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還是我先反應過來。
真是多虧這些年我時時處處都被人稱作‘顧佳芸的妹妹’,雖然這半年來這樣的人越來越少,但是這種記憶明顯還沒有離我遠去。
我驚訝的說:“是顧佳芸?!”
“對!”賀蓮城回答的擲地有聲,“就是你那個能幹的姐姐,她現在是AM集團的第二大股東了!”
這個消息實在是太令人震驚。
AM集團?顧佳芸?第二大股東?
我看着賀蓮城藏不住的激動樣子,迅速拿出手機來給顧佳芸打電話,原本我打過這個號碼,都是被通知是空話的電話居然突然通了。
“喂,夏夏。”
是顧佳芸的聲音,我簡直傻住了,不明白她的手機什麼時候又通了的。
當時我爸出事我六神無主的時候,曾經打過這個號碼無數次,可是都是那個虛無的女音說:“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後來我就沒有再打過了,我自己獻身給了陸暻年,事情都解決了。
真的是應了那句話,最需要你的時候你不出現,那麼往後你就可以不出現了。
從沒想過,顧佳芸在這個時候會突然冒出來。
那她這段時間都消失到哪裡去了?我疑惑的問:“姐?你在哪兒?”
“我在集團開會,你晚上六點去爸那裡,我在那裡等你吧。”顧佳芸的聲音裡帶着一種上位者纔有的氣勢,不管這種氣勢是她裝出來的,還是自然流露的,這與我上一次見面時有些瘋癲的顧佳芸明顯是非常不同的。
還沒等我說什麼,她就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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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轉頭,夏亦寒還有賀蓮城都盯着我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太震驚了還是怎麼的,順嘴就說:“她說他在集團開會。”
賀蓮城斜眼看着夏亦寒,“怎麼樣,我沒有騙你吧?她現在可是身價不同往常,夏常董估計是用不起她咯。”
賀蓮城身上的陰陽怪氣又回來了。
夏亦寒理都沒理他,指着文件上的數字繼續問我:“你給我解釋一下這個數據是從哪裡來的?”
我原本是有點雲裡霧裡的,但是吧,被夏亦寒的冷眼一瞪,我就完全清醒過來了。沒辦法,他上次給我的一耳光太狠,我的身體似乎都對他有了記憶,條件發射就會想起當時的疼。
清醒就來的迅速又自然。
“哦。”我立刻調整成工作狀態,好好的回答道:“這個數據是跟上海那邊的數據公司購買的。”
“買的?”夏亦寒有些驚訝。
我如實說:“是佟伊檬,哦,就是邱逸遠總裁的夫人,她說與其我們苦哈哈的去街上做問卷,還不如直接買當地數據公司的,方便又準確。”
“邱逸遠?”賀蓮成一驚一乍的,“新加坡遠航集團的那個邱逸遠?”
我跟夏亦寒都面無表情的看着賀蓮城。
賀蓮城一臉吃驚的說:“你居然連那個怪胎都認識,果然你們顧家的女人都厲害啊,我現在一點都不懷疑你姐姐能扳倒陸夫人還有陸駒自己上位了。”
這個人說話,還真是討厭。
怎麼聽着就沒有一句好話呢。
夏亦寒還是不理他,說:“你跟我進來,這個數據水分太大了。誰說這種數據就要上街做街訪問卷,在網上就能做,進來我教你做。”
“哦哦。”我緊跟着夏亦寒進他的辦公室。
至於賀蓮城,我同樣不想理他。
進到夏亦寒的辦公室裡關上門,我就開始思維混亂,進門前賀蓮城說過的話在我耳邊不停的閃。顧佳芸把陸夫人陸駒都扳倒了?這事情聽起來實在讓人覺得匪夷所思,可是賀蓮城說的證據確鑿,信誓旦旦的樣子,卻又讓人不得不相信。
我從來都認爲顧佳芸的戰鬥力爆棚,可是爆棚到能徹底幹掉陸夫人陸駒的程度,實在是太可怕了些。
看我一直髮愣,夏亦寒說:“怎麼?真的是有了厲害的姐姐,就不願意工作了嗎?”
這怎麼可能呢,我急忙擺手說:“沒有沒有,我跟姐姐關係不怎麼好的。”
說完又覺得自己多嘴,這種話何必跟夏亦寒說呢。也許潛意識裡,我並沒有把他當外人吧。
夏亦寒不是多問的人,聽了我的話他只是嗯了一聲,然後說:“你做好你的工作,別人的好壞跟你沒什麼關係。”
“是。”聽他這麼說,我的心安下來。
其實現在顧佳芸的好與壞,跟我真的沒什麼關係了。在我家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她消失了,現在一切塵埃落定了,她又跑回來,對我來說,並沒什麼效用。
夏亦寒在工作上,絕對是個好的上司,他教我怎麼做電腦問卷調查。
這還不算,他還給我分析了爲什麼我拿回來的那份數據的水份很大。
他說的很簡短,卻句句話都正指要害。
聽他說完,我真的有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感覺。相比於他這種已經在商業貿易圈子摸爬滾打多年的人,我真的還是個菜鳥,很多問題我都想的太簡單。
“你很有悟性,不要自我否定。”
夏亦寒似乎看出我的沮喪,安慰我說。
我點點頭,其實明白自己的差距在哪裡並不丟人,努力改正就可以了。細說起來,我的命其實是不錯的,能遇上夏亦寒這樣的上司,我應該知足。
工作的日子總是過的特別快。
下午下班後,我坐車去了我爸的醫院。
我爸住院的這段時間,我每個月都會過來送錢。其他時候我來的次數極少,不是我不孝順,而是我媽那幅嘴臉,我實在是不想看。
進病房我有些傻眼。
滿屋子擺滿了鮮花跟果籃,真的是滿滿當當的。
顧佳芸穿着一身黑色的職業套裝坐在我爸的病牀旁邊,正在切水果。而我媽,正拿着手機站在一堆鮮花叢中拍照,臉上的笑容簡直讓人不忍直視。
看到我,我媽先開始叫喚,“夏夏,你怎麼纔來。你姐姐現在可不是一般人了,往後呢,咱們這病房都要設保鏢的,你來之前要預約,知道嗎?”
還不是一般人,那是什麼樣的人,不是你的女兒?我的姐姐?
我懶的理我媽,坐到病牀的另一邊拉住我爸的手。
我爸雖然被救出來了,可是多個臟器出血,再加上他本身就有糖尿病,身體其實並不怎麼好,這段時間瘦的厲害。
“爸爸?我來看你了。”我對着爸爸說。
因爲糖尿病的併發症,他的眼睛已經看不清楚了。
知道是我來了,我爸顯得很高興,拉着我的手就往牀頭摸。
我媽站在遠處喊:“就想着你閨女呢,你那點存貨,早進了我的肚子了。”
估計是給我留了什麼吃的東西。
我心中暖暖的,搖着我爸的手說:“不用了,只要您好好的,我什麼都不吃也開心。”
跟我爸說兩句,我纔去看顧佳芸,她的臉倒是整修好了,看起來比我上一次見她的時候年輕了許多。她手裡在切血橙,一刀刀的,鮮紅的汁液流下來,看起來實在有些詭異。
顧佳芸切完了血橙就往我爸嘴裡送,“爸,吃。”
我爸那樣的老好人,女兒送到嘴邊的,他就嘴巴長的大大的吃。我心裡一頓,阻止說:“爸爸的糖尿病嚴重的很,醫生不是說不能吃糖分過高的東西麼?”
是真的,醫生說給我爸吃水果要小心小心在小心。
很多東西都不能吃。
我這麼一說,已經走過來的我媽就拍我的頭,“你這孩子說什麼呢?你倒是給你爸買過沒有啊!這血橙現在多少錢一斤你知道嗎?芸芸買來給你爸吃,那是孝順。你這孩子怎麼就是見不得別人比你好呢。”
這話說的,天地良心,我真的只是擔心父親的身體。
而且什麼叫我沒給我爸買過啊,我每個月都送錢過來,難道還買不起幾個橙子。
我媽特別獻媚的跟顧佳芸說:“芸芸,你現在可是大人物了,就看看這病房裡送來的這些花。嘖嘖,那些人都是想巴結你呢。”
“嗯。”顧佳芸被我一說,倒是不餵我爸吃了,不過切的動作沒有停,一下下的把血橙切的稀爛。
往常呢,這種她們母女的聊天時間,都是沒我跟我爸什麼事情的。
今天也是如此。
坐到九點,醫院開始查房,趕人了,我纔出來。
顧佳芸跟着我一起出了病房,我跟她一路往外走,難免好奇問一句,“姐,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陸駒他媽這些年沒少讓我幫陸駒去談事,說是我年輕好辦事,無非就是她年老色衰了,讓我去出賣色相罷了。我賣了這麼多年的皮肉,讓他們母子高枕無憂,現在想一腳把我踢開,自己上位?沒那麼容易!”顧佳芸臉上已經找不到半點前段時間的瘋狂,她看起來冷靜極了,但是這種冷靜到冷漠的態度,卻讓我覺得比她瘋瘋癲癲的時候,還要可怕。
我被她話裡的意思震驚了,不可思議的看着她,“你是說陸夫人這些年........”
一直在用兒媳婦的身體換利益?如果這是真的,那未免也太殘忍了些,而顧佳芸,她到底都經歷過什麼。
我不敢想。
“哼!你以爲呢,陸家的股份從來傳男不傳女,你以爲她這些年能在AM呼風喚雨,還能跟陸暻年叫板是因爲她有股份?錯!她除了幾個老相好什麼都沒有!”
我腦子亂着,“可是她有兒子,有老公啊?”
陸駒的爸爸雖然死了,但是股份總會有吧,這股份該留給陸夫人吧?還有陸駒,他的股份,不是也就是陸夫人的,就陸駒那性子,不會跟他媽分的那麼細的。
誰知我這麼一說,顧佳芸諷刺的笑了,“老公?陸駒那死鬼爸跟陸駒一模一樣的性子,有錢便宜外面的女人都不會給老婆,到死他的股份都寫的清清白白的,絕不給陸嚴卓芸一分一毫!至於兒子,她的兒子是我的老公,這股份當然是我的,你不知道夫妻纔是第一關係嗎?她這個媽,還得排在我後面。”
天!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
我看着顧佳芸的樣子爲她擔心,“你現在這樣把陸夫人逼的一無所有,就不怕她反擊報復嗎?”
人總是有底線的,陸夫人那樣心高氣傲的人,被顧佳芸反將了一軍,想想都覺得她能氣瘋。女人發起瘋來,不容小窺,看看現在的顧佳芸就明白了。
顧佳芸毫不在意,“就她?她的那幾個老相好現在都是我的人,她拿什麼來跟我鬥!”
我的腦子徹底胡了。
走出醫院門口,有輛商務車在等着,顧佳芸跟我說:“你自己打車回去吧,我還有事。”
然後我就看她走向了商務車,車門拉開,顧佳芸幾乎是被人拖進去的,我驚呼着往過跑。
跑到近處才從車窗看到車裡剛纔拖顧佳芸進去的人已經跟顧佳芸吻到一起了,那種很限制級的吻。我形容不出來,就是看了讓人不舒服,有些犯惡心的吻。
而且摟着顧佳芸的男人歲數可不小了,少說也有五六十。
我就這樣傻在原地,看着車子在我眼前駛離。
其實我能理解顧佳芸所作的一切,尤其是在聽她說了陸夫人曾經還讓她去幹過那樣的齷齪事情的時候。可是理解並不表示我能夠接受,我在原地蹲下來,十分認真的想着,爲了報復變心的丈夫,這樣徹底連自己都毀掉的方式,到底是對是錯。
終究,沒人給我一個答案。
渾渾噩噩的回到家裡,開門是一室的光亮,小狗兒撒着歡的跑過來往我腿上撲。
我記得我出差前是把它寄存在寵物店的,怎麼這會它自己回來了?
低頭抱起它,我好幾天沒見它,真是有些親不夠。
“回來了?”聽到陸暻年的聲音我才擡頭。
他穿的很休閒,看起來像是在家裡呆了很久的樣子。
這還是我第一次回家來,家裡有人,我有些恍神。
不知道跟他說什麼。
陸暻年一臉的笑容,他看起來溫和的一塌糊塗,問我說:“吃飯了沒有?我買了你愛吃的酸菜魚回來,一直等你,你怎麼今天回來的這麼晚。”
我下意識的擡頭看,已經晚上十點了。
說實話,早就餓過了。
不過他都這麼說了,我倒是真的有點餓,就木木的搖頭。
他進了廚房端了酸菜魚出來,已經盛在家裡的大海碗裡,還是熱氣騰騰的,不知道他怎麼做到的。
我站在門口不動。
他擺好了碗盤,這才走過來拉我,“怎麼了?站在這裡就能看飽?”
他是手碰我的一瞬間,我身體就往後退。
不是故意想要表示什麼,是真的身體本身作出的反應,也有可能是我的潛意識。
他看着我,“嗯?”
我明白他語句中疑問的意思,但是我什麼解釋都說不出來。
憋到最後也不過就是一句,“你不該來這裡。”
你應該去陪你的妻子女兒或者別的什麼人,甚至今天AM集團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該去加班都不該出現在這裡。
我到現在,對他的出現,真的是有些抗拒的。
是真的不想在跟他接觸了。
“這是我家,不回家你要我去哪兒?”
家?這怎麼可能是他的家呢,他的家應該在那座奢華的臨海別墅裡,應該在他妻子女兒所住的地方,唯獨不該被稱之爲‘家’的地方就是這裡。
這間只有一室一廳的小公寓裡。
我不肯上前。
也不接話。
他無奈的很,長腿往我這邊一邁就把我抱起來,不是公主抱,是面對面的抱起來。
“小東西,怎麼氣性這麼大?不是說給我一週時間嗎?”
他還說!我氣的想捶他。
他說一週後給我解釋,現在竟然成了一週後我就該消氣。
沒這麼欺負人的!
眼淚還是不爭氣的往下流,完全是氣憤出來的。
把我放在餐桌旁,他拿紙巾給我擦眼淚,好聲好氣的勸:“好啦好啦,知道你委屈。先吃飯好不好?吃完了你問什麼我說什麼,絕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還是哭。
我能問他什麼呢,問你爲什麼跟你老婆關係那麼好?
問他,你老婆爲什麼你跟媽關係那麼好?
這樣的問題合理嗎?人家夫妻關係好,天經地義的,人家婆婆跟兒媳婦好,那是人家家庭和睦有福氣。
有什麼好質疑的。
他被我哭的沒辦法,站起來夾了魚塊出來,細心的挑掉了魚刺,然後拌了米飯來餵我。
“啊,張嘴,不吃飯對身體不好。”
我現在都成這樣了,還在乎吃沒吃飯?
擼擼頭髮,我盡力的止住哭泣,跟他說:“你看,現在我姐姐有錢了,我爸爸的醫藥費她能掏的起。我們的關係是不是也到時候解除了?”
這一路來我其實都在想這個問題,顧佳芸不管用了什麼齷齪手段,反正她現在是發了財。往後我爸的醫藥費也算是有着落,那我是不是就不用這麼委屈求全了。
說完我還是怕他會提之前的事情,“你當時救我爸爸花了多少錢,還有這些日子的醫藥費錢,你都算出來告訴我,我姐能付的起的。”
我這話說完,陸暻年原本的溫和神情,那是蕩然無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