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打了多少電話?跟你說過多少次道理?我有沒有告訴過你現在是非常時期?有沒有告訴過你賀家現在很危險,已經配備了警力?讓人過來接你,你逃走?逃到宿白川手裡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賀一萱,如果梓喬有什麼事……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賀一萱臉色蒼白地往後倒退了兩步,幾乎站立不穩身子。記憶中,他雖然對着別人總是冷臉相待,但對於她還是不同的。她怔怔地望着他如冰的臉,不住地抽噎:“我不知道,不是故意的……”
“賀一萱,你幾歲的人了?你知道什麼!是不是一句不是故意就可以推卸所有責任?我只是後悔,從小對你太過*溺,才讓你恃*而驕!”
“……”他那樣凌遲一樣的眼神,終究還是能讓她委屈,她咬脣,淚水奪眶而出,“我,我知道你現在討厭,討厭死我了……既然你那麼討厭我,我現在就去,去換舒梓喬……”
“你是嫌自己的麻煩還不夠是不是!”賀一格厲聲喝道,“賀一萱,你以爲你現在去換梓喬就能平安?你以爲你是誰!你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別再給我搞什麼是非出來!”
“……”
賀一萱看着賀一格再度轉過身去,只是狠狠地咬脣,一旁的賀一韻拉過她的手,柔聲道:“好了好了,趕緊去洗個熱水澡,你二哥正在氣頭上,就別惹他不高興了啊……”
“……”賀一萱低頭,狠狠地咬脣,即便是剛剛在大雪中的寒冷,還是敵不過現在。他的每個字每個眼神,都深深扎入她的心底,好疼好疼。雖然有太多不甘,但她終究還是輸了,輸給了那個她從來沒有放在眼底的女人,舒梓喬。
也許,她是真的跟其他女人不太一樣的,至少,在那樣的時刻,她能挺身而出,若是她,沒有那麼勇敢。
當然,也沒有那樣寬容。
所以,該死心了吧,賀一萱?是,確實是該死心了。
她閉了閉眼,淚水模糊了視線,此刻,她也在內心祈禱,舒梓喬能沒事,她的二嫂能平安度過這個劫難,否則,她失去的,可能會是整個世界。
車輪碾過雪地的聲音在這樣靜謐的夜裡尤爲清晰,舒梓喬的眼睛被布條蒙着,一片黑暗,能嗅到旁邊的菸草味道,宿白川就坐在她身旁,看不見神色。
“怎麼不問?”宿白川掐滅菸頭,淡淡出聲。
“問什麼?”
“問什麼?”宿白川冷笑了一聲,“問我準備帶你到哪裡去,問我接下來要做什麼?也可以問,我挾持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或者……你也可以問問白素,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賀家跟白家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該問的事情很多,不是嗎?”
舒梓喬笑了笑:“想說的,你自然會說;不想說的,我問了也沒用。”
“你倒是淡定,這性子跟姑媽有幾分相似。”
姑媽?是她母親嗎?舒梓喬沉默。若說一個人對自己的親生母親沒任何疑問,那是不可能的;可是,這樣一個在生命中沒用扮演過母親角色的女人,她說不上什麼樣的感覺,至少在情感上,跟其他的母女是不一樣的吧……
“累嗎?”她忽地這樣冒出一句,宿白川愣了愣,她微微嘆息,“一個把仇恨放在心底的人,應該很累。尤其是從小就把復仇作爲目標的人,人生的定位都錯了,所以軌跡也一定是不正確的。”
“你懂什麼!”宿白川低吼着揪住了舒梓喬的衣領,“你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這樣評判!”
“你又什麼都知道嗎?”宿白川的手掐着衣領,舒梓喬的脖子微微後仰,姿容卻是淡定的,“你覺得復仇是你最好的選擇,但那只是你的想法。你的親人都已經長眠於地下,你怎麼就知道他們認同你這樣做?若是他們都活着,沒有人希望看到這樣的結局。”
“舒梓喬!”
車子一個剎車,宿白川和舒梓喬的身子都不穩地往前晃了晃,聽到一個上了年紀的聲音:“到了。”又聽到車門打開的聲音,宿白川一把把舒梓喬扯了下來。
腳步有些踉蹌,這樣的雪夜,還是冷的。這樣被拉着走了一段距離,舒梓喬眼睛上的布條被粗魯地拉開,進入的是一間廢棄的倉庫。
宿白川眸色狠戾,一雙桃花眼像是染上了血絲:“舒梓喬,你以爲白家的人都像你,就爲了貪圖安逸活着?我告訴你,白家的人有夢想,有追求,有目標!你知道我們曾經是個怎麼樣的家族嗎?我們是G國的一級情報員,曾經有過多少榮耀,爲國家盜取了多少有價值的機密!如果不是因爲你母親白素,白家不是變成現在這個樣子!而我跟小曼,也不會過着寄人籬下的生活!”
舒梓喬沒有開口,緩緩坐下,很冷,她需要抱住膝蓋,纔會覺得暖一些。
宿白川也跟着蹲下身子:“你沒有過過這樣的生活吧?你嫁給了賀一格,風光無限,倒是沒有想到這個男人這麼稀罕你,我原先以爲他愛着的那個人是裴允兒,沒想到他擺了我一道!呵呵……如果不是因爲我太過兒戲,你以爲我會落到今天的下場!”
“但就算我成爲了通緝犯,哪怕我是死了,我都會拉着賀家的人陪葬!舒梓喬,你信不信我有這樣的能力,讓整個賀家的人都不得好死!”
他的眸子,泛着奇異的光,舒梓喬看着他,良久:“我信。”
“但是你沒有這樣的運氣,宿白川。”舒梓喬眯了眯眼,“你整個人戾氣太重,不會贏。”
“……”
“宿白川,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你都聽不進去,但是我想告訴你,這個世界上命運悲慘的人多的是,遭遇比你不幸的人也多的是。你沒有必要把自己陷入這樣悲情的角色之中,如果說你這樣需要報仇的話,那我呢?”
舒梓喬輕笑,眸光柔和平靜而又悠遠:“如果你調查過我,就應該知道,我從小就被我的養母給賣了,賣到了蘇家做下人。十多年的日子,我哪裡是寄人籬下,分明就是受人欺負。你說,我該恨誰,怨誰?白素嗎?她已經死了。沈漾嗎?她不是我的母親,本就不該對我好。還是賀一格?我的父親因他而死……宿白川,我嘗過恨的滋味,在沈漾一次次地想置我於死地的時候,我知道,那不好受,真的不好受,那對自己就是一種折磨。我不想折磨自己,所以,我不想去恨誰。”
“你以爲自己是牧師?開導我?”宿白川冷笑了一聲,“舒梓喬,你別把自己當聖母了。”
“我不是牧師,也不是聖母。賀家和白家的恩怨,都是關乎國家立場的,根本就談不上誰對誰錯,你何必這樣執着?就像一場戰爭,總會有傷亡,難道有誰會一個個地找人報仇嗎?宿白川,我真的不知道你在執着些什麼。”
“少給我廢話!”宿白川厲聲吼道,“別以爲你說這麼多我就會改變主意,我不會放過賀家的!還有你!”
舒梓喬無奈地嘆了口氣:“你還沒準備現在要我的命吧?那就說點白家的事,雖說我是白素的女兒,可是我對白家一無所知,這樣就算下了黃泉路,也許……那個未曾謀面的母親,還是會怪我的。”
“你……真的是白素的女兒?”旁邊一個聲音,舒梓喬擡眼望去,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背微微有點駝,眼神震驚地看着她。
“據說是。”舒梓喬笑了笑,“大伯,你也是白家的人嗎?”
男人卻是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的眉眼,點頭,聲音有些沙啞:“像,果然有點像……”
“您認識我母親?那知道她的事嗎?”舒梓喬臉上依然是溫和的微笑,似乎這樣的環境,這樣的狀況絲毫沒有影響她的心情,她依然那樣平靜而溫和。
“當然知道。白小姐……她是個好心腸的人,又聰明又漂亮,她不適合去當間諜的,她應該找個人嫁了,好好生活……”男人嘆着氣,忽而望向宿白川,“小川,你爲什麼沒有告訴忠叔,這是白小姐的女兒?我是絕對不會讓你傷害白小姐的女兒的,你也絕對不能傷害她!”
沒有天理啊,今天週末要上班,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