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來我家……
江清淺的腦海裡閃過這幾個字，回想着慕紹庭在說這句話時的語氣和神態，她離開好幾個小時才恢復平靜的心，忽然又亂跳起來。
他這算什麼？
想接回寧寧，就去他家裡找他的意思嗎？
可是，他不是讓她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了嗎？他不是分分鐘都想要弄死她的嗎？她去找他的時候不是連小區的大門都進不去嗎？
對於慕紹庭忽然的轉變，江清淺既忐忑又期待。
她都等不到晚上，這會兒都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往他家裡衝了，可在最後的關頭，理智還是跳出來阻止了她。
因爲嘗過了衝動的苦果，所以她不敢再輕舉妄動了。
這些日子，那麼多的思念，她都忍了下來。
她每天都躲在角落裡偷偷的看着他，看着他和寧寧相處的點滴，他不開心的時候，她多想上前去撫平他的眉頭，他開心的時候，她恨不得陪着他一起笑一起樂，可是她最終都忍了下來。
她只不過是不敢再去撩撥他受傷的心了。
如果註定最終是沒有結果的，又何必讓他越陷越深呢？
她不怕自己萬劫不復，怕只怕，在她萬劫不復之後，他也找不到出路。
去？還是不去？
她糾結到了天黑之後，終於有了決定。
不去！
以她對他的瞭解，他既然還不想讓寧寧回來，那麼即便她去接也是徒勞，如果接不到人，她還去幹什麼呢？
更讓她膽怯和不安的是，他明顯不想放人，還讓她去幹什麼呢？
她害怕跟他一言不和起衝突，更怕見了他之後，萬一捨不得再離開，豈不是也會將他一起拖入地獄？
那麼多的不確定縈繞在心頭，她不敢去冒險。
所以，還是不見了罷！
從入夜一直到深夜，她都一人獨坐在飄窗上，看着天空中高懸的明月，拼命的壓制住自己那顆躁動不安的心。
與她同看一輪明月的，還有慕紹庭。
夜，深了！
寧寧已經睡了。
在睡覺之前，一遍遍的向他追問爲什麼媽媽還不來，因爲今天帶她出院的時候她也執意要等媽媽，是他跟她說江清淺一定會來的。
可，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一定？
寧寧睡着了，他卻了無睡意。
他獨自站在陽臺外面，沐浴在月光下，眼睛卻一直盯着小區門口的方向，直到黎明破曉天際泛亮，還是沒有看到那個人。
他眨了下酸脹的眼睛，終於死心。
良久，才揚了下脣角，淺笑着，心中卻苦不堪言。
他對江清淺說出那番話，完全是一時的心血來潮，他告訴自己沒有別的意思，只不過就是作弄她一番，僅此而已。
但是，這樣傻傻的等了一晚之後，此刻心裡有多失望，就證明了他在對她說那番話是有多希望。
他居然還對那個女人心存希望！
是不是，當她從寧寧口中得知他連做夢都還在叫着她之後，他居然還在盼着她對他能有一點惻隱之心？
可是，她卻用實際行動告訴他，不愛了，何以惻隱？
她就是個沒心肝的女人。
慕紹庭，你怎麼能這麼賤？！
他望向隱隱泛白的天邊，仰頭緩緩的吐出一口氣，閉上眼那一刻，彷彿聽到自己的心在慢慢碎裂，一點點死去。
徹底的，死去。
然而，誰又能料到世事有多無常，他拼命的剋制，再也不允許自己爲了那個女人犯賤，可是僅僅一個星期之後，他死去的心又滿血復活了。
這一個星期，每天都是煎熬。
他既希望時間能過得快一些，早日知道確切的答案，心裡也好塵埃落定；但又希望時間可以慢一些，也許是他自己都不對那個答案抱有太大的希望，所以在最終答案揭曉之前，至少還能心存一絲幻想。
直到那天，接到了醫院打來的電話。
他接通之後，整個人如遭雷擊一般，握着手機久久不動。
足足呆愣了好幾分鐘，他才帶上寧寧一起上醫院。
明明在電話裡就已經聽得很清楚了，但他還是執意要去一趟醫院，拿到了檢查報告單，看到上面清楚的標明寧寧99。99%是他的親生女兒時，他纔敢相信這是真的。
即使相信了，但還是忍不住想要確認。
“醫生，這……這個不會出錯吧？”
他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和拿着報告單的那隻手一樣，都在抖。
他自己覺得難以置信是一回事兒，但這問題問得……醫生當場就白了他一眼，連答都懶得回答。
大概，就是用這種類似於鄙視的方式在告訴他，怎麼可能出錯？
慕紹庭當然也知道出錯的概率低到幾乎沒有，但是當初陳彪不是也來驗過一次，不是出錯了嗎？
所以，他總在不自覺的懷疑會不會又有什麼紕漏。
不敢高興，怕高興得太早。
上次之所以讓陳彪有機會弄虛作假，因爲驗的是毛髮，但這次是直接抽的血，總不可能被換掉了吧？
所以……是真的！
那麼多種情緒，興奮，緊張，激動，震驚……
到了最後，全都變成了欣喜若狂。
他欣喜若狂的第一個表現，就是一把將身旁的寧寧給拎起來抱進懷裡，然後湊過去往那張粉嫩嫩的小臉上使勁親了一口。
寧寧當場就懵了。
慕紹庭卻笑了。
這些日子，他的生活中全是負面的情緒，哪怕在面對寧寧的時候也只是強顏歡笑，但這會兒他是真的笑了，開懷的笑出聲來。
他將寧寧舉高，接住，再舉高，再接住，最後還抱着她一邊大笑一邊轉圈。
寧寧不僅懵了，還暈了！
什麼情況啊？
“怪蜀黍……”
寧寧剛開口，慕紹庭就糾正她，“叫爸爸！”說完，又往寧寧臉上親了一口，親完一口還不夠，又連續親了好幾口，親到停不下來。
寧寧愣着回不過神來，忽然……
“哇嗚……”她居然一張嘴就放聲大哭起來，一邊大哭一邊斷斷續續的問道，“嗚嗚，怪蜀黍……你怎麼了？你是不是……瘋了？”
緊接着，她還扭頭望向一旁的醫生求助，“醫生叔叔，你快給看看，嗚嗚……”
慕紹庭的笑容就這麼僵在臉上。
如果此刻他眼前有一面鏡子，他就可以看到哪怕笑容僵住了，但脣角依然保持着上揚的弧度。
只是寧寧這話，實在是……
他下意識的望了眼一旁的醫生，在醫生丟過來一記‘有病，得治’的眼神之後，他才後知後覺自己的反應過激了。
他就是瘋了，不過是給樂瘋的。
他帶着寧寧從醫生的辦公室出來，還沒來得及離開醫院，他就把寧寧放在小花園裡的藤椅上坐下，開始‘教育’。
“寧寧，你記着，從現在開始不準再叫我怪蜀黍了，要叫爸爸。”
鑑於他之前類似於瘋狂的反應把寧寧嚇得不輕，所以他儘量的讓自己平靜一些，以平和的語氣來敘述這個事實。
寧寧剛剛哭過，眼睫毛還溼溼的沒有幹，卻皺着小鼻子問道：“爲什麼呀？”
“因爲，我就是你爸爸！”
“可是……”小丫頭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滿臉不解的樣子，“不是應該你和我媽媽結婚了我才叫你爸爸的嗎？你都還不原諒我媽媽……”
“……”
慕紹庭僵了一瞬。
但是，他今天就是被天上掉餡餅給砸中了，即使寧寧再提到了江清淺，他也沒覺得心裡還跟從前一樣那麼不是滋味。
他耐心的跟寧寧解釋道：“現在不一樣！不管我有沒有跟你媽媽結婚，我都是你爸爸，真的爸爸！”
“……”
寧寧不說話了，眨巴着大眼睛望着他。
爸爸還分真假的嗎？
唔，好像還真的分，她以前就有個爸爸，後來又說不是爸爸。
可是，怪蜀黍怎麼就成了她的真爸爸，她都快要凌亂了。
慕紹庭見她不說話，接着道：“你之前發燒的時候，抽了你的血還有我的血一起交給醫生叔叔化驗，今天醫生叔叔說了，我們是有血緣關係的，所以我就是你爸爸。”
儘管他已經儘可能的將事情往簡單的方向去解釋了，但還是超出了寧寧能理解的範圍，所以她依然一臉的茫然。
慕紹庭嘆了口氣，言簡意賅的道：“我就是你爸爸，因爲……你是我生的，沒有我就沒有你，明白了嗎？”
寧寧的眼神終於有所波動，小嘴也跟着動了動。
慕紹庭還以爲她明白了，誰知道小丫頭卻更加困惑了，於是反問了一句，“可是，媽媽說我是她生的耶！”
“……”
“怪蜀黍你騙人，我是看過照片的哦。”
這下子輪到慕紹庭疑惑了，問道：“什麼照片？”
寧寧道：“就是媽媽肚子很大很大的照片，媽媽告訴我，那是因爲我和安安都在她肚子裡面，等我和安安長大了，她才生出來的。”
“……”
“怪蜀黍，那你有肚子很大很大的照片嗎？”
小丫頭一臉的認真，這話的言外之意彷彿就是隻要你也能拿出大肚子的照片來，我就可以考慮相信你。
這照片，慕紹庭還真沒有。
但是，他也不能就這樣無言以對了，於是放了一記猛料，“反正我就是你爸爸，因爲是我把你放到你媽媽肚子裡去的。”
此話一出，寧寧的眼睛都不可思議的瞪大了。
大概是這件事情在她看來太過於神奇了，所以她馬上就追問了一句，“那你是怎麼把我放到媽媽肚子裡去的？”
“……”
慕紹庭一愣，瞬間感覺自己掉進了坑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