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紹庭擡起手摸了下鼻子，癢癢的。
寧寧卻在這個時候悠悠轉醒，這幾天跟着慕紹庭輾轉奔波了兩個城市，回來的時候還在車上就睡着了。
慕紹庭一手抱着她，一手開了門。
剛進門她就醒了。
很顯然，是被他的噴嚏聲給吵醒的。
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問道：“怪蜀黍，你感冒了？我讓媽媽給你拿藥好了，你要乖乖吃藥哦。”
說完，她立馬又趴在慕紹庭的肩膀上，繼續睡。
幾秒後，她又才重新擡起頭來，徹底清醒。
媽媽不在，只有他們兩個人。
她又重新問了一遍，“怪蜀黍，你感冒了嗎？”
慕紹庭將她放了下來，轉身將門關上，答道：“沒有。”
“可是你好像打噴嚏了耶……”她一邊說着，一邊拉住慕紹庭的手，道，“快走，寧寧帶你去看醫生。”
那手兒小小的，勾住他的手指，彷彿也勾住了他的心。
慕紹庭順勢將那小手握住，輕嘆道：“我沒感冒。”
“那我摸摸……”
慕紹庭只能依着她蹲下身去，寧寧的小手探過來摸了摸他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似乎真的沒什麼異常。
慕紹庭卻覺得好笑，小孩子的腦回路究竟是怎麼長的，擔心他感冒，結果卻摸額頭試探他是否發燒。
不管怎麼樣，看到寧寧關心他的樣子，他的心裡暖暖的。
寧寧卻一副人小鬼大的語氣，道：“好吧！沒感冒就不用看醫生了，你冷了記得要跟我說，我拿衣服給你穿哦。”
不用想也知道這是江清淺平時對她說的話，小丫頭都記得牢牢的。
慕紹庭也很樂意配合她，答道：“好，我會乖乖的。”
寧寧很有成就感的樣子，前一刻還扮大人，這會兒馬上又做回小孩子了，捂着肚子撒嬌道：“我肚子好餓餓哦。”
慕紹庭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頂，然後打電話叫外賣。
儘管只有兩個人吃飯，但慕紹庭還是叫了滿滿的一桌，無比豐盛。
寧寧剛開始吃得津津有味的，可吃到一半就沒胃口了，小臉上露出一絲惆悵的情緒來，問道：“怪蜀黍，我想吃媽媽做的飯了。”
這個話題來得太突然，慕紹庭一時竟不知如何接下去。
或者說，跟他在一起的這些天，寧寧幾乎每天都會問很多次有關於江清淺的問題，他都答不上來。
終究還是不忍看到那張天真的臉上失去了笑容，他輕嘆一聲，問道：“怎麼，想你媽媽了嗎？”
“嗯。”
寧寧很用力的點頭，隨即便嘟起了小嘴，擔憂的問道：“我媽媽不會是不要我了吧？”
那可憐兮兮的表情，像是被主人拋棄的小狗似的，慕紹庭也跟着放下了筷子，鄭重其事的道：“不會的。”
“真的嗎？”
“真的。”
可是，不管他怎麼保證，寧寧都是一副不確定的模樣，慕紹庭都感到於心不忍了，只能問道：“那要不然，我送你去找你媽媽？”
他承認，他確實是有那麼點兒私心想將寧寧據爲己有的。
尤其是他對江清淺說她還欠他一個孩子的時候，他覺得把寧寧留在身邊是件最理所當然不過的事情。
但他心裡也明白，寧寧最離不開的人還是江清淺。
媽媽的位置，是任何人都取代不了的。
如果寧寧想回去媽媽身邊，他可以爲難江清淺，卻不能爲難這麼小的孩子。
豈料，他的話剛落音，寧寧臉上的表情就更糾結了，擔憂得幾乎要哭出來，可憐巴巴的問道：“那你不要我了嗎？”
慕紹庭一怔，趕緊道：“怎麼會？我這不是怕你想你媽媽了嗎？你真的想跟你媽媽在一起那我就送你回去，等你想我了還是可以給我打電話，你看這樣行不行？”
寧寧歪着腦袋想了想，覺得這個主意極好。
可她再想了想之後，卻搖頭。
慕紹庭表示看不懂了。
誰說的女人的心思你別猜，這小女孩的心思，他是想猜都猜不着。
寧寧卻道：“那我還是陪着你好了，媽媽有安安還有爸爸呢，我要是走了，怪蜀黍就只有一個人了，好可憐的。”
慕紹庭再次怔住。
看着眼前的小人兒一本正經的樣子，他忽然覺得鼻頭有點兒泛酸。
這是赤裸裸的同情啊！
他向來最不屑要別人的同情，可寧寧這樣的‘同情’，帶給他的卻是滿滿的感動，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寧寧卻毫不自知，接着道：“我對你好吧，怪蜀黍？”
慕紹庭看着她那粉嘟嘟的臉蛋，嗯了一聲。
寧寧又繼續道：“那我對你這麼好，你可不可以原諒我媽媽呢？”
再一次舊事重提，就連慕紹庭都不得不佩服她的好記性了，時刻都不忘爲她媽媽說好話求原諒，可他要怎麼跟一個這麼小的孩子說清楚他和江清淺之間的問題真的不只是原不原諒的問題？
“寧寧，咱們商量個事兒行嗎？”
他沒有辦法正面回答，只能採取老辦法，轉移話題。
寧寧點點頭，“什麼事兒？”
慕紹庭道：“就是以後……以後你提到樑昊天的時候，能不能不要叫爸爸，你知道他不是你爸爸的，對不對？”
寧寧依舊點點頭，可很快又搖搖頭。
“可是……他就是爸爸呀，不叫爸爸那我叫他什麼呀？”
慕紹庭想了想，道：“叫他姓樑的！”
沒錯！他早就看那個姓樑的不爽了，尤其是寧寧那麼自然而然的脫口而出媽媽有安安還有爸爸的時候……
爸爸和媽媽這麼擺在一起說，他怎麼就聽得那麼彆扭呢？
樑昊天=姓樑的！
就這麼定了。
即使會教壞小孩子，那也教壞就教壞了吧！
可是，寧寧也不傻，更不是一教就壞的，她不懂大人之間的糾葛，聽了慕紹庭的話忽然笑着叫起來，“怪蜀黍，你說粗話！”
慕紹庭無語，這哪裡是粗話了？
寧寧小臉繼續糾結着道：“可是，這麼叫很不禮貌耶！”
慕紹庭更加無語，這小丫頭既然都知道叫一聲姓樑的不禮貌，那麼對他卻張口閉口怪蜀黍的，這就很禮貌了嗎？
算了，跟小孩子計較這些，還真是計較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寧寧就接着道：“那我叫他樑叔叔可以嗎？”
慕紹庭還能說不可以嗎？
反正，只要不是叫爸爸，就隨便叫什麼了。
就這麼說着聊着，寧寧總算是暫時又忘記了他原不原諒她媽媽這個話題了……
夜深了之後，他去浴室給寧寧放洗澡水，其實他第一天將寧寧接來的時候是打算要幫她洗澡的，但被小丫頭的一句‘女生洗澡，男生不能偷看’給拒絕了，所以他就只負責替她放水。
可是，小丫頭死纏着要跟他睡一張牀的時候，他當時忍不住問了句……
“男生不能偷看女生洗澡，那女生爲什麼要跟男生睡覺？”
小丫頭理直氣壯的反問他，“那我媽媽也是女生，媽媽可以跟你睡覺，我也可以跟你睡覺。”
她只覺得自己有理了，卻不知道慕紹庭的臉色僵了一下。
這些天，寧寧每天都會在他面前提起江清淺，提很多遍，最開始的時候他每次聽到江清淺的名字都會感覺心裡堵着痛着，然後要失神好久。
但，漸漸的，也就習慣了，習慣着就麻木了。
或許，他真的是個可憐蟲，幸好有寧寧陪這他，才讓他不至於在這空蕩蕩的大房子裡、在這漫漫長夜裡，只能深陷在那些痛苦的回憶中，無法自拔。
他給寧寧放好了水，寧寧在洗澡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握着手機從臥室裡退出來，許久才接。
是何鳳儀的電話！
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去看過何鳳儀了，忙就是他的藉口。
何鳳儀卻是每隔個三五天就會給他打一通電話，就像任何一個平凡的母親一樣關心他的身體關心他的工作。
當然，更關心他的私人感情。
有提過林婉妤，也有提過江清淺。
他的態度一直很明確，甚至很直接，很強硬。
何鳳儀也許意識到了多說無益，漸漸的也就很少再提了。
這次也只是如常的問了他的一些日常情況，慕紹庭敷衍着回答了幾句，就在準備要掛電話的時候，何鳳儀忽然問道：“紹庭，你爸爸最近……似乎不太好的樣子……”
要知道，何鳳儀很少在他面前提霍東昇的。
慕紹庭有些詫異，卻並不接話。
“嗯。”
這一聲，算是他的迴應，極其冷淡。
何鳳儀又道：“畢竟是上了年紀了，不如過去硬朗，可能經常有個小病小痛的，你如果什麼時候不那麼忙了的話，就抽個時間去看看他。”
“我很忙。”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我沒那個工夫，他身體不好就去看醫生，我去看也沒什麼用，如果沒有別的事兒，我掛了。”
“紹庭……”
沒等何鳳儀接着說下去，慕紹庭就果斷的掛了電話。
他從來都不想聽到任何與慕東昇有關的消息，現在連何鳳儀的話也不想聽了，聽着總覺得心裡難受。
心裡有了嫌隙，慢慢的發展成溝壑，想要跨過去，卻怎麼也邁不開腳了。
掛了電話，他的心情依然有些沉重，臉色也不太好看。
還好，第二天就有了一個讓他心情好的消息。
他一直在找的陳彪，有下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