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這兩個字太敏感了,讓我不想起賀蓮城來都不行。
賀蓮城過年那時來家裡之後,已經過去了幾個月了,我想他恐怕是不會安安穩穩的在非洲好好工作的。
我問陸暻年:“是賀蓮城出了什麼問題嗎?”
陸暻年低應了聲。
“必須要去嗎?”
“嗯。”
“那我跟你一起去!”我堅定的說。
我知道陸暻年大概是不會贊同的,但是有時候我需要的不是他的贊同,而是自己的勇氣。非洲是很遠沒有錯,可是跟陸暻年分開對於我來說,卻是萬分不能接受的事情。
跟陸暻年在一起這些年,滿打滿算我們也不過就是分開過兩次,一次是車禍,一次是他失蹤,每一次對我來說都是傷筋動骨的事情。
我沒辦法在承受這樣的事情。
而且他的非洲之行並不是一帆風順就能完成的,首先非洲這個地方,聽着就讓人覺得心裡毛毛的,再者就是賀蓮城,那個人實在沒辦法讓我完全的信任。
陸暻年沒有說賀蓮城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但是想想,總歸就是惹事情。
這樣的事從前也不是沒有遇到過。
從前到處惹事生非的是陸駒。陸暻年沒少出來給陸駒擦屁股,現在不過是換了一個人罷了。這大概就是一個人能力強的負擔,你能力夠,就要承擔所有的責任,成爲大家的依靠。
陸暻年猶豫了一陣,再沒有說什麼勸服我的話,直接說:“那好,不過孩子,你要跟他們商量好。”
我掐他,“爲什麼是我?難道你不是爸爸?”
陸暻年抱着我吻,有些求饒的說:“要是女兒哭,我可是什麼都會同意的,所以還是要靠你。”
我笑着說他沒出息。
他這人在孩子小的時候,就寵的無法無天的,不過那時候還只是對着女兒,現在可好,兩個孩子都寵的一塌糊塗的。孩子長大了點,最是應該好好教育的時候,他卻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我不止一次的跟陸暻年說過,這樣不行,孩子不能這麼養。
太寵了。
陸暻年振振有詞的,“我怎麼知道國內的教育這麼殘酷,你看看孩子,早上七點送去幼兒園,晚上九點半回來,那個課表安排的比我會議還要滿。他們那些老師不累,我都替孩子累的慌,教他們什麼呢?孩子光樂器都學了五樣了,我能教什麼?”
哎。
這話說的,我真是沒法子反駁。
孩子被送到現在的這家所謂的貴族幼兒園之後,那可真是,魔鬼式教育,真的就跟陸暻年說的一樣,全天排的都是課,滿滿當當的不行。就是樂器就學了五樣,鋼琴、小提琴這些常規的不說什麼了,就連銀管長笛這樣的比較生僻的樂器,也都要學。
兩個孩子每天回來的時候就瞌睡的眼皮子打跌,早上送去的時候,更是在車上睡的東倒西歪的。
說孩子比陸暻年還忙,還真是沒有誇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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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情說到最後,我也只能說一句,“別人家的孩子都學。總不能輸在起跑線上。”
好像當了父母就總有這樣的想法,想讓孩子多學一點,說不定將來會有不一樣的出路,總怕孩子比別人的孩子學的少了,將來會不如別人。
陸暻年對此嗤之以鼻,“纔多大點的孩子,學會好好吃飯、說話都已經是不容易的了,還要學那麼多。咱們的孩子,會輸在起跑線?”
這話說的當然對。
陸暻年的孩子,哪裡會輸在起跑線。
可是現在那個幼兒園裡面,都是這些企業家的孩子,總歸跟我們的這兩個也沒什麼區別。
學業只是其中的一方面,還有一個問題非常的嚴重,就是,“今晚我給孩子講故事,惜惜說幼兒園裡的小朋友都不喜歡她,阿野也這麼說。”
小孩子換個環境,總是會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剛開始去的時候,被人排擠什麼的,在意料之中,我當時還跟陸暻年說過,讓孩子受受挫折教育也不錯,兩個孩子被人寵愛的多,我怕他們驕橫,現在在外面知道不是每個人都喜歡他們的,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沒想到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了,居然還是會有這樣的問題。
而且聽女兒今晚說的那個口吻,這事情根本就不是被排擠那麼簡單的,“惜惜說,有幾個小姑娘每天都給她送禮物,餅乾、蛋糕她要了,然後回來讓家裡也準備上,她拿去回送給人家。沒想到後來那些人就給她送會發光的石頭,她不敢要,還被人笑話了。阿野的意思是,有幾個孩子追着他玩,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不過也有大一點的孩子看他不順眼,欺負過他幾次。”
孩子說的很平面。
但是我們這些做大人的,不可能真的就那麼單純。
這種所謂的貴族幼兒園,其實比普通的幼兒園要複雜很多,別看孩子都是四五歲的,但是人際關係早已經滲透進去,有人巴結孩子。那必然是有求於陸暻年的人家,有人看不起孩子,要跟孩子起衝突,那必然是跟陸暻年有衝突的人家。
孩子們分辨不出,只覺得這個新幼兒園的小朋友們非常的奇怪,難相處。
陸暻年沉默了一陣說,“明天休息,咱們跟孩子談談,如果他們願意。就還是轉回從前的幼稚園,安防的話,我可以出錢來做,總比現在這個好。”
陸暻年是非常討厭這種小小年紀就充滿心計的環境的。
我當然也不會喜歡。
第二天讓孩子們睡了個懶覺,然後我們就很慎重的跟孩子們談了幼兒園的問題。其實上一次轉學,我們也是跟孩子們談過的,當時孩子對轉學沒有概念,他們只是在乎新的幼兒園有沒有好吃的下午茶還有特別漂亮的芭比娃娃,就這兩方面來說,新的這家貴族幼兒園當然是更好的。
所以他們同意了。
但是這一次,我們再問,兩個孩子就猶豫起來。
我看着孩子露出思考的樣子,第一覺得他們也許真的長大了,不再是隻知道吃喝的嬰兒,他們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他們喜歡新幼兒園的設施,食物,就必須忍受新的幼兒園的人際複雜。
取。舍,就在這一念之間。
結果是,孩子們給了我們完全不同的答案。
女兒想要回到原來的幼兒園去,兒子選擇留下來。
陸暻年很耐心的問了原因。
女兒說:“不喜歡這個幼兒園裡的小女孩,我想要跟原來的小朋友在一起。”
兒子說:“我還沒有打贏盛煊,領陣脫逃不是英雄。”
“臭小子,還知道臨陣脫落了。”陸暻年揉揉兒子的腦袋,臉上卻是帶着自傲的笑容,“如果這樣的話。你們就要分開了。”
這件事情,他們兩個的意見又不一樣。
哥哥完全不同意妹妹離開他的視線,“沒有我的保護,她一個人怎麼行!”一看就是個保護欲過重的哥哥。
妹妹的話是,“晚上能見到哥哥就好啊,要不然小朋友們都說我是陸元野的妹妹,很煩。”
“我怎麼煩了!”兒子怒起來。
我跟陸暻年對視一眼,覺得女兒說的對,雖然兒子對女兒時時的保護讓我們很放心,但是畢竟對孩子來說,產生陰影是並不是什麼好事情。
所以最後陸暻年拍板,兒子繼續留在現在的幼兒園,女兒轉回從前的。
女兒很開心,板着手指頭計劃着要給從前的那些小夥伴準備什麼禮物。兒子有些不爽,覺得自己被妹妹拋棄了。
最後實在憋不住的對妹妹說:“要是誰敢欺負你,你回來跟我說,我照樣幫你打回去。”
女兒當然是笑眯眯的點頭了。
她最是會討好撒嬌的。
這件事情決定下來,然後就是去非洲的事情了。
“我打算跟爸爸去出差。可能要去一個星期到兩個星期的時間,你們可以不可以在家裡乖乖的。”我照實話跟孩子說。
這兩個孩子從出生到現在,我還真是一步都沒有離開過。
第一次要離開孩子,其實我比誰都捨不得。
生活總有取捨,我放不下陸暻年。
女兒擡頭,眼睛亮亮的說:“去哪裡呀?”
對上孩子的眼睛,說謊的不可能的,而且也沒有這個必要,我說:“非洲。”
兒子不同意,“不準去!”
這孩子現在說話越來越霸道,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我糾正他說:“你可以表達自己的意見,但是不能說這樣強制性的語句,會令人不舒服。”
兒子想了想,又說了一遍,“我不要媽媽離開我。”
好,這話實在是我都不知道該回什麼了。
女兒噠噠噠的跑了,我斜視陸暻年,要他去哄女兒,誰知道這廝竟然低頭喝茶裝作沒看到,真是太陰險了。
沒辦法,我只能先解決兒子。
跟他說:“你現在都是大孩子了,你自己昨晚不是還跟我說,你不能跟妹妹睡在一間房間,要自己睡一間了嗎?怎麼現在又說不要媽媽離開的話,你難道還沒有長大?”
小孩子總是想要讓自己長大,兒子也不例外。
我之前一直說要讓兒女分房睡,畢竟長大了。
可是到底還是沒有這麼做,終究是捨不得,我這個當媽的,其實是有些排斥他們長大的,好捨不得。
我說的兒子啞口無言,這小子就開始撒潑,嘟起嘴說:“我就算是長大了,難道你就不是媽媽了嗎?”
頂嘴的功力,真是一等一的。
我都被頂的沒話說了。
沉默的對視了一陣,女兒抱着小小的地球儀,噠噠噠的又跑回來了。
然後直接坐進了陸暻年的懷裡,很嬌氣的問陸暻年,“爸爸,非洲是指這裡嗎?”
女兒穿着粉的小裙子,腿上白的襪子,腳上是可愛的公主鞋,小姑娘總是在某個時段是粉紅控,目前女兒還是在這個階段。
這樣香香軟軟的女兒往陸暻年的懷裡一窩。他那個臉,簡直溫柔的能滴出水來。
“對。”陸暻年應着的同時,還親親女兒的臉蛋。
女兒對爸爸的柔情蜜意似乎也很有感覺似的,把地球儀放到一邊就抱着陸暻年的脖子,撒嬌,“爸爸,你也帶我去好不好?我想看獅子王爸爸還有小獅子寶寶。”
《獅子王》的動畫片當然是看過的,那時候看兩個孩子喜歡,陸暻年就買了關於獅子的一系列片子,當然就包括《動物大遷徙》,兩個孩子也愛看。然後就是地球儀,陸暻年最喜歡給孩子講這個世界很大,在我們生活的城市之外,還有很多很多神奇的地方。
他是在美國長大的,可能受美國的文化薰陶,很喜歡讓孩子知道世界很大,還有很多地方值得去冒險。
而不是咱們中國人的說法,孩子最好就是在身邊。安安穩穩的纔是好。
這算不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兒子先開始不明白,聽了女兒的話還有什麼不懂的,他歡呼的比女兒還大聲,對獅子老虎這樣的東西,男孩子自然比女孩子還要喜歡。
陸暻年求助的看向我。
我當然是要低頭喝茶的。
一報還一報不是。
最後陸暻年被女兒在懷裡扭的沒辦法,直接決定,“那就走,咱們全家一起去。”
孩子們歡呼,我有些卡殼。
我也只是拿拿架子。可是真的沒想着要帶着孩子們去非洲那樣地方啊。
陸暻年倒是堅定的很,“安全的問題,你不用管,電視上的那些,總歸是有些妖魔化的。”
他這樣說了,我還能說什麼,兩個孩子都已經摩拳擦掌了。
哎,這事情最後成了我自作孽。
陸暻年負責安全,我當然要負責生活,帶着這麼大的兩個孩子去那麼遠的地方,絕對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爲此我偷偷給佟伊檬打電話過去抱怨。
“非洲那麼遠,帶着孩子去,萬一病了不舒服了怎麼辦?男人就是心大。”我是這個話。
佟伊檬在那邊笑的不行,“你啊,就是太小心了,孩子多領出去見見世界,挺好的。”
她這麼說,我當然知道有理。
“可是認識世界,也不用去什麼非洲!看獅子老虎,我想想就心驚肉跳的。”
“夏夏,你去看看就知道,非洲沒那麼嚇人的。”
佟伊檬跟我不一樣,她雖然是後來家道中落才嫁給了邱逸遠的,可是在家道中落之前,她還是富家小姐,曾經去過很多地方。
比上她,我是有些鄉巴佬。
我吶吶的說:“反正我是要把藥都帶上的,聽說那地方傳染病多。”
佟伊檬只是笑。
我聽着她毫無芥蒂的笑聲,才默默問她,“你過的好嗎?”
佟伊檬回去也有幾個月了,我幾乎每隔幾天就會給她打電話,問問她的身體情況,但是從來不敢問她過的怎麼樣。
生怕她當時正在經歷什麼不好的事情,被我勾起愁緒。
因爲前幾次電話裡,她的聲音總是疲憊,今天難得的笑的這樣開心。有活力。
佟伊檬嗯了聲,跟我說:“夏夏,我很好,邱逸遠她......真的變了好多。”
“那我前幾次我給你打電話,你都是病殃殃的沒氣力,我好擔心你。”
佟伊檬半晌沒說話,最後纔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們這不是想要孩子麼,他平時很努力的。”
咳咳。
原來是因爲這個病殃殃的啊,這也太過了啊。
“你的身體你自己可悠着點。別讓他折騰的太過了。”
“嗯,我曉得。”
我心中嘆氣,要是知曉就好了。佟伊檬對邱逸遠,那真是愛的心裡在沒有誰了,從十八歲第一次見到邱逸遠開始,就是一見鍾情,後來的這麼多年,她做的就是默默守候,還有等待。等待等待。
要佟伊檬對着邱逸遠狠心,我真是不相信。
我不說話。
佟伊檬就說:“夏夏,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你放心,經歷了那麼多,我知道怎麼保護自己,不爲了我自己,就算是爲了你,還有孩子們我都會珍惜自己。阿遠他現在真的變了很多,晚上都會回來陪我吃晚飯,他母親叫我過去了幾次,都是他陪着我去的。如果他忙的時候,都是不准我單獨去,我沒有吃虧。他今晚出去不在家,是因爲彭震來了,林枷找不到,彭震心情不好,阿遠這纔出去了。”
佟伊檬解釋了這麼多。
我當然知道這是她不想讓我擔心的一片心。
“好,我知道。我不擔心你。林枷她.......”說起林枷,我也是唏噓,失蹤這麼久了,就真的能一點音信都找不到。
實在是令人無奈又感傷。
彭震國內幾乎找了個遍,找不到之下,現在又跑到邱逸遠那裡讓邱逸遠幫忙。
“彭震說懷疑林枷是偷渡出國了,我不相信,夏夏,你不知道偷渡的那個集裝箱,那裡面不可能藏得住孕婦,林枷要真是那樣離開的,可就太慘了。”佟伊檬哀聲嘆氣的。
說起林枷,我們的心情都沉下來。
誰也不願她跟彭震走到這一天。
一個女人,遠走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