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事情雖然出乎意料,但她馬上整理出了思緒,“兒臣不該隱瞞自個兒病情,在宮宴上逞強,出醜。”
聖上滿意地點了點頭,嘆道:“你這孩子,何必如此要強。”
她在心底裡鬆了一口氣,看來她的回答沒有錯。
誰知聖上緊接着又問了一句,頓時叫她一口氣又卡在了心眼上。
“說說吧,瞞了這麼久,究竟是什麼病?”
她下意識地回頭看了應昊一眼,顯然應昊也是始料未及的。這時,皇后等人的視線都在她身上,等着看她如何回答,她也無法思量太久。其中只有五皇子妃的眼神透露出了焦急和關切,這叫她靈光一動。
“兒臣素有體弱、宮寒的毛病,本以爲也不是什麼大病。宮宴過後的月事卻大出血,一發不可收拾。府中走水之日,巧遇一位高人,救下了兒臣,並看出了兒臣不足。說兒臣體質冰寒,五行缺火,長久不得調和,導致陰陽失常。又接連兩次受驚,更攪得陰陽五行紊亂逆行。高人當場爲兒臣調息,兒臣便止住了血,對高人信服。高人隱世日久,欲幫助兒臣,卻要求兒臣即刻拜他爲師,隨他上山,不得透露行蹤。”
她回答過後,聖上等人沉默片刻,竟皆是觀察着她的神色,卻看不出她所言究竟真假。
末了是五皇子妃率先回過神來,一疊聲地證實了她素有宮寒月事腹痛難忍的毛病。五皇子妃還說曾給過她一個方子,那方子五皇子妃也曾自己用過。五皇子妃在懷上如兒之前也給宮中的太醫看過。聖上等人皆知五皇子妃所言不假,便暫時是信了她。
聖上便道:“如此,也是你的造化。”
這時,皇后突然出聲道:“聽四子妃所言,本宮這心裡頭老覺着不踏實。那高人究竟是什麼人?何需這一把人帶走就帶走了一年之久?四子妃如今既然回來了,就還是叫太醫給看看。若是真把人治好了,本宮聽着這心裡頭才能踏實,當真不便透露行蹤,也就不追究了。來人,宣傅太醫。”
她趕忙道:“真的好了。師傅是修仙之人,早已拋卻塵世俗名,除在山中修煉,本也是四海漂泊居無定所……”她眼角餘光瞄見應昊衝着她搖了搖頭,叫她不用再說更多。
聖上也是點了點頭,附和道:“那就還是叫太醫來給看看吧。四子妃,你既然身子冰寒,這地上寒涼,就還是不要久跪,起來吧。”
應昊立即上前扶着她起身。
不多時,傅太醫到了,當場給她把脈。
“怎麼樣?”皇后率先問道。
傅太醫答道:“稟聖上、皇后,四皇子妃脈象平穩間確實隱含寒氣。但因氣聚于丹田,如今已並無大礙,反倒有護體之功。臣瞧着,四皇子妃如今已經是上乘的習武之人,這武學上的事情,臣卻是說不上來了。”
“哦?”聖上面露喜色,揮手叫傅太醫退了下去,問她道:“感成想,你此去深山一年,竟是習武去了?”
她不慌不忙地答道:“師傅說,習武強身健體,比藥石管用多了。”
崇陽尚武,三皇子妃也是武道出身,她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瞞着自己如今已經懂武。先頭說的話半真半假,倒也算天衣無縫了。
“好!好!虎父無犬女。”聖上大笑道。
“嘿嘿。”她順着聖上笑了笑。
聖上卻又突然臉色一板,呵斥道:“但你此去一年之久,也該先同宮裡打聲招呼。可清楚自己的身份?”
“兒臣知錯。”她覺着,聖上也沒責怪她的意思,便沒有再次下跪。
“行,知錯就改善莫大焉。如今人既然安然無恙地回來了,這事兒也就這麼過去吧。”聖上說着,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只能順着聖上的意思點了點頭。
衆人說話間,二皇子妃還一直在地上跪着。此時,二皇子妃也是腰膝痠軟,偷偷地動了動。
聖上瞄了二皇子妃一眼,問道:“你可也誠心知錯了?”
“兒臣知錯。”二皇子妃馬上又挺直了腰板,答道。
“那就罰你再在這跪上半日。四子妃,你說可好?”
“啊?”她沒想到聖上會問她。她回頭看了應昊一眼,應昊點了點頭,她便道:“好。”
“昊兒啊,這樣一來你心頭氣兒可消了?”聖上留意到她有徵詢應昊的意見,又直接問了應昊一句。
應昊看了地上的二皇子妃一眼,又斜眼看着二皇子,道:“只盼着兄嫂二人不再犯。”
媽耶!她心下有些擔憂,也看向了二皇子。應昊這話說的,可不讓人輕鬆。就說句不氣了多好。
聖上也看向了二皇子,等二皇子表態。
二皇子笑了笑,道:“四弟莫怪,爲兄在這裡也給四弟和四弟妹陪個不是。”
耶?二皇子這話說的也是有意思。可是沒正面回答應昊,說不定還會再犯咯?
應昊看着二皇子不說話。二皇子也看着應昊。二人這視線在空氣裡頭針鋒相對。她總覺着二人之間這火藥味兒不單單是爲了今日之事。
末了,皇后打了圓場,說她覺着有些乏了,瞧着如兒也打着瞌睡,這早春的後花園裡風還有些寒涼,叫大家還是進屋說話。而且皇后也出面爲二皇子妃求情,說是到底都是女兒家,這地上寒涼,也不忍心叫二皇子妃久跪,不如就……
結果,聖上倒是允了二皇子妃不用再跪在這花園的石頭地面上,但要她進屋繼續跪。
說來,聖上這番責罰也不算重了。但到底罰了,此事她和應昊日後也就不能再追究了。
晚宴上大家也算和樂融融地吃了飯,她便和應昊回了家。
“應昊,你和二皇子之間究竟是咋回事兒?”到了家,她就忍不住問了。
應昊看了她一眼,直接用嘴堵住了她的問題。
“唉!跟你說話呢……你……”她嘗試推開應昊,但到底還是被應昊一路帶到了牀上。
她大姨媽這陣子應昊可憋壞了。
第二日一早,她醒來的時候應昊已經去上早朝了。她自己吃過早飯,也是無所事事,所幸又去了書房,並沒叫梨子和梅子跟着。
自打上次她免了綠蘿在書房伺候,知書竟又兼顧起了在書房伺候的工作。她到的時候,知書正挽着袖子彈着書架上頭的灰塵。
“王妃。”
她和知書對視一眼點了點頭,沒別人在,知書還記着她的脾性,也就沒太對她寒暄。
“怎麼又要你在這裡打掃?”
知書笑道:“爺說了,既然你不喜,日後這書房就還是交給我來打理,別個都不許進。”
她聳了聳肩,隨手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翻看着。隔了一會兒又好似不經意間問道:“上次我到這書房的事兒,事後是綠蘿跑去跟應昊說了?”
“不是。”知書立即答道,“倒是蘭娘子隔日去小書房找爺,跟爺說的。”
嘖!紀春蘭真是逮着個機會就要去見見應昊。但這事兒會叫紀春蘭知道,怕不是綠蘿去找她說的。感成想綠蘿是成了紀春蘭的人?
“應昊怎麼說的?”
“爺不管。”
“不管?”
“嗯。爺立即就把蘭娘子趕了出去。”知書補充道,“這事兒也是知畫後來跟我說的。”
她咂了咂嘴,沒再說什麼。應昊這應對,倒也算叫她滿意。先頭應昊答應過她,那幾個人是去是留,全看她。她只是暫時留下了三人,應昊也是當真地這三人不聞不問,不給一絲好臉,做得真的挺好的。
“王妃,知書覺着,您是不是打算把黃鸝娘子她們打發走?”知書在打理好了一切之後主動過來找她搭話道。
“你看出來啦?”她並不打算瞞着知書。
“那您爲何不及早打發了她們?”知書是這點想不通。
“唉——”她嘆了一口氣,引着知書到二樓坐了,忍不住把前塵往事都給知書說了一遍。
“畢竟相識一場,隨意就把她們打發了,我這心中總覺得過意不去。”她最後嘆道。
知書聽後表示理解,但搖了搖頭,道:“話也不是這麼說。她們本就是青樓女子,我覺着,你只要給了她們足夠的銀錢,打發了她們,她們也未必不樂意。”
她頓時苦笑,忍不住又抱怨道:“巧了,我現在沒錢。”
知書一愣,不由得也是笑了,道:“你怎麼會沒錢呢?庫房的鑰匙蘭娘子不是已經……”
她搖了搖頭,道:“那是應昊的錢。我是說我沒錢。最氣的是,我本來有錢的……”
知書搖了搖頭,道:“這錢理應從府裡頭出,你又何需……”話說到一半,知書改了口,問道,“我怎麼覺着你這重點是想抱怨別個?”
“可不是!”她就等着知書問呢,然後立即避重就輕地把應昊如何沒收了她的小金庫的事兒給知書說了。當然,她隱瞞了姚凱這檔子事兒。
知書聽後笑了笑,當時也沒說啥。因爲知書現在的職責主要是府裡的管家,這是一大早得空來打掃了書房。陪她說了一會兒話,知書就請退去處理府中事物了。知書走後,她忽然覺得大書房空曠,一個人孤零零的,便是隨便拿了兩本書回房去看。
不成想,午後應昊來了她的屋子,一進屋就甩了一物到桌上。聽梨子他們說今兒應昊回來得也挺早的,但回來後就在小書房會客呢呀。怎麼跑她這兒來了?
她一愣,沒來得及看清,問應昊道:“啥呀?”
應昊不說,轉身又走了。本來他也是抽空過來的,今兒他小書房裡頭還有客人等着他呢。
她古怪地瞧着應昊來了又走,心裡頭有些不是滋味。等人走了好半響,她才抓起了桌上那物件來看。這一看又是一愣,是一片金碟。
這時,梨子等人進了來,“王妃,剛剛爺出去的時候吩咐我們一會兒陪你逛街去?”
呃……那就去吧。她抓着手裡的金碟,忽然回味着,覺着應昊剛剛匆匆來去,故意板起的臉上其實藏不住某種獻寶似的笑意。她就不由得也是咧了咧半邊嘴角,她倒要看看,應昊給了她多少錢。
“啥?”
銀樓的夥計又重複了一遍,“小姐,您這賬戶裡頭現有九百三十萬五千兩黃金又七千九百六十一兩白銀……”夥計不但重複了她賬戶裡頭的金額,還絮絮叨叨地又把她名下產業都複數了一遍。
“神特麼……”聽完後,她忍不住怒罵了一聲。
“小姐!你去哪兒?”
她轉身就往外走,梨子他們趕忙追在後面。出門前她們稍稍做了變裝,總不好在大街上“王妃長”“王妃短”的,便還是叫他們用“小姐”來稱呼她。“夫人”這個稱謂對她來說還太嫌老氣了。
“小姐,你還逛街不啦?”
“逛什麼逛,回府!”她總算回頭理會了梨子他們一聲,但再一回頭,乾脆提氣往王府方向飛奔而去。等不及梨子他們了,太慢。
“啪!”
她突然闖入小書房,叫裡頭的人皆是一愣。應昊及時很快看清了是她都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你怎麼來了?”有外人在,應昊多少端起了王爺的架子。
她也是這纔想起,小書房裡頭有客人呢。她趕忙歉意地向那客人看去,這一眼卻是叫她一愣。這人……
生得眉清目秀的,卻也不會太嫌女氣,因其身形頎長儒雅,此刻正挽起一條袖子,卻也露出了纖細卻肌肉線條好看又精壯有力的小手臂,倒也真是好看。但她很肯定是第一次見到此人,爲何心頭卻無端端涌起一陣有些酸澀的悸動,覺着很是熟悉?
這時,那人寬容地笑着衝她點了點頭。這個笑容很好看,她不由得跟那人對上了眼睛,看到那人眼裡也是溫柔的笑意。這一眼卻竟叫她心中更覺酸澀。
“這位可是王妃?小生炎儒玉,見過王妃。”這閆如玉彬彬有禮地衝她擡了擡手,行了一個儒家的禮數。
“你好,你好。”她摸不清自己心中的感覺爲何這般,隨口應道。
“你怎麼來了?”應昊已經來到了她身邊,擋在了她和炎儒玉中間,又問了她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