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淺，你別把我當傻子！”
這是慕紹庭深藏在心底的聲音，幾乎是嘶吼出來的。
他也只是血肉之軀，心上沒設有銅牆鐵壁，接二連三的被她這麼戳心窩子，他也會感到疼。
但是，他依然不信。
她說的那些話，他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這種感覺太熟悉了，就像是多年前他們分手的時候，她也是這樣用尖酸刻薄的語言來激怒他，無所不用其極。
後來才知道，她是有苦衷的。
所以，她不可能不愛他了，這其中一定有什麼逼不得已的原因。
儘管如此，他依然心痛，也憤怒。
無論因爲什麼，她以前對他沒信心就罷了，但他們如今已經風雨同舟經歷這麼多，爲什麼她還是不能坦白。
他原本按住她的手，變成緊緊的捏住不放。
他將所有的憤怒化作一股力量，全都傾注到手上。
“你說！到底有什麼事情，是不能跟我說實話的？我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無法自保的慕紹庭了，不管什麼事情，即使是天塌下來我也能給你頂着，你非要用這種方式傷我的心嗎？江清淺你是不是當我傻？”
“……”
江清淺的心頭，狠狠一震。
不得不意外，他居然是這麼想的。
怪不得，不管她說什麼他都無動於衷，說了那麼多次分手，他依然沒有當真。
對這份感情，他究竟是有多自信呢？
天塌下來他都給她頂着，可她哪裡捨得讓他承受這份沉重？
他都這麼說了，她還能說什麼？
她慌忙的避開他的目光，冷聲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非要這麼一廂情願我也沒辦法，你放手！”
她一邊說着，一邊想要掙開他的手。
慕紹庭哪裡肯放？
“你跟我說實話！”
“我跟你說過的每一句都是實話，不愛了，不想在一起了，好好的分個手不行嗎？你到底還要我說什麼？”
“別跟我說這種鬼話，我一個字都不會相信。”
“你愛信不信，放開！”
江清淺早就料到了，一旦他們沒法達成一致，必然會出現如今這劍拔弩張的局面，所以她纔想不辭而別。
沒想到，這一幕終究還是無法避免。
她讓他放手，他不放。
她想奪門離開，他卻擋道不相讓。
如此一來而去的，兩人便在門邊拉扯爭執起來。
慕紹庭不僅想要攔住她的人，還伸手去搶奪她手上的行李箱，江清淺緊握着行李不讓他得逞，可在拉扯之下，她挎在肩上的包被他給拽了下來。
包包掉落在地，就連包裡的東西都掉了部分出來。
噼裡啪啦……
兩人都同時一怔。
然後，又同時蹲下身去撿。
江清淺胡亂的將就近的東西撿起來，亂七八糟的全塞進包裡，她的動作很快，他只能去撿那片飄得稍遠的白紙。
江清淺看着那張紙，看着看着……
她的心忽然咯噔了一下，馬上伸過手去搶。
她的動作很快，卻還是快不過慕紹庭的視線，他不過是隨意一瞥，就一下子看到了紙上的內容。
他的手驀地一僵。
明明都僵了，可是在她要搶的時候，他還是敏捷的避開了她的手，勢必要將這薄薄的一片紙看得清楚透徹。
他的手指將紙片捏得緊緊的，跟着他的手指關節一起變白的，還有他的臉色，只不過瞬間的工夫，他的臉色全白了。
“你還給我……”
明知道他看到了，搶回來也是徒勞，但江清淺依然固執的想要奪回來，彷彿只要那張紙從他手上離開，他看到的那些內容也能從他的腦海中消失，就當做什麼也沒看到一樣。
慕紹庭揚起手來，只要他不放手，她能從他手中搶走東西的機會爲零。
“這是什麼？”
他終於開口詢問，那冰冷的語調幾乎要將她凍結成冰。
江清淺不用刻意擡頭去看，也能猜到他此時的臉色有多難看。
那不是別的，而是一張手術同意書。
人工流產同意書！
那次莫晚做的手術，爲了替莫晚掩護，在醫院用的是她的名字，這張簽了字的手術同意書就一直放在包裡。
這麼久她都沒有再用過這個包，都快要把這件事情忘記了。
今日在收拾行李的時候她先是把行李箱塞滿了，也是看到這個包的容量足夠大，才把餘下一些零碎的東西都塞進這個包裡，誰知道會在這個節骨眼上被慕紹庭看到這個東西，她自己都是始料未及。
他的反應告訴她，他誤會了。
她下意識的就要解釋……
“這個……其實是……”
她在解釋的時候其實也有些糾結，怎麼不早些把這張紙毀掉呢，莫晚特地叮囑過不要把這件事情說出去，她一解釋豈不是讓慕紹庭知道了？
說，還是不說？
要怎麼說？
卻不知，她的糾結，助長了慕紹庭的震怒。
“江清淺！”他怒呵出聲，一手捏着那張紙，一手伸過去捏住她的下頜，迫使她擡起頭來迎視他的怒火，質問道，“說話！這是什麼？”
他其實已經看得很明白了。
上面的每一個字他都認識，但是在得到她親口承認之前，他心裡依然存有一絲希冀，希望這不是他想的那樣。
他的力道之大，讓江清淺瞬間皺了眉。
他眼中的怒火燃燒到她的身上，讓她瞬間清醒過來。
不是要分手嗎？
那麼，他誤會了，也好……
她倔強的扭過頭，避開了他的禁錮，冷冷道：“你不是都看到了嗎？還有什麼好問的？如果還有什麼看不明白的地方，我不介意給你念一遍，我……”
“江清淺！”
他依舊怒呵，猛地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望着還蹲在地上的她，咬牙切齒的道：“你給我把話說清楚！你懷孕了？你把孩子打掉了？是不是？”
江清淺也緩緩的站起身來，臉上透着一絲破罐子破摔的狠絕。
她終於不再躲避，迎上他的目光。
“是！”
這一個字，彷彿足以摧毀慕紹庭的全世界。
他高大的身子竟踉蹌了一下，心碎成渣。
他看了眼上面的日期，大約是在兩個月前，他的腦海裡瞬間閃過無數個畫面……
他決定和她在一起那天起，心裡就已經接受了安安寧寧，看到那兩個孩子，他在歡喜之餘總有些遺憾，他多想有一個屬於他們倆的孩子。
他不止一次明確的跟她提起過這件事兒，她不是拒絕就是含糊其辭，他只當她是爲安安寧寧的處境考慮，所以從不捨得讓她爲難。
可是，這種念頭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死灰復燃……
還是想要啊！
他儘可能的對安安寧寧好，給他們最多的關愛，只不過想讓她明白，他想要個孩子跟疼愛安安寧寧這兩件事並不衝突。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他仔細回想，應該是他過生日的時候……
那次是吵架後和好，她又特地帶着親手做的蛋糕去爲他慶祝，那一夜，他們沒有任何防護的放縱了個徹底。
事後她有所顧慮，他只能以安全期來安慰她。
後來，他又用這個理由來說服她，很多次……
所以，若是她懷上他的孩子，不能說是百分之百，但也不是不可能的，他甚至還默默的留意她的生理期，希望能盼來一個驚喜。
驚喜是沒有等到。
她的好朋友光臨時，他還是有些失落的。
他能接受失落，卻受不了她居然揹着他扼殺掉他的驚喜。
她居然還理直氣壯的回答，是！
“爲什麼……”他的聲音很低，低喃着，彷彿整個人都被擊垮了，怎麼都沒想到他真心相待的女人居然瞞着他，給了他這致命一擊。
江清淺避開他沉痛的目光，不忍直視。
就差一點，她就告訴他真相。
但是，她卻用力的握緊拳頭，任由指甲摳進掌心裡，用最尖銳的疼痛來強迫自己必須硬撐下去。
雖然殘忍，卻再也沒有更好的方式讓他死心了。
她咬緊牙根，一字一頓的道：“因爲……不想……”
好一個不想！
她無所謂的態度，逼得慕紹庭幾乎癲狂。
他逼近她的跟前，怒吼道：“什麼叫做不想？那是我的孩子！你竟然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就殺了他，你憑什麼？你怎麼敢……”
“孩子在我肚子裡，我有選擇要或不要的權利。更何況……我本來就沒想要，只是個意外罷了。”
“意外？”
“對！你該知道的，我不想再生孩子，所以我沒打算要，也沒打算要告訴你，我自己就能決定這件事情。”
她的聲音淡淡的，清清冷冷的。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當時心裡就只有一個念頭，讓他恨她吧！只要熬過這關就好了，難受只是暫時的，她只不過是想盡自己所能，讓他能遠離了她，從此有個更美好的人生。
她的狠絕，讓慕紹庭居然連話都說不出來。
“爲什麼……”
再多的怨恨，再多的不解，再多的痛心，最終只能問這麼一句，爲什麼？到底是爲什麼啊？
即使那張紙已經是最好的答案，他還是不信。
可是，不信又還能改變什麼？
他還爲她最近的反常找了那麼多的理由，還以爲她是有什麼難言的苦衷，還讓她別把他當傻子……
結果，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他的一片真心，被這個女人玩弄於股掌之中。
她怎麼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