷。期間還問了我江哲年母親家的地址,我看着她有條不紊的佈置,反倒冷靜了下來。我之前一直沒有報復,就是怕自己一衝動作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爲了這些不值得的人把自己的一生毀了,實在沒必要。
“袁圓,我就是心裡難受需要發泄,還是別真的去做吧,傷人是犯法的。”我又有些退縮。
袁圓毫不在乎,“你就放心吧。這事絕查不到我頭上來。哼!心裡這口氣不除了,我非憋出病來。”
我看她是真的很爲我出頭的樣子,很是感動,又覺得我們倆此時這番惡聲惡氣的樣子有些滑稽,笑出聲來,“你不是在外國受過人權教育麼?怎麼回家了就開始害人了,這時候你不是該說人人平等,那孩子也不是一條性命麼?”
“呸!”袁圓從牀上站起來,踩着彈簧身體忽上忽下的說:“什麼鬼人權!我剛纔一直在想,你跟了江哲年整整七年,老媽子似的伺候他,還有他媽!就是顧個保姆都該有點人情味吧!現在他摟着小姑娘生兒子去了,媽的讓你躺在手術檯上受罪,這他媽都是什麼事情啊!”
“離婚案我不是贏了麼。”說完我就警覺,洗腦這種事情是真的發生的,因爲我媽跟我這樣說過,所以我現在心裡難受了就會這麼想,想着反正房子什麼的都我拿到手了,總不該還一直忿忿不平的。
袁圓跳起來就罵,“顧夏,你還有沒有出息啊!你他媽別讓我瞧不起你!那點錢是什麼玩意兒!能換回你過去七年的時光嗎?能讓你受傷的傷害都消失嗎?最後!能換回你兒子一條命嗎!”
我聽的全身發抖。
如果拿房子錢換時光、傷害,以及我肚子裡的孩子,我想我現在得到的遠遠低於我失去的。
有些東西是不能算的,現在江哲年二十九歲,男人正風華正茂,找個十幾歲的小姑娘都成立,然後瀟灑的過完這一生。而我呢,二十五歲,離異,身無長物,兩相對比,誰的損失更大呢。
心裡的負罪感減輕了些,但還是不放心,“你別讓人做的太過。”
我不知道袁圓剛纔安排了什麼,總是擔心她安排的人出手太過,傷到人就不好了。轉念又想,我這樣同情、擔心何梔,是不是有病?!
袁圓大手一揮,“安啦安啦,那些人比你我有手段的多。”
我突然好奇,問起袁圓的家裡事,“你家是幹什麼的啊?爲什麼能認識這些有手段的人?”
“幫會,懂不懂?”她眼角一挑,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誰’的表情。
我哇了一聲,“原來你就是傳說中的黑道公主?咳咳,那是不是標配霸道總裁啊?”
可能對很多人來說,幫會、黑道都是天方夜譚的故事。但是在這裡,並不是的,我們這座城市是沿海城市,自古就是港口,有碼頭的。
有碼頭的地方少不了幫會,沒辦法,這是必然產物。
其實古來就是港口的地方,基本上都少不了黑道的存在。
臺島港城的都是大名鼎鼎,就是國內,海市津市也同樣有,只是國內不會明晃晃的說出來罷了。
在我們這裡,我小時候聽過一些親戚說起,大多都是找蛇頭偷渡的。還有就是找這些幫會走私的,我小的時候,能弄來走私貨的人,現在都是上億的大老闆。
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風土人情,我們這裡,幫會是一種文化,大家都知道他們的存在,卻又都心照不宣。
我對袁圓的認識又新了一層,總覺得跟幫會扯上關係就變的神秘起來,同時的,距離我的生活,實在是太遠了。
袁圓嘿嘿笑,“霸道總裁,當然有啊,你覺得陸bss怎麼樣?”
我臉一垮,扭頭睡下,“不理你了!”
“好麼,好麼。”袁圓也跟着躺下來,“知道你最恨第三者,我不會去插足的啦,我暗戀行不行?”
暗戀當然是可以的。
而且陸暻?年那樣的人,實在也是很值得暗戀的。
我已經一週沒有見到陸暻年了,聽袁圓說,他最近在忙私事,好幾次缺席了海外部的工作彙報會議,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就算再怎麼抗拒,可是醫院預約的時間,還是會到。
我跟袁圓坐在手術室外面等,醫院說這個手術非常簡單,根本不用病牀推進推出那麼嚴重,直接自己就能走進去走出來。
所以我們就在外面等着。
一個又一個的人,年輕的、中年的,女人!
有的走進去的時候是哭着的,有的走出來的時候是哭着的。
我從未見識過這樣的場面,不由得捏緊了袁圓的手,嚇的不行。
袁圓也還不到哪裡去,先開始她說:“這也太蔑視生命了,就這樣跟罐頭車間一樣的一個一個來啊,怎麼那麼殘忍。”
說完發現我抖起來,又說:“你別害怕,你看她們都什麼事都沒有,自己都能走出來。”
真的什麼事情都沒有嗎?
每一個走出來的人都面如白紙,腳下虛浮,眼神是一種像殭屍一樣的直。
這真的是沒有事情嗎?
“下一位,顧夏!”
我全身緊繃,站都站不起來。
袁圓實在是看不下去,“要不然咱們回去吧,咱們不做了還不行?”
她也是徹底被嚇傻了,她這樣的人,哪裡見過這個。
我木然的跟着護士走進手術室,裡面站着一個男醫生兩個護士,然後就是濃濃的血味。
很新鮮的血味。
噁心。
我捂住嘴巴就想吐,滿腦袋都是剛纔從這間手術室裡走出去的人,覺得眼前有無數個小孩子的靈魂在飄。
連嚇帶難受,我吐了個徹底。
用涼水沖洗過嘴巴,我轉頭走回去。
男醫生全副武裝,只露出兩隻眼睛,他完全沒有感情的,非常冷冰的說:“躺上去,把腿打開!”
身邊的護士更是放鬆,收拾着盤子中的工具,刀、剪刀,以及很多我不認識的刀。
在手術室的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我實在是不敢走過去,靠近那個手術檯。
護士看我這樣,還勸我,“你放心,我們這裡很安全的。外面那些無痛人流纔可怕,我們的醫生都是很有經驗的,會根據你子宮的情況刮,不比外面的那些雜牌子小醫院,說是無痛人流,其實就是鐵抓。”
“鐵抓?”我嚥了口唾沫。
“對啊。”拿護士伸出帶着塑料手套的手,做成鷹爪狀,“就像這樣,小小的一個頭探進去,然後‘唰’!”她的手一變,變成了梅超風似的白骨爪,“在子宮裡變成這樣,然後攪拌一下,就完事了。”
“攪拌?”我的嗓子已經徹底幹了,一點水分都沒了。
“廢什麼話!快點過來躺上去!後面還有好幾個人排着號呢!”醫生做了一天的手術,語氣並不怎麼好。
我就站在原地,看着站在手術燈下,穿着一身醫生袍的男人。
從前我最喜歡看江哲年穿醫生袍的樣子,可今天,我覺得這樣的形象,簡直就是地獄的使者,他將會把我打入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