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來了?”我問。
陸暻年到這個時候臉上倒是還雲淡風輕的,他還反問我,“我難道不該來?”
這話也不是這麼說,我住院的這段時間,他是每天都來陪着我的,就算是最近忙,基本上也是會每天來看我一眼,但是今天的情況明顯跟從前不同啊,樓下那麼多的記者,他難道就不怕被拍到?
他擡手捏捏我的臉,“別皺眉頭了,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
這可真是的,怎麼就不嚴重了呢,我急得說話都有些顛倒,“你別哄我了,賀蓮城來過,說你現在的事情,很棘手的........還有......。”
我突然頓住,沒說下去。
方笙懷孕的事情,我下意識的就想要逃避,不想要承認這件事情是真的。
陸暻年拉我過去抱在懷裡,“想問什麼?怎麼又不說了?”
我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其實是什麼事情都知道的,他這麼問我,明顯就是一種試探。我低下頭,兩個手的手指攪在一處,輕聲說着:“還有就是.......賀蓮城說方笙懷孕了,孩子是你的。”
“哦。”他答應的淡淡的,“那麼你覺得是這樣嗎?”
我當然是不想承認的,只是.......只是...... 我見過陸暻年疼痛發作的時候,而且他還要注射藥物,如果方笙在他的藥物裡面動手腳,他根本就沒有抵禦的能力,事情中間可以發生變故的情況太多了,所以誰又能保證萬無一失呢。
我想了想,最後只能堅定的說:“無論是什麼樣的,我都不會離開你。”
我不能改變別人,甚至不能改變任何事情,但是我可以改變自己。無論他經歷了什麼,現在、將來要面對什麼,我都打定主意要跟他一起面對,我不會退縮,更不會離開他身邊。
陸暻年並不高興,擡手就對着我的屁股給了兩下。
“猶豫這麼久,看來還是不信我!”他說。
這可真是冤枉我,我舉起手來,很真誠的說:“你別這麼說,我不是不信你,我知道無論如何你都不會做出背叛我的事情,可是我也總擔心世上有無法預料的事情,如果是你身不由己呢,就算是你身不由己,我也不想離開你。”
不是我沒有原則,而是對陸暻年的信任讓我知道他不可能主動做出什麼事情來。如果他是被動的,是被人陷害的,那麼我現在就把話說死了,是不是就又過於的苛求了呢。
我總想着能說話說的圓滿一點,讓他不會覺得有壓力,不會誤解我的意思。
可是結果顯然並不令人滿意。
我有些沮喪。
陸暻年這會兒表情倒是緩和了一些,他說:“方笙的事情到現在還沒有定論,但是她懷孕與否跟我又有什麼關係,我跟她已經離婚了,沒有關係了。”
我腦子轉了轉,到底還是忍不住問,“那麼你跟她是不是就沒有那什麼?”
“什麼?”他問我。
我說不出來,臉倒是紅了。
陸暻年吻我的臉,“別亂想,方笙跟我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我心中惴惴。
他從來都是如此,說到方笙,他從來都是有所保留的,這種保留是言語上的,也是態度上的,我不能說這樣的狀況不好。如果他是那種在別人面前大似的說前任壞話的人,我恐怕就不會對他如此的執迷。
可總是還是會想要問一句,不是我想的那樣,可到底是哪樣呢?
壓下心中的疑問,我嗯了聲,然後有些悶悶的說:“那現在要怎麼辦呢?”
我的身份曝光了,外界對我跟陸暻年的關係多有猜測,說什麼難聽話的人都有,這樣的事情,到底該怎麼辦呢。對外界解釋?又那麼解釋的清,連我的親媽都一口咬定我是陸暻年的情婦,更何況是別的人。現在的媒體,狗仔隊,沒事都能寫出事情來,更何況是我跟陸暻年這樣的關係,那就更是太值得大寫特寫的了。
對下一步要怎麼做,我真的很迷茫。
陸暻年倒是很有主意,“我見過醫生,他說你的傷主要還是要靜養,其實沒有必要在住院了,回家也是一樣的。如果你身體哪裡有什麼不適,隨時可以讓醫生到家裡來。”
這就是讓我出院的意思。
我擡起頭來看他,現在醫院外面的樣子,哪裡能出的去。
“而且,剛纔已經有記者混成醫務人員進來了,要不是這一層只有你一間病房,她不瞭解情況,說錯了話,估計這會她就已經在你面前了。”
還有這種事情,我微微挺直了背。
想着如果突然有個人衝進來對我進行拍照或者問我一些什麼希奇古怪的問題,我恐怕一時還沒辦法面對。尤其是,我不知道怎麼公關的回答記者的問題,不知道那一句話該說,而哪一句話不該說。
陸暻年撫着我的脊椎骨,很溫和的說:“別怕,人已經譴出去,不過,這醫院顯然是不能繼續住下去了。”
我點點頭。
這樣說來,我是真的有些害怕的,這地方太不安全了。
陸暻年站起來說:“那就換衣服走吧。”
說的容易,怎麼走啊。
走出病房我才發現,站成一派的黑衣保鏢,每一個都是嚴陣以待的模樣。我扭頭看陸暻年,他的表情也完全的嚴肅下來,半點都沒有了跟我在一起時的輕鬆自在。
這纔是他平時的樣子
嚴肅、喜怒不形於色,渾身上下都是那種上位者纔有的霸道氣息。
跟在他的身邊,我莫名就有了很大的信心,相信他能夠擺平一切,更相信他能夠給我帶來安寧。
我跟着他一路下樓,走到一樓大廳的時候,我幾乎是傻住的,不知所措的感覺太強烈,以至於我就像是傀儡一樣的跟着他,幾乎是亦步亦趨的。
走到大門前的時候,他將我擁在懷裡問我:“怕不怕?”
我搖搖頭,到了這種事情,我原先那些恐懼的,甚至不敢面對前路的細胞好像都消失了似的。明白即將要跟他在一起面對什麼,我不僅沒有任何的膽怯,反而生出一種特別的激動與興奮。
那種我們即將一起面對所有的心緒佔領了我,我毫不猶豫的點頭。
能跟他在一起,我什麼都不怕。
他握緊了我的手,與我十指緊扣,然後對着守在門邊的保鏢微微點頭。兩邊保鏢形成默契,同時拉開了門。
前面有保鏢開路,後面有保鏢護航。
我跟陸暻年在中間,但是就算是如此周密的安排,我們卻還是被擠在中間,寸步難行。
如果要評選我一生中最難忘的時刻,那麼此時此刻絕對能排進前三名,四面八方的相機對着我們閃爍,那種頻繁的頻率,幾乎超越我從前的想象,完全不停歇的在我跟陸暻年身上閃動。
從前我不是沒有面對過記者,但是這一次的陣仗絕對是最大的。
身邊的記者都在嘶聲力竭的喊話,問着不同的問題,聲音太嘈雜,我幾乎什麼問題都聽不見。甚至有些人根本連問問題的心情都沒有,只是不斷的在喊,“看這裡,看這裡!”
我幾乎被這樣剛強度的閃光弄的睜不開眼睛,雖然身邊的保鏢已經盡力在維護秩序了,但是看到我跟陸暻年一同出現同框的激動感早已經衝破了一切,有人不停的在往我們身邊擠着。
保鏢就是再怎麼身強力壯,也抵擋不住這樣強力的衆人力量。
我臉旁邊就對着長焦的鏡頭,那種幾乎是零的距離感,讓我覺得窒息。
陸暻年牽着我的手卻異常的緊,甚至將我半抱在懷裡,拖着我往前走。
我看着他已經冷然的表情,在萬丈的光芒之下,陸暻年幾乎像是一尊佛像,他就那麼用一種最無聲的方式,訴說着他的堅定。
就在瞬間,我感覺周遭的一切都消失了似的,那些長槍短炮,那些懷揣着惡意的問題,甚至那些人投射過來的,或審視、或看好戲、或帶着鄙視的眼神,都不見了。
耳邊只有他的心跳聲,鼻息間都是他身上的薄荷味道,甚至在這樣的時候,我的眼裡就剩下他一個人。
只是醫院出口到大門口車上的一段路,我們走的舉步維艱。
等到上車,將商務車的車門關上之後,還有記者在不停的敲打着車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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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陸暻年懷裡,看着外面的一切,因爲車門的阻隔,其實我的聽不到外面那些人在喊什麼的,只能看到一個個表情焦急的人,一下下的長大了嘴巴,像是在看那種無聲的電影,一切畫面都顯得非常的不真實。
下意識的側頭靠在陸暻年胸膛。
這一刻,我們之間的靜默更顯特別,那種默然無聲,心,卻像在這一刻,緊緊的靠在一起。
車子開出醫院,後面跟着幾輛狗仔隊的車。
本市因爲靠港城很近,所有很多文化也受港城的影響,尤其是這個狗仔八卦的心態,更是跟港城有的一拼。
我以前還是平民老百姓的時候,從來沒有想過,原來明星的日子是這樣的,每天每天的面對鎂光燈,這種被人緊追不捨的感覺,實在是令人窒息。
陸暻年抱着我,商量說:“現在的情況,我們是不能回去原來的家裡住了,哪裡估計已經有人守着,去我那裡好不好?”
我當然是同意的。
但是心中還是有疑問,“咱們住的地方又不是豪宅區,媒體怎麼可能知道?”
陸暻年冷哼了聲說:“你以爲沒人跟媒體送信,他們能找到醫院來?”
也真是我傻了,其實早該想到的,如果沒有人刻意曝光,我怎麼可能曝光,甚至連我在醫院的消息都被媒體知道,從而要面對他們的圍追堵截。
會是誰呢?
總是逃不過那些人的,方笙?白小姐?想想難免會有些抱怨的跟陸暻年說:“都是你惹來的風流債。”
真的都是他啦。
這些人要不是爲了他,那裡會這樣刁難我。
陸暻年低頭咬我的鼻尖然後說:“後悔也晚了。”
後悔到是真的沒有的。
最後車子開回了陸暻年在海邊的那棟別墅,這裡是富豪扎堆的別墅區,外面的閒雜人等的車子根本就進不來。
我到這時候才知道,原來富豪區還有這樣的好處,那就是門禁森嚴,一般的車輛,根本是進不來的。可見這些人早已經將所有能考慮到的事情都考慮到了。
這裡像是一座與世隔絕的花園。
車子直接開進院子,在別墅門口下車,直接進去,看到的還是那個撲克臉的女管家。不知道是不是我跟她見面的次數多了,這麼看着竟然覺得她的臉都變的親切了起來,不再是我當時初見時的面目可憎。
心裡這麼想着,對着女管家的表情自然就會緩和很多。
無奈我對着人家笑臉相向,人家卻還是對我一幅不願多搭理的樣子。
陸暻年顯得很疲憊,帶着我說要去睡午覺。
住的是我在這裡煮過的房間,上一次我住在這裡的時候,身上還懷着孩子,再一次住進來,孩子卻是沒有的了。
難免的會想到孩子。
賀蓮城說我這次被夏天佑傷的厲害,往後懷還是怕是艱難了。
這種話不是第一次聽說,之前那次車禍的時候,醫生也是這麼說過的。我似乎這輩子跟孩子的緣分特別的淺,從大學剛畢業結婚開始,我就想要一個孩子,兜兜轉轉這些年了,卻還是沒有達成心願。
尤其是現在,我的年紀越長,似乎對孩子越會生出一種渴望來。
那樣粉嫩嫩的,綿綿軟軟的小肉球。
我只是想想,都會渴望的想要哭出聲來,而且我現在跟陸暻年的關係,雖然我們真的很相愛,但是到底,還是缺些安全感。
我常常想,如果我跟陸暻年有個孩子,是不是我們之間的關係會變的更加穩固。
一個像他又像我的孩子,多麼的好,如果讓我在佛前許願,我想我寧可少活十年,也會許願讓我得到一個孩子。
無論男女,健康就好。
陸暻年問我:“怎麼了?”
我看着他疲憊的臉,心中的渴望也就說不出來了。
他已經是如此的累,我真的不想在因爲我,讓他更累。
午休,其實也不過是閉目養神,剛剛經歷過那麼多,真的咬我這時候睡過去,顯然是沒有可能的。看着陸暻年沉睡的臉,我不止一次的想,這件事情他打算怎麼處理。
這麼帶着我出現在所有人的面前,無疑是對所有人承認了我們之間的關係。
他這樣做,到底是想幹什麼。
午休起來,我迫不及待的打開了電視,果然,幾乎是所有的頻道都在播放我們走出醫院時的畫面。而畫面下面的標題,寫的都是新歡懷胎逼宮,正房黯然出國。
這樣的標題實在是........我看着懷胎兩個字,心裡沉甸甸的。
陸暻年擡手關了電視,“無稽之談,你管他們這些做什麼。”
他說的很對,但是真的要做到不聽不看,又是何其的艱難。
我刻意的避開心中那聽到孩子就黯然的區塊,讓自己看起來明朗一點,“嗯,我不看。”
陸暻年換了衣服站在房間中央,又是衣冠楚楚英姿朗朗的樣子,他說:“你在家裡呆着,養身體,我去公司,還有公事。”
我不放心的說:“能帶我一起去嗎?”
雖然知道我跟着他其實可能並不能真的幫到他什麼,但是總比我這樣待在家裡什麼都不知道的強,我是真的很不喜歡這種被矇在鼓裡的感覺。
陸暻年笑起來,“怎麼?不放心我?”
我點頭,這是當然的。
他手指穿過我已經張長的頭髮,然後勸我說:“我最近會很忙,有很多事情要安排,你在我身邊,我難免分心。再者說,你的身體還沒有恢復,該在家裡休息纔對。”
這個意思就是不想讓我去了。
我雖然想跟着他,但是想着他已經這麼忙了,我實在不應該在給他添亂,我同意下來,“好吧,那我會好好在家的。”
他低下頭來俯身親我的臉頰。
“乖。”
他離開後,我開着電視不停的搜索有關於陸暻年的新聞,但是這樣的娛樂八卦新聞,也不過就是在特定的幾個時段播出。
我能窺探到的內容其實是真的不多的。
女管家再次給我熬了補身的湯,相比於我上一次來的時候,對她的排斥,對這種黑漆漆的湯藥的排斥,這一次我聽到她說這是暖宮的湯,對女人好,就這麼一句,我就二話不說的端起湯灌了下去。
真的,那時候有孩子的時候並不覺得,現在沒有了,我才知道他的珍貴,只要能讓我懷孕,別說是湯藥了,就是毒藥我也敢喝。
陸暻年徹底忙起來,連着三天他都沒有回別墅,只是在每天晚上給我來電話,報平安,聽到他話裡話外的疲憊,我存在心裡的話,怎麼可能還說的出呢。
只能等。
每天都不放過關於他的每一絲新聞。
終於在第四天,我看到了陸暻年對媒體、外界發佈的公告。
他說,辭去AM集團執行總裁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