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眸似乎有洞穿的力量,賀一格只那麼淡淡地看着她,卻像是能看到她心底最深處去,腰肢一緊,她整個人被大力地扣住往前走,人羣也跟着移動,最後,他在她耳邊低聲道:“不想被拍就給我用跑的。一二三,跑!”
海風在耳邊呼嘯,夾雜着衆人的驚呼聲,賀一格的腳步邁得飛快,舒梓喬不時地扭頭朝身後,看着黑壓壓的人羣,心底竟然
升騰起一種孩子般的刺激感。恍惚之間,像是王子牽着灰姑娘的手,脫離世俗的一場追逐,然後,他們贏了,逃離了喧囂,獲得了自由和幸福。
就是這樣一種無端的,奇怪的感覺。
“上車!”
舒梓喬是被塞到車子裡的,車子迅速發動,很快在衆人追逐中駛離,閃光燈還在繼續在黑夜中不停地閃耀。
車子一路疾駛,終於甩開了人羣,一切的喧囂歸於安靜。
“糟糕!蕭奕博一個人還在那裡!”舒梓喬忽然驚呼出聲,正要探出腦袋,車窗上的玻璃卻被迅速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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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景物都被褐色的玻璃隔絕。
舒梓喬茫然地看着賀一格,男人的聲音漠漠傳來:“頭條上了一次不夠,還想上第二次?舒梓喬,你是嫌自己的名氣還不夠大,需要再頂着紅杏出牆的皇冠再轟動一次?”
什麼?舒梓喬錯愕地瞪大眼睛,他這是說的什麼話?什麼叫紅杏出牆?
“那麼驚訝地看着我做什麼?你以到林家小院爲藉口,公然跟蕭奕博到金港灣幽會,不就是想鬧一場緋聞炒作嗎?如果不是我及時出現,難保蕭奕博不會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話來,明天必定成爲各大報紙的頭條新聞!”
心底跳躍的怒意讓賀一格的太陽穴都突突跳動起來,他冷笑着看了舒梓喬一眼:“怎麼,被我說中了,無話可說?”
“賀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不過就是跟朋友敘舊,沒你講得那麼齷蹉。”
“齷蹉?”一聲尖利的剎車聲,車子急速停住,男人微寒的目光如利劍般,嘴角勾着嘲弄的微笑,這聲“賀先生”讓他所有憤怒的細胞爆炸開來,這個世界上,這樣跟他公然挑釁的女人,她是第一個。
“當然不齷蹉,那麼浪漫的事情,怎麼會是齷蹉?不過就是賞花賞月賞海景而已,絕對不是齷蹉的事。”
“……”舒梓喬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她的目光直直地望着前面的車窗,也許跟這麼一個身份高貴的殿下,根本是沒什麼需要說的,也無需解釋。
下巴被扳回,她的眼神像是倔強的小鹿,倔強?她竟敢!公然跟着別的男人幽會,她倒是有理了?
“無話可說嗎?”
“沒有。”
“沒有?”賀一格眯了眯眼,“既然你沒有,那麼我來說。舒梓喬,你給我聽好了,在你身爲賀太太的期間,不準跟蕭奕博見面。”
再次被這個男人的霸道給震住,那麼雲淡風輕的命令,只因爲他是殿下嗎?可是她是誰,她並不是他真正意義上的夫人不是嗎?既然是在做戲,爲什麼要干涉她的人生自由?
“怎麼,不願意?”男人鬆開雙手,眯着眼睛打量着這張清冷倔強的小臉,身子懶懶地往後靠去,“一如不見,如隔三秋,以後可怎麼辦?”
“他是我的朋友,我不明白賀先生爲什麼要提出這麼不合理的要求。”
“不合理?可我覺得合理極了。舒梓喬,你知道,你嫁入的不是普通家庭,你的一舉一動都牽扯着世人的目光,你擔負不起其中的責任……”
賀一格撿起車座上的打火機,啪嗒了幾下,藍色的火苗忽明忽暗,末了,他把打火機丟到一邊:“你說呢,賀太太?”
舒梓喬望着他沉默了半晌,纔開口道:“難道賀太太就不能有朋友?爺爺說過,會讓我維持從前的生活狀態,他從來沒有說過……”
“可惜你嫁的人是我。”賀一格打斷她的話,“既然你嫁給了我,當然一切都得聽我的。你怎樣維持從前的生活狀態都好,就是不準跟蕭奕博見面。”
“你不講道理。”面對着他的霸道,舒梓喬紅着臉爭辯,這男人,究竟憑什麼!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變的,不是明明說好的,互不干涉嗎?現在他的干涉那麼強硬,又那麼無緣無故,哪兒有這樣的人?
“說到蕭奕博,就不講道理?你不是說過你們沒有山盟海誓嗎?就算有,你也嫁人了!你以爲你嫁給了總統的外孫之後,還有機會跟總理府的兒子扯上什麼關係嗎!我告訴你,在a國,這種事情絕對是不會發生的!你犯不着爲了一個跟你八輩子扯不上關係的人費盡心思吸引他的注意力!你中途說下車,是因爲他;忽然出現,是因爲他;說去林家小院,又是因爲他!舒梓喬,你這麼不清醒嗎!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訴你,他既然已經到了總理府,婚事就輪不到他做主,你就趁早死了這條心,沈之漾和裴力絕對不會接受你,永遠不會!”
男人怒而低吼,舒梓喬定定地看着他,又是啼笑皆非的感覺。這個狂妄自大的男人,以爲了解她多少?說的所有話都是信口拈來!簡直莫名其妙!
心底的某個位置在微微顫抖,在提到總理府的時候,這個跟她從來都沒有關係的地方,竟然成爲她的傷了?這個可笑的男人,竟然以爲她想跟總理府扯上什麼關係,天知道,她有多厭惡那個地方,因爲那個女人的存在!
舒梓喬緩緩地勾脣,聲音卻是低啞的:“賀一格,你懂什麼?”
“……”
心頭一頓,怒火原本是鋪天蓋地的,卻在觸及那雙黯然的眸子時,忽然心底柔軟起來,當然,也夾着憤怒,還有煩躁、鬱悶,等等等等,交雜在一起,攪得他的心火燒火燎。
“既然我答應了爺爺嫁入賀家,我就會守着自己的本分,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卓洲寒跟我交朋友,你說我想另覓高枝;蕭奕博是我從前的朋友,你說我想舊情復燃;我去酒吧喝個酒,你說我想出名;我在宴會遲到,你說我想進入總理府……賀先生,我只是想過好自己的日子而已,沒有那麼多的想法;我的生活沒有你們那麼閒得慌,有多餘的時間想那麼多無聊的事情。請你尊重我,好嗎?”
心底一震,那麼強烈的,哪怕是爺爺對他進行過多少次的說教,哪怕是女人對着他進行多麼強烈的哭訴,他的內心都不曾有過這樣震撼的感覺。她依然是那樣清清冷冷的眼神,甚至帶着疲憊,可是他卻覺得,自己心底的某個位置,在漸漸融化開來,他竟然覺得後悔,開始反思自己從頭至尾說過的話,究竟過分到什麼程度。
這是什麼感覺?
女人都說他郎心似鐵,多麼熱燙的眼淚,多麼震撼的表白,哪怕是有女人當着他的面要跳樓,他都是眉頭不皺一下。有時他也覺得自己的心是麻了,死了,殘忍得不可思議。
就像他對賀一萱,對裴允兒,也是一樣。
可是不過那麼簡簡單單幾句話,就把他震住了?是因爲舒梓喬從來不跟他說心底的聲音嗎?是她從來都不跟他解釋?還是她從來沒有這麼柔軟過?總之,他聽到自己內心深處,有什麼在逐漸坍塌。
“如果……”
“如果你實在要跟蕭奕博見面,”賀一格輕咳了幾聲,打斷舒梓喬的話,“那也行,但前提是……我必須知道時間地點。”
舒梓喬有些錯愕,賀一格被她的目光看得幾分發慌,有些彆扭地扭過頭去:“免得說我不尊重你。不過舒梓喬……”
他忽然想起什麼,又猛地轉過頭去,正迎上舒梓喬水濛濛的眸子,他忽的傾身,舒梓喬一驚,身子不安地往後靠去。
有種大灰狼捕捉小白兔的感覺,他的心情一下子大好起來,手一伸,髮帶鬆開,如瀑的黑髮垂下,順過他的手臂,一路絲滑的感覺。
心的位置,也被癢癢地撓了一下。
那麼近的距離,她的臉上脂粉未施,卻有着淡淡的香味,那雙黑白分明的水眸幾分戒備地看着他,臉上有着幾分可疑的潮紅。事實上,這是個愛臉紅的女人,而她對於某些事情的懵懂,是不是說明她跟蕭奕博其實還沒有什麼?
心一瞬間的愉悅,他的頭又低了幾分,舒梓喬嚇了一跳,只是已經再無所後退,她抓緊了車座上的皮墊,分明有幾分驚慌的,她還是強作鎮定:“你做什麼?”
“以後不準蕭奕博動你的頭髮,還有……”他的頭緩緩低下,眸色漸深,在他的脣瓣貼近她的時,她聽到他磁性的嗓音沙啞異常,“不準叫我賀先生,不然我會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