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剛一行快馬加鞭總算在半個月後進了京城。
一進京城,顏文勝就在不動聲色地觀察自己這個兒子,顏剛從小長於大山深處,看到這滿城繁華難免不會動心,但是讓顏文勝意外卻又在意料之中的是顏剛只是稍稍表示了一下驚訝,馬上就恢復了面無表情的狀態。很好,顏文勝在心裡想,不愧是我的兒子,即使是爾東,剛見到汴梁城的繁華也驚歎了還一陣子呢!
一路疾行終於到了將軍府,管家顏東已經在門口等着了,一見顏文勝馬上招呼人過來牽馬的牽馬,伺候的伺候。顏東上前一步,“將軍可算是回來了,夫人都等着急了,”說着轉向一邊的顏剛,“這位是大郎君吧!真是一表人才,夫人已經在等了,將軍趕緊進去吧!”
顏文勝不再磨蹭,離家這麼長時間,他也記掛夫人,趕緊大步邁進大門,向主屋裡間走去,顏剛和顏爾東緊隨其後。顏剛走到主屋外間便不再往裡走,顏爾東停下問道:“大哥怎麼不走了?”
顏剛轉過身問道:“爾東,爹孃的感情如何?”
“很好啊,爹前些年打仗,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先看看娘,跟娘聊會兒天然後纔會休息吃飯,爹對娘很好,家裡也沒有亂七八糟的人。”顏爾東不知道顏剛有沒有聽懂自己的話,但是他們家確實沒有二孃三娘什麼的小妾。
“那就對了,咱們做兒子的現在去湊什麼熱鬧,待會兒爹孃自會叫我們。”顏剛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果然,過了一會兒才聽到顏文勝的聲音:“還不進來在外面幹什麼?”顏爾東一副被雷到了的樣子。
顏剛走進內室,只見一婦人正躺在牀上,面色憔悴,看到顏剛就哭了出來:“這是顏剛吧,我的兒啊……快來讓娘看看!”顏剛也有點哽咽,自小沒有孃的滋味真是不好受,他趕緊跪下,向自己的娘撲過去,“娘,兒子來看您了!”顏文勝只是坐在一邊不說話,但是心裡也是別有一番滋味。一家人在內室說說笑笑,間或還有顏剛孃親的小聲哭泣,三個男人好不容易纔哄住。
顏剛的孃親姓蘇,叫蘇妍,是前朝高門大戶的女兒,當年爲了跟顏剛的爹在一起,硬是私奔才了事,當年在京城裡也是一陣不小的風浪,誰不知蘇家女兒被一個窮小子拐跑了,氣的顏剛的外祖父一氣之下將蘇妍清理出家門,這麼多年過去了,物是人非,大家只知她是將軍夫人而不知其是蘇家女兒了。
當年把顏剛送走實在是不得已而爲之,不說顏剛的爹在打仗,就是顏剛的娘也不敢說吃了上頓有下頓,另外怕各方勢力拿顏剛做要挾,顏文勝費了好大的心思才讓當時的親隨趙四將其送走,除了趙四,誰也不知道到底送到哪裡去了,後來趙四在一場戰役中戰死,就再也沒有人知道顏剛的消息了,顏文勝這次是下了大功夫纔將其找到。
內室,顏文勝和顏爾東長時間沒有好好休息過了,說了一會兒話就出去了,屋子裡只剩下顏剛和蘇妍。
“娘,兒子成親了,是我們村裡的,叫小梨,她肚子裡都有您的孫子了!”顏剛對着蘇妍說着自己的近況,“奶奶在家照料着她,等她生下孩子,兒子就帶她來見您,您一定會喜歡的,只是,爹好像不是很喜歡小梨。”說到這,顏剛有些懊惱。
“真的?”蘇妍很高興,“是啊,你都這麼大了,是該娶親了,都有娃娃了,好啊,孃的身子真不中用,要不然,娘可以去照顧她,對了,乳孃怎麼樣?”蘇妍還是很掛心自己的乳孃的。
“奶奶很好,吃了很多苦才把兒子養大,村子裡沒有人欺負我們,不過日子還是不好過,但是後來我能打獵了就好很多了!哦,對了,這是小梨給您做的鞋墊,不知道您喜不喜歡?”顏剛說着拿出鞋墊給蘇妍看。
蘇妍摸着上面的針腳,“針腳密實,是個細心人,比我做的好呢,娘很喜歡,對了,大郎識字嗎?”蘇妍叫了顏剛京城慣用的叫法,讓顏剛很不舒服,“娘,您還是叫我剛子吧,我,我聽不慣,我跟着村裡的大夫識過字,但是很長時間沒寫了,估計也忘得差不多了,哦,對了,我要給小梨寫封信報平安。”
顏剛說幹就幹,找到筆墨就開始寫。蘇妍在牀上問他:“你說你爹不喜歡小梨,你怎麼知道?”
顏剛正爲寫字發愁,聽到蘇妍這樣問,一邊寫一邊說:“爹聽到小梨懷孕都沒啥反應,梨花村的老人要是聽見兒媳婦有喜了,都可高興了,只有爹,雖說沒不高興,但是也沒像村裡的老人般喜笑顏開。”
蘇妍躺在牀上,看着爲寫字抓耳撓腮的大兒子,忽然就笑了,果然嘛,果然是顏家人,雖沒飽讀詩書,但是心思不是一般的縝密啊!
顏剛轉過身,“娘,笑啥?”
蘇妍招招手,“剛子,過來,娘有話說,”顏剛走過來,蘇妍握着他的手說道,“你知道你爹爲什麼不高興嗎?”顏剛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因爲顏家跟當今官家還有一門婚約,是當時你爹跟隨當今官家征戰時定下的,雖說沒有具體指明到底是顏家哪一代哪一個人,但是確實是有這麼一門婚約,你爹當然想讓這婚約變成現實,但是,你爹那個老固執哪裡知道伴君如伴虎,當年征戰天下可睡同寢,車同輦,現在可不一樣了,此一時彼一時嘍!不過,你放心,有娘在,什麼也不怕,最多讓爾東當個乘龍快婿罷了。”蘇妍說完,想想當今官家,還真是頗有心計啊,早早地就算好了這一步,有備無患!
“娘,恐怕,官家早就算好了這一步了吧?”顏剛想了一會兒,謹慎地開口。
蘇妍一擡頭看着顏剛,自己相公都沒想到事,顏剛竟然想到了,真是讓她吃驚,“怎麼說?”
“娘,一旦成爲官家女婿,看似親上加親,但是卻也受制於人,如若是平民百姓還好,但爹是大將軍,這樣的話,就會永遠有一顆人質在官家手裡了!”顏剛覺得有點棘手,“聖上肯定會讓婚約在我這一代實現的!”
蘇妍笑了,真是個聰明孩子,這一層都想到了,“只是你爹那個老糊塗蛋還在那做美夢呢!呵呵呵呵……不過,不要緊,我會勸你爹早早把軍權交上去的,到時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蘇妍顯然不把婚約這回事兒當成什麼大事,現在她比較想養好身體去看看自己的兒媳婦和小孫孫。
顏剛在大將軍府呆了一個多星期了,這期間他寫過一封信回家,估計暫時小梨還看不到,一想到小梨,顏剛就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去,出來快一個月了,不知道小梨和奶奶過的怎麼樣了。
顏剛在偌大的將軍府裡如此想着,村子裡的小梨確實不好受,自從顏剛走了以後,從沒有過孕吐的小梨開始吃嘛嘛吐,甚至有時候喝白開水都吐,看的顏奶奶心疼的不行。程氏知道了,也急的不行,“我懷你的時候也沒吐成這樣啊!我讓你爹去鎮上買酸梅子了,看看能不能吃一點,哎呦,你怎麼……”正說着呢,小梨又“唔”一聲,捂着嘴跑了出去。
“顏大娘,這可咋好,別說別的,就是肚子裡的孩子也受不了啊。”程氏也是不知如何是好。
顏大娘看着還在外面吐的小梨,“說來也怪,以前剛子在的時候從沒有吐過,自從剛子走了以後第二天她就開始吐,她娘,你說是不是這小梨心裡着急,肚子裡反應啊?”顏大娘猜測着。
“這也說不準,說不定就是掛念剛子才這樣的,這剛子也是,也不知捎個信回來,不過就算是一去就往回捎信,現在也正在路上呢,我以前懷她和小樹的時候喜歡吃酸梅子,我讓她爹去鎮上買點酸酸的果子,說不定能管用。”程氏也只能猜測着各種可能。
小梨吐完從屋裡走進屋,顏奶奶給她一碗水漱漱口,小梨放下水碗,坐在炕上又開始犯困。程氏一看知道這樣不行,連忙一把把她拽醒,“小梨啊,起來跟娘說說話,剛剛你奶奶跟我說你婆婆呢,你起來聽聽。”程氏說着回頭給了顏奶奶一個眼色,顏奶奶趕緊說道:“是啊,你婆婆可是個厲害的人,年輕的時候就敢跟家裡鬧翻,說起來膽子也很大。”果然,小梨聽了清醒了很多。
“那婆婆是個什麼樣的人啊?肯定很漂亮啊,肯定也很勇敢,要不然怎麼敢跟着公爹跑了?”小梨覺得自己說的肯定是對的。
顏奶奶呵呵一笑:“你想的太簡單了,你知道女子私奔脫離了家族其實是很難存活的,尤其是在京城那樣的大家族,好在你婆婆也算是個奇女子了,出來就沒再回去,而且還跟着你爹行軍打仗,說起來,在那個時候,能跟你婆婆一樣的女子真的很少,乍一看柔柔弱弱的,實際上倔得很。”顏奶奶和程氏互看一眼,一起呵呵地笑起來。
“來來來,酸梅子買回來了。”李父這時候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