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就算袁四夫人此時看起來非常的孤苦伶仃,卻沒有一個人過去勸慰。袁家老爺子一死,這位曾經風光無限的袁家四夫人,恐怕往後是徹底的失勢了,沒有孩子,自己本身還這樣的年輕,這些年雖然她經手了袁家不少的交易,也參與袁家產業的管理,可這些東西往後還能不能讓她沾手,還是個疑問。
另一邊,袁老爺子的兒女齊刷刷的站着,爲首的是袁老爺子的三兒子。老大老二都已經故去了,現在袁家內部的主事人是這位老三。
他看起來也有六十歲了,對比袁老爺子就是歲的高齡,他的年紀很合理。
穿着黑色的絲織的唐裝,看起來又是肅穆,又很有些殺氣。要知道袁家這麼多年,雖然盡力的洗白,不再沾黑道中的事情,但本市身處碼頭,很多事情不是想要金盆洗手就可以做到的。此前夏天佑曾經找袁家的手下綁架我,從這件事情上看來,袁家在黑道上還是有很多的人手,當然也是很有地位的。
這位袁家的三爺,自然不容小窺。
我跟在陸暻年身後跟他們一一握手。看到陸暻年來了,袁三爺有些驚訝,他說話的聲音很低沉,“出來了?”
陸暻年點點頭。
“可要我們幫忙?我聽到了一些風聲,聽說是姓賀的那小子賣了你?”說這個的時候袁三爺的眼神突然狠了起來。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樣的眼神,袁三爺其實歲數不小。眼皮其實已經耷拉下來了,但是那一瞬間的精光四射,真的是非常有威力的。
陸暻年跟袁三爺似乎有些交情,他的手跟袁三爺握在一起,微微點了點頭。
袁三爺勾脣笑了一下,非常皮笑肉不笑的樣子說:“可見什麼敵人都不可怕,被兄弟賣了。纔是最大的坎。”
陸暻年心有感觸,“說不傷心,那不可能。”
對於這種自己兄弟出賣的事情,袁三爺似乎比陸暻年更有經驗,拍了拍陸暻年的手,“你放心,這事情我去給你處理,保準讓他老老實實的回去跟你懺悔。”
懺悔?這個詞,我有些不明白。
我們現在哪裡需要賀蓮城的懺悔呢。
陸暻年停頓了一陣。嘆了口氣說:“好吧,別傷了他性命就行。”
這下子袁三爺是真的笑了出來,“這纔對,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說完這個他們之間的氣氛活躍了不少,陸暻年眼睛掃視了一下,然後跟袁三爺說:“我這個侄兒,從前是荒唐了一些,不過這幾天我冷眼看着。對你家的小幺的確是上了心的。從前覺得沒臉跟你說,今天這個場合,我總想問問你的意思,你要是看不上他,我就把人帶回去,也省得給你添麻煩。”
袁三爺瞭然的一笑。
陸暻年這話說的好,按他的說法,從前陸駒跟袁圓的事情沒跟袁三爺通氣那是因爲陸駒不好,所以陸暻年纔不好意思上門爲陸駒說話。但事實。卻是那時候袁老爺子還活着呢,別管是什麼樣的狀態,袁圓的婚事都落不到這個三哥來決定。
要是那時候說,最大的可能就是落在袁四夫人頭上。
這事情肯定是沒個好的,從之前袁四夫人的種種舉動都能看出來。恐怕這也是陸暻年的心機所在,從前,袁圓跟陸駒才只是談戀愛,還沒有過明路,那時候袁四夫人上竄下跳,那就是貪慾太重,甚至有些掛不住臉面。
但是如果那時候陸駒他們就過了明路,袁老爺子把袁圓的婚事交給了袁四夫人處理,那麼袁四夫人所作的一切都變的順理成章。
這其中的差別還是很大的。
袁三爺顯然明白陸暻年的用意,對此前陸暻年不聲不響的就坑了袁四夫人一把,且坑的袁四夫人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很是滿意。
袁三爺說:“我這個小妹妹,跟那女人在一起的時間多,難免會被她哄了去。有你這個長輩看着,我放心很多,至於你家的小子,我瞧着不錯。男人年輕的時候,哪有不荒唐的,那些都不是什麼大事情。今天就讓他留下,也算是讓親朋好友都見見我們袁家的新女婿。你侄兒當了我妹夫,你佔了我不少的便宜呢。”
這輩份先就亂了。
不過讓陸駒留下,這就算是給陸駒跟袁圓過了明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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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算是正式向外界說明,陸家跟袁家的聯姻成功。
這對於目前的am集團來說,當然是件極好的事情。
陸暻年最後謙虛了一句,“他在這要是有什麼做的不對的地方,你不用留情面,教教他也算是他賺到。”
這話說的實在太人喜歡。
“我倒是想教訓人,只是小圓子哪裡會捨得。”
這事情就算是定下了,然後陸暻年給袁三爺介紹了我,“我夫人,顧夏。”
袁三爺看看我,說一句,“幸會。”
面對我,他沒有了跟陸暻年的親近,還有談笑風生的樣子,變的威嚴又肅穆,我看着他的樣子,當然也是緊張。
“請多多關照。”我下意識的就說了這麼一句。
袁三爺一笑,“我哪裡敢關照你。”
這纔算是讓我放鬆一點。
錯開袁三爺,後面還有很多的兄弟姐妹,家族真不是一般的大。
陸暻年對每個人都說着‘節哀’,我跟在他後面。一路走過去。袁老爺子現在這個歲數沒了,其實算是高壽,在本地叫做‘喜喪’,所以家人真的哭的不知自治的沒幾個。
走到隊伍的最後,看到袁圓。
她作爲小女兒,自然是要站在最後的,相比而言,她哭的最慘。
袁老爺子生前最疼愛這個小女兒是一方面,還有一方面就是越是年輕的時候。好似對死亡越是不能接受。像是袁三爺那樣看慣了生死的,讓他痛哭流涕,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抱了抱袁圓,輕聲的勸慰着她。
如果不是看到袁圓,只是看前面那些人,聽陸暻年跟袁三爺說的那些話,我根本就不會覺得今天這樣的場合有什麼值得悲痛的地方,但是看到袁圓,這樣的想法就被打破了。
袁圓哭的像個孩子。
看到她我才發覺,今天對於袁圓來說,是失去了父親的日子。就如同曾經的我一樣,袁圓出生母親就難產沒了,她的世界裡幾乎就只有父親,當然後來還有了袁四夫人。當初陸暻年失蹤的那一年,陸駒執掌公司,袁四夫人沒少在裡面摻合,當初好多人都說袁圓難道就這麼看着袁四夫人胡作非爲,不管她嗎?
我先開始也覺得袁圓該管管。她怎麼能視若無睹。
但是後來我漸漸明白了,袁圓對袁四夫人有一種很奇怪的情感,雖然她知道袁四夫人不是什麼好人,也明白袁四夫人對她抱着利用的心態,可是這樣的人,再怎麼說也是媽媽啊。
對於一個從來沒有見過媽媽,在袁家這樣一個大家族裡長大的袁圓來說,身邊有位親近的女性,哪怕這個人只是爲了利用她而來的,也總比沒有好。
而袁老爺子,大概就是袁圓的精神支柱了。
所以今天,袁圓的哥哥姐姐們都沒有哭,甚至我想着這些人心裡都已經開始盤算袁家的股份,家產要怎麼劃分的時候,袁圓哭的最慘。
她沒了父親,就什麼都沒了。
明白她這種心情,我拍着她安慰,“你別太傷心。你還有我們,還有陸駒啊,他那麼愛你,你怎麼捨得他爲你難過呢。”
這話我說的實在。
陸駒就站在袁圓的身邊,按說他現在的身份還不能站在這裡的,可是他卻義無反顧的,堅定的站在了袁圓的身邊,甚至一直牽着袁圓的手,給她支持,給她齊勵。
袁圓哭的厲害,說話都有些斷斷續續,“我.......知道,我就是有些傷心。”
這是難免的。
陸暻年對安慰人沒什麼興趣,直接跟陸駒說:“我跟袁小姐的三哥已經說過你們的事情了,你今天就留下,好好的幫忙,別偷懶。”
陸駒原本看着袁圓哭,自己都有些頹然。不過聽到陸暻年這個話,當即眼神就亮了。
“三叔?”
陸駒早就想娶袁圓了,之前陸夫人也不是沒有跟袁家的人說過。可是陸夫人顯然份量不夠,袁家掌事的人,根本就不會跟陸夫人多說什麼,陸夫人倒是可以跟袁四夫人說。只是,袁四夫人哪裡能做主把袁圓嫁出去呢,她還沒這個資格。
如果她敢開口把袁圓許出去,都不用別人動手。當時還沒嚥氣的袁老爺子就能了結了她的未來。
所以陸駒跟袁圓的關係,一直都只是處在兩個人私下裡談戀愛的地步,還真的沒有上升高度,到了家族承認的地步。
不過此時陸暻年跟陸駒說的意思,當然就是給他過了明路的意思,讓他別偷懶,無非意思他在袁家別丟了臉,新女婿上門,自然要好好表現。
陸暻年拍拍陸駒的肩膀,“就是你想的意思,好好的在這呆着,最近給你放假。”
陸駒面有難色,“可是公司最近........”
要是平時當然是沒問題的,可是現在不是平時啊,公司明明已經有了那麼多的狀況,就是陸暻年本人現在也是保釋期間,連離開本市都是不允許的,這個時候陸駒跑到這裡來討好袁圓的家人。說起來是真的有些不合適。
陸暻年明白他的意思,很瞭然的說:“沒事,難道你覺得我解決不了現在的事情?”
對陸暻年的能力,陸駒當然是相信的,他爲難的點點頭,“那要是有需要我的地方,隨時給我電話,我隨時都能回去。”
“好。”
陸駒能說這個話,能在最近最近這段時間。堅定的站在我這邊,護着我,照顧着我,對陸暻年來說已經是莫大的安慰。
並不是每個浪子都能回頭的。
我們出去的時候剛好碰上過來祭拜的夏亦寒。
最近都沒怎麼見,他還是老樣子,看到我們並沒有什麼驚訝的。我知道雖然夏亦寒在電話裡說他已經沒有用武之地了,可是對我們的消息,他都是密切關注的,所以陸暻年出來,他自然知道。
不過這不是重點,夏亦寒跟我說:“你別擔心夏夫人,我已經送她去了父親在的療養院,讓他們在一起了,有人照顧有人伺候,不會受苦的。”
讓夏夫人離婚,大概是夏亦寒最後的報復,但是看在夏夫人是我親生母親的面子上,他到底沒有趕盡殺絕。
我心裡其實沒什麼感覺的對夏夫人,但是他能這麼做,我當然也是開心,要不然夏夫人也成了一個臨時炸彈,不知道會不會被人利用找出來攻擊我就不好了。
在這個時候,我們身上的這些軟肋,還是越少越好。
我知道夏亦寒這麼做是爲了我,所以好感激的。
夏亦寒沒有說的是,夏富爲了死後能跟夏亦寒的母親同穴,現在對夏夫人逼之入蛇蠍。就算是在同一個療養院裡,夏富也是拒絕見到夏夫人的。對於一輩子都想要佔住丈夫心的夏夫人來說,這樣的現實其實比其他別的什麼都要殘忍。
愛了一輩子的人,最後爲了一個死人,連看自己一眼都不肯。
實在是令人絕望。
只不過這話夏亦寒不會跟我說,我當然就不會知道了。
從靈堂出來,即便是面對記者不停閃爍的鏡頭,我都覺得沒那麼厭惡了,雖然袁老爺子死是件悲傷的事情。但是我跟那位老人家纔不過見過一面,要說有什麼感情,那真的是沒有的。
所以傷感的情緒,我真的沒多少。
但是現在陸暻年出來了,在我的身邊,陸駒跟袁圓的事情也定了下來。最後連夏夫人都得到了妥善的安置,無論如何這些都是塵埃落定的好事情。
回去的路上我心情不錯,問陸暻年說:“你剛纔跟那位袁三爺說的讓賀蓮城懺悔是什麼意思啊?”
陸暻年還是拿着ipad在看新聞。
不鹹不淡的說:“總歸是要讓他吃些苦頭的。”
我撇撇嘴,“他那種人,吃了苦頭也只會更加的怪你。”
陸暻年一笑,有些意味深長。
我還想問些什麼,可是腦子混混沌沌的,是實在太困了。
來的時候在車裡睡了一會兒,可是在車裡睡覺不可能舒服的,再者這樣睡了一陣沒有完全睡醒的感覺其實比不睡還要糟糕,實在是讓人更難受。
我靠在陸暻年的身上昏昏欲睡。
陸暻年嘆口氣,把ipad放在車子裡的收納袋裡,然後將我徹底抱起來,吩咐司機開的慢一點,輕輕的拍着我睡覺。
我揪着他的衣服領子,困的眼睛打架,可還是睡不着。
我們之前出過車禍,就是他這樣抱着我,我心裡難免會有陰影,說不出口,但是也是真的睡不踏實。
“你啊你,心思怎麼這麼重?!”陸暻年大概以爲我是還在考慮公司的事情,就這麼說了一句。
我靠在他胸口,笑笑說:“在意的東西多了,不想不敢失去的人多了,當然就會想的多。”
陸暻年吻着我的額頭,很輕柔的吻,“放心吧,你誰都不會失去,我保證。”
“嗯。”
回家當然是他把我抱回去睡覺的,我拉着他不鬆手,“你陪我睡。”
別以爲我不知道,他在看守所鐵定是不會睡覺的,那種地方能睡踏實了,纔是真的怪事。昨晚我在京城過了一夜,依着陸暻年的性情,他更不可能睡得着。
我困的打跌,其實他也不妨多讓,只不過是強撐着罷了。
他看着我無奈的笑笑,打了個電話給白助理。交待了好一陣事情,這才爬上牀跟我一起休息。
在外面是那樣風雨欲來的時候,我跟陸暻年還能忙裡偷閒的睡上一個好覺,實在是難得,且令人倍感珍惜。
這一天就這麼過去了。
等我睡醒的時候,陸暻年手肘撐着頭,在看我。
我第一反應就是摸嘴角,還好還好,沒有口水。
“餓了沒有?”他問我,帶着暖陽一樣的溫柔。
我伸手抱他,睡得時間太長,骨頭都有些散,沒力氣的很。
陸暻年由着我跟他賴了一陣,才抱我起來去吃晚飯,這麼完全無知無覺的睡了一整個下午,真的是好久都沒有發生過的事情了。
“小豬一樣的。”陸暻年說我。
我纔不承認,“你孩子想睡,不是我。”
他笑。“是是是,小豬寶寶想睡。”
怎麼聽着這麼彆扭,“鬧了半天,還是豬啊。”
晚飯當然很豐盛,不過並不平靜,剛吃沒幾口,門房就說來了訪客。
把人放進來,居然是賀蓮城的父親還有時女士。
時女士從前倒是來過的,可是賀蓮城的父親,倒是真的第一次來。陸暻年對賀蓮城的父親很恭敬,張口叫,“賀叔。”
賀蓮城的父親沒說話,只是一個眼風瞪向時女士。
時女士肩膀抖了抖說:“阿暻啊,你知道蓮去哪裡了嗎?他已經兩天沒有回家了。”
居然找賀蓮城找到我們這裡來了。
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