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寧的眼中閃着光，卻因爲沒看到媽媽，瞬間又黯淡了下去。
慕紹庭看出來她失望了，卻不知道原來她心中是有這樣的希望，她的媽媽怎麼還可能跟他回來？
即便寧寧會失望，他也不能對小朋友撒謊。
說謊容易，日後圓謊難。
他試圖轉移寧寧的注意力，反問道：“你不是說她是壞媽媽，你以後再也不喜歡她了嗎？”
今天下午，這小丫頭給他打電話的時候確實是這麼說的。
她說：“怪蜀黍，我媽媽是壞媽媽，她好凶好凶的，我再也不喜歡她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呀？”
她不喜歡江清淺了跟他是不是不要她了，這兩者之間並沒有什麼必然聯繫，且跨度有點大。
他當時還震驚於寧寧給他打電話這個事實，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寧寧緊接着馬上又道：“怪蜀黍你一定是不要我了對不對？我都好久好久沒見到你了，我想見到你，我不想住在爸爸家裡了，我也不喜歡媽媽了，我什麼時候才能看到你？”
慕紹庭至今也搞不清楚自己當時究竟是怎麼想的……
總之，他就這麼直奔幼兒園去了。
到了幼兒園他才知道，小丫頭當真是下定了跟他‘私奔’的決心呀！
她早就在門口等着他了，看到他的那一刻，她連老師的勸阻都不顧，直接衝出來抱住他的大腿，一下子就放聲大哭起來。
“怪蜀黍你怎麼纔來？寧寧想你想得都快要死掉了……”
這種快要死掉的說法當然有些誇張，但當慕紹庭看到她的眼淚那一刻，竟感覺到心都揪了起來。
其實，他何嘗不想？
這麼長時間的相處，他對安安寧寧比自己親生的還親。
這半個月以來，他每天一個人面對空蕩蕩的屋子，有時候連恨江清淺都忘了恨，因爲他更多的時候都是在想念，尤其想念這個小丫頭嘰嘰喳喳的像只快樂的小鳥的模樣。
他們都還在的時候，就像是繚繞在身旁的空氣，無知無覺。
然，一旦不在了，才感到無法呼吸。
所以，他也不顧老師的阻攔，搶了寧寧就走。
那一刻，他承認自己是衝動的。
可是，從下午到剛纔，幾個小時的時間而已，他帶着寧寧去吃東西，去買玩具，這小丫頭身上就是有一種魔力，有她在身邊，他彷彿忘記了一切的煩惱，彷彿回到了一切都沒發生過之前的模樣。
他忽然覺得，有寧寧在身邊也挺好。
至少，不再是一人一狗，說不出的淒涼。
他一直覺得安安睿智，寧寧懵懂，可就是這個懵懵懂懂的小丫頭居然也有樣學樣，學會了轉移話題。
她沒有再說她的媽媽是壞媽媽，也沒有再說不喜歡媽媽了。
她轉而問道：“怪蜀黍，媽媽又和你吵架了是不是？”
慕紹庭不動聲色的苦笑了一下，如果只是吵架這麼簡單就好了，大人的事情怎麼能跟小孩兒說明白呢？
“你媽媽告訴你的？”
他的好奇心忽然爆棚，特想知道江清淺是怎麼跟孩子解釋的？她好意思說她三心二意，始亂終棄嗎？
寧寧卻搖搖頭道：“媽媽沒說，她還騙我……她說你出差了，很忙很忙，可是連電話都不讓我給你打，我就知道你們吵架了。”
“……”
“怪蜀黍，你們不要吵架好不好？”
“……沒有吵架。”
“你騙人！你們大人都喜歡騙小孩子玩，你們明明就是吵架了，你還不接媽媽電話了，是媽媽惹你生氣了對不對？”
“……”
慕紹庭被連連追問得答不上話來。
他以前覺得自己低估了安安，現在覺得他或許連寧寧也低估了。
總以爲這個丫頭沒心沒肺，大大咧咧的，但是沒想到她也能如此觀察入微，他剛接走她沒多久江清淺的電話就來了，他故意不接，卻被寧寧都看在眼中了。
他還沉默着，寧寧便又道：“我就知道，一定是媽媽的錯。怪蜀黍，你不要生媽媽的氣好不好？媽媽有時候很笨的，她連自己犯錯誤了都不知道，寧寧給你道歉好不好，你就原諒媽媽嘛！”
原諒？
慕紹庭咀嚼着這個詞語，竟覺得有幾分陌生。
在寧寧期盼的目光下，他第一次思考這個問題。
要他原諒江清淺什麼呢？
原諒她的背叛，還是原諒她打掉了他的孩子？
可是，就算他原諒了這些，兩個人的感情也終究抵不過她的一句不愛了，那麼他原不原諒又有什麼意義？
他靠坐在沙發上，沒有焦距的目光也不知投向了哪裡，看起來有些茫然。
“怪蜀黍……”寧寧沒有得到他的回答，便緊粘在他的身邊，搖着他的手臂撒嬌，聲音嗲得不像話，“你就原諒我媽媽，好不好嘛？”
“……”
“我知道你最好了怪蜀黍，好不好嘛？”
“……”
“你就答應寧寧了，好不好嘛？”
“……”面對這小丫頭哀求的目光，慕紹庭幾乎要招架不住，無奈的輕嘆一聲，不得不開了口，“寧寧……”
寧寧也是很聰明的，一聽他這無奈的語氣，就知道他不會答應得太爽快。
反正，其餘的話她也不想聽，他不答應的話她就繼續發揮她發嗲的功力繼續哀求，“寧寧都給你道歉了，你就別生媽媽的氣了，媽媽做錯了事兒……那你就罵她好了。”
“……”
“如果你實在生氣的話，就打她吧！只要你原諒她……”
“！”
莫名的，慕紹庭心裡竟咯噔了一下。
他想起分手的那天，他無意落在她臉頰上的那一巴掌，那一刻，他分明也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心如死灰……
“可是，你要輕點兒打哦。”
寧寧的忽然又來了一句，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寧寧臉上，看到寧寧天真的模樣，他伸過手去輕撫了一下她的頭頂，失笑道：“小姑娘，大人的事情你不懂！”
寧寧嘟着嘴，不服氣的道：“我纔不是小孩子，哼！”
她都已經哀求到這個份上了，慕紹庭還是不肯鬆口原諒，她便揣摩着看來媽媽這次犯的錯誤不小，要不然怪蜀黍不會不原諒她的。怪蜀黍也是個要面子的男人啊！
她人小鬼大的嘆息一聲，又道：“算了！怪蜀黍那我就不勉強你了，但是你要答應我，要是我媽媽她自己知錯了回來找你的話，你就一定要原諒她哦！”
“恐怕她不會再回來找我了。”慕紹庭無奈輕嘆道。
事實上，他真的對這個事情一點兒把握都沒有了，如果她還會主動回頭的話，又何必要將他傷害到這個地步呢？
她說她不愛了，她選擇了樑昊天……
豈料，寧寧卻拍拍胸脯，很自信的保證道：“怪蜀黍你就放心好了，我媽媽雖然兇我，但我知道她還是很愛我的，只要我和你在一起，她就一定會回來的哦。”
慕紹庭竟怔了一下。
他望着寧寧，眼中是實實在在的驚詫。
他以爲寧寧打電話給他，還賴着他不走，真的只是因爲被江清淺給罵了，一時想不通氣不過，撐死也是在想不通氣不過的同時還想他了，所以纔要跟他在一起，就連江清淺找上門來都無動於衷。
誰知道，她竟然是存有這樣的心思。
這算是以身相逼嗎？以自己爲質，逼她媽媽回來？
誰說這丫頭單純不懂事的？
他第一個就不服！
可是，縱然不服，頂多也只能苦笑不得，終究還只是個孩子啊！她怎麼能明白，如果江清淺真的是因此纔回來他身邊，那對他而言又還有什麼意義？
這麼古靈精怪的姑娘，也不知道是誰的種。
他想起之前在陳彪的資料上發現的異常，這段時間一直在想辦法找陳彪查個究竟，但是都過去了十來天，居然一無所獲。
凌菲死了，陳彪像是憑空消失了。
難道，這又是一個巧合？
關於安安寧寧的身世，如今陳彪算是他唯一掌握的線索了，哪怕是掘地三尺他也一定要將這個人給找出來。
至於寧寧……
不管這丫頭是因爲什麼目的纔跟他在一起的，既然她願意，那就任由她留下來好了，就算是給他作伴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別說慕紹庭對寧寧的心思感到驚訝，就連江清淺也是一無所知。
她只能灰溜溜的回到荔蘿灣，心裡又沉重，又失落。
她真的是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昨晚爲什麼沒控制住自己的情緒，爲什麼要對寧寧那麼兇？
這下好了，小丫頭還有退路，直接就給她跑路了。
她一進門，安安和小宇都迫不及待的跑過來追問，寧寧呢？
江清淺搖搖頭，跟慕紹庭的一番對峙，她全身的神經都緊繃着，一場口舌較量下來，彷彿耗光了她所有的力氣，連話她都不想說了。
安安和小宇看到她搖頭，頓時就明白過來了。
他們也跟着江清淺一起嘆氣。
所以，晚上十點多，當樑昊天一身疲憊的回到家時，發現孩子居然還沒有睡覺，並且一大兩小都在客廳裡哀聲嘆氣的，不由得疑惑不已。
“你們都怎麼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第一時間移向他，卻沒有人說話。他仔細觀察了一圈，發現少了寧寧，再次問道：“寧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