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滾叉叉犢子(五)

應昊真的誤會了,他想過一萬種可能自身出現的問題,卻是萬萬沒想到一切都是因爲姚華的出現,才叫她突然對他如此冷淡。仔細想來,她會在宮宴上鬧了那麼一出,也是因爲遇見了姚華吧。

好!好得很!該死的女人,一直在騙他。她從未忘記姚凱。他也是想不到,姚凱居然就是姚華。怪不得姚凱教會了她靈海皇室的內功心法。應昊曾經派人調查過姚凱,也懷疑過姚凱是靈海國主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原來姚凱的身份只是一個掩飾。

這時,應昊突然回想起來兩年前的那次宮宴上,姚華盯着她看的眼神。然後……應昊炸了。

她可是從那個時候就勾搭上了姚華?!

所以她纔會逃離了他的身邊,到了池林城,好跟化身爲姚凱的姚華雙宿雙棲。那她爲什麼又要跟着他回來?姚華也回去繼續做他的靈海四皇子。這難道是二人的陰謀?

不,不是這樣的。應昊甩了甩頭,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這做不得假。而且他曾跟她心意相通,看到了她的前生今世,瞭解到她的心結。她並不是那麼居心叵測的女人。

而且是他執意尋回她的,不然她根本沒想要回來……可是,她若是當初沒有跟他回來,她便依然可以跟姚凱雙宿雙棲……

再仔細想想,在發現姚凱把財產都轉移到她的名下後,她不是不知道姚凱回到了靈海國。這場宮宴之前,她也是真的沒想到會在宴會上見到姚華,纔是在認出姚華就是姚凱後……喪失了理智?

笑話!應昊驚覺自己現在纔是喪失了理智,纔是怎麼想腦子都是一團漿糊。他不願意去想,她跟他的濃情蜜意都是裝出來的。她不是好不容易纔被他的愛感化嗎?她如此在乎大將軍,又怎麼可能會做出此等通敵叛國的事情來?除非,她真的深愛着姚華……

她沒有想到應昊還會回來。

“啪!”地一聲,應昊猛然推開了她的門扉,又“啪!”地一聲狠狠合上。

她驚覺應昊渾身帶着酒氣。她不想跟這樣的應昊吵架。

應昊卻也沒有同她爭吵,而是粗暴地將她甩到了牀上……

第二天,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應昊照舊每日去上早朝,下了早朝之後跟凰公主和炎如玉關在小書房裡頭……應昊只是好像忘記了她的存在,不曾再來找過她,卻也對休掉她的事絕口不再提。就算她每天都到迎賓閣去找姚華,應昊也是視而不見,甚至都沒有再派小七盯着她。她除了同姚華聊天,倒是也再幹不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她忽然開始覺得自己很荒唐。說不上來,姚華的溫柔越來越叫她感到陌生。她意識到自己在跟姚華說話的時候腦子裡一直想的都是應昊。她其實還是想跟應昊好好的,可是,好好談個戀愛,她怎麼把自己整成了電視劇中的悲情女主角似的?還不是自己沒事找事,都是自己作的!她怎麼就這麼作?

她猛然意識到,談戀愛真是能叫一個正常人變成一個作女。

她決定找應昊談一談,都是她的錯,是她腦子不清醒,搞出這麼多有的沒的。她其實只要把自己的真實想法都親口說給應昊聽不就好了。

應昊卻找了個藉口,不見她。那也好辦,他能喝得醉醺醺地大半夜闖入她的房間爲所欲爲,她也可以。當然,她沒喝酒,就只是趁着夜深人靜摸進了他的房間而已。應昊馬上就驚醒了,看清來人是她,應昊的表情頓時有些古怪。

“你來做什麼?”應昊板着臉問道。

“我來當然是有話跟你說。”她坐到了應昊的牀沿。

應昊不說話。

她便兀自繼續道:“我要跟你承認錯誤。”

“我錯了,我不該這麼作。其實姚華是不是姚凱都不重要,我只是利用他而已,想氣你。自從你說爲了要同凰公主聯姻,要先休掉我,我心裡頭就一直有氣。我卻憋着不說,跟你鬧彆扭。我覺着你把皇位看得比我重要。我就是氣傻了,纔想,都隨了你,你去做你的皇帝,我只想自由自在的。但其實不是這樣的,我愛你,我想跟你好好的。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跟失心瘋了似的,鬧出這麼多事情來……”她說得越來越亂,發現好難用語言表述清楚自己的心情。

應昊始終沉默不語。

她急了,反覆道:“我愛你,我真的愛你。我只是……”

她究竟想說什麼?

“如果我說,希望你能放棄皇位,跟我遠走高飛……”

應昊的沉默似乎已經給了她答案。

她在來之前反覆組織過語言,但當把內心深處最想問的問出口後,她卻發現自己是那麼的無力。

“爲何你一定要我在你跟皇位之間做出一個抉擇?”應昊終於說話了。

這次換做她沉默。

“如果你只是容不下別個女人,我可以答應你,再不會爲了皇位而與別的女人虛與委蛇。”應昊的雙眼在黑暗中顯得越發深沉。

“如果我一定要你在皇位和我之間做出一個選擇呢?”她忽然擡頭雙眼晶晶亮地盯着應昊問道。如果應昊肯說,他選擇她,她就滿足了。只需要一句話,她其實並不會逼着他一定要跟她走。她只是需要確定自己在他心目中是最重要的,然後,她還是會傾盡所能地幫助他坐上皇位。

應昊搖了搖頭。他不選,他兩個都要!

“你就騙我一次好不好?說你願意。我只是想知道,在你心目中我是最重要的。”她鼓起了勇氣,直白地說道。

“你在我心目中是最重要的。”他沒有說謊。

只是,他無法騙她,他放不下皇位。

她的目光漸漸黯淡了下去。

原來,她那麼作,其實只是想應昊能夠哄她。而且這種事情是她沒辦法說出口的。若是她說了出來,他即使滿足了她,也好像是她求來的,並不是他發自真心。那她不要。她要的,是他能主動想她所想。

啊——這大概就是激情過後的磨合期吧。人都是自私的,他們都開始暴露出了自己的自私,都想要對方付出更多來迎合自己。只是男人跟女人不一樣。男人在確定得到了女人的心之後,就會開始把重心放在事業上,從而冷落了女人,也不過是因爲放心罷了,覺得不需要再花費心思去哄女人。偏偏女人在確定得到了男人的真心後,就想得到更多更多,徹底進入戀愛腦,稍有不順都會懷疑男人不愛她了。

“你相信我好不好?”應昊顯得有些不耐煩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睡?”

“什麼?”

“時候不早了,該睡了。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吧。”說完,應昊兀自躺回了牀上。

她怔愣了好半響,心裡感到涼涼的。是晚了嗎?她好像已經把應昊的耐心都作得耗盡了。他都不願意跟她多說話了。

這時,應昊一翻身,一把將她拉到了牀上。

她靜靜地躺在應昊的懷中,沒有掙扎,卻就這樣睜眼到了天亮。

第二天,應昊下了早朝就來找她。她正安靜地看着一本書。

“你來啦。”她燦爛地衝他笑了笑。

應昊卻皺了皺眉頭,坐到了她身邊,道:“昨兒你不是有話還沒有說完?”

“沒有啦。你今天不需要跟凰公主和炎如玉商議事情了嗎?”

應昊搖了搖頭,道:“今天二皇兄向父皇提請了要同靈海三公主聯姻,他已經貶了二皇嫂爲側妃。”

“不說這個,你下午可願陪我出去逛逛?”

應昊一愣,想了想之後點了點頭。

她拉着應昊出去逛街,買了好多衣物首飾,全程笑得好像這世間最幸福的女人。到了後來應昊都不由得跟着她笑了。

朝廷的事,是他不想要她過問,那麼她再也不問。應昊只想她每天都開開心心的,那她就每天開開心心的。身爲一個女人,多逛街,多打扮自己不好嗎?想太多都是作繭自縛。她只要成爲他想要的樣子就好了,一個單單純純快快樂樂的女人。這樣,他們之間的問題就好像迎刃而解了。

她真的什麼都不用說,她也不用向他提任何要求。他就會主動對她好,一有空就會來陪她,給她送各式各樣的禮物。不管他對她的好,送她的禮物是不是她想要的,重要的是他那份心意。

也許這樣就好。她只要乖乖當他的女人。

這一日,凰公主卻突然找上她。

“你變了。”凰公主見了她就指責道,“這樣的你不是我認識的你。”

“凰姐姐,你想說什麼?”

“應昊昨兒跟我說,想撤銷同我聯姻的打算。”

她笑了。瞧,當她不再作,不再提要求,應昊自己就會做到她所希望的。

“你知道你們聖上已經答應了二皇子同靈海國三公主聯姻的事情嗎?”

她搖了搖頭,那意思是自己不關心。

“你覺得,應昊不同我聯姻,就會放棄皇位嗎?那隻會叫他變得艱難。而且,你覺得這樣的你,還是他當初愛上的你嗎?”凰公主顯得有些氣急敗壞。

她依然淡笑着搖了搖頭,道:“我只是變成了他會愛的更好的模樣。”

凰公主仔細打量了她好半響,突然再說不出話。這樣的她,她們根本沒辦法好好交談。

凰公主走後,炎如玉也來找她。

“你和爺究竟是怎麼了?”炎如玉顯得更關心她。

她笑着搖了搖頭,道:“沒事啊,挺好的呀。”

只是一句話,就堵得炎如玉再說不出第二句。

末了,炎如玉只得也笑着問她,“走,要不要我陪你出去逛逛。”

她立即搖頭,笑道:“不了吧。我要上街,應昊自會陪我。”

炎如玉一愣,這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她變了,真的變了。變成了一個循規蹈矩,乏味可陳的女人!這樣的她好像一個傀儡一般,失去了她身上所有的閃光點!

可是,這些日子裡的應昊卻好像完全意識不到她的改變,或者說是應昊故意不去看。他們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恩愛如初的模樣。但任誰都看得出他們兩個都在假裝!

炎如玉本該高興的,可是看着她這個模樣,他卻只覺得痛心。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他知道她每天都在笑着,實際上卻一點都不開心。一個人變得都不像自己了,怎麼可能還開心得起來?

是他太自私了嗎?自私地想要離間她和應昊的感情,成功了,卻發現二人即使是裝也還要繼續在一起。那麼他寧可他們二人還是好好的,好歹,她甜蜜的笑容即使不是對着他,他卻知道她幸福着。

但是一切好像都已經晚了。二人發展至今,隔閡已經存在,怕是再也回不去了。那麼,就不如……

炎如玉當下做了一個決定。匆匆同她告辭,便去找上了凰公主。

事情不能再拖了。

她不知道,她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兀自沉浸在她和應昊共同編制的這場美夢中。這一次,她不願醒來,哪怕夢中的自己成了一個陌生的模樣,但只要她和應昊還相愛,變成什麼模樣,她都是心甘情願的。

應昊也是如此。他不再去想,不再去懷疑。他只想珍惜眼前的她,只要她還留在他的身邊。無論她變成什麼模樣,他都還愛着他。那麼,她變成一個分外乖巧的女人,又有什麼不好呢?他可以繼續爲着皇位而努力,又不用再懼怕失去她。

同凰公主的結盟也未必一定要通過同她聯姻吧?

她都已經不去找姚華了,甚至都不再同炎如玉多親近。她那麼乖,這也是他能爲她所做到力所能及的事情。

凰公主和炎如玉卻爲何一再地在他面前指出她的改變?

就好像他們現在的相愛都是裝出來的。

可氣的是,應昊去找過姚華,將當初“姚凱”給她的,都還給了姚華,姚華居然收下了。不過既然收下了就好。應昊很快把心中那份氣憤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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