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也是事發匆忙,只來得及草草打包了兩套衣服,帶足了銀票,最後,幾番猶豫,除了日常常戴的木釵和孃親、桃子留給她的耳環,應昊說丟掉了,實際上,就收在庫房地下室的一個木盒中,也帶走了應昊送她的那兩套名貴的首飾及其贗品。應昊做給她的那副耳環她沒有帶走,是想給他留個念想?她也不知道。
走水當時,衆人涌向她的院子,她便是先到了庫房,取走了那副耳環,留下了那串鑰匙。
之後趁着兵荒馬亂,她從後門悄悄離去。她知道,定有黑衣人跟着她。她已經知道的,小七,還有小六、小八,凡是這種名字裡帶數字的,居然如此直白,都是應昊的黑衣人,還有紫薰等丫鬟,平日裡只是普普通通的丫鬟,實際上也是黑衣人!怕是滿四皇子府四處都有!
好在,那黑衣人也只是不動神色地偷偷跟着她,並沒有攔阻她。
她第一站便是到了琉璃閣。好巧,琉璃閣還沒有打烊。嘛!客人是沒見着一個,只是大門還沒有落鎖。她直接走了進去,在後身找見了正在把酒言歡的絳紅和莊勤。
兩個人竟皆是喝得面紅耳赤,時不時深情地互相凝視。她突然闖進來,風塵僕僕,兩個人也是立即嚴肅了面孔,再不見醉意。
“珍兒妹妹,你這是?”絳紅一邊問着,一邊起身到大門口往外頭看了看,沒有別人,便是關上了大門,落了鎖。
她笑着對二人道:“我從四皇子府逃出來啦。過來跟絳紅姐姐和莊勤大哥告個別,也陪個不是。怕是你們的婚禮,珍兒無法出席了。還有,珍兒有個請求,我後頭有個輕功極好的黑衣人跟着,姐姐可有辦法,幫我甩開他?”
絳紅和莊勤對看一眼。末了,絳紅深深凝視了她一眼,點了點頭,道:“好說。”
她會問絳紅幫這個忙,也是猜的。四皇子府既然有庫房地下室那種地方,指不定琉璃閣這麼大的首飾鋪子也能有條暗道什麼的?
果然。她先是在琉璃閣換了一套衣裳。然後由絳紅領着她,就在這店鋪後身大堂中,絳紅只是推了一下攔在再往後身去的屏風一下,地面上赫然就出現了一條密道!
嘛!這就叫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吧?那屏風就擺在那裡,任誰從旁邊走過,也不會想到去推一把。
絳紅領着她步入密道。而外頭,莊勤穿上了她換下來的那套衣服,再披上她的大氅,別說,高是高了點,莊勤夠壯,乍一看,跟她身形還真有幾分相像……
這條密道很是冗長,竟是直通到西城門外!
臨出密道前,絳紅脫下了自己的大氅披在了她的肩上。
這時,她卻道:“姐姐,我在你們琉璃閣借宿幾晚可好?”
絳紅便是一笑,又原路領着她回到了琉璃閣。
這一住,她便是在琉璃閣住了大半個月,直到……
“妹妹,聽說四皇子今早已經趕回。眼下城中已經頒了戒嚴。各個城門出入都很是嚴查。妹妹你是打算?”絳紅及時帶回消息給她道。
“我今兒就走。”她道。
於是,絳紅再一次送她到西城門外。二人就此別過。一轉身,她居然卻是又從西城門進入了都城!
說好的“出入都很是嚴查”呢?實際上,想要出去檢查的是很嚴格,但想要進來,其實並沒有誰攔着她啊。這也早在她的預見之內。
進入西城門後,她倒是也沒敢在大街上多晃盪。畢竟,主街道上四處都有官兵,或者是“便衣”裝扮的應昊的人。她這個體型,就算對方不識她容貌,也是太好找見了。唉——早知如此,她在離開之前就更應該多瘦一些纔是。偏偏這也不是她說想瘦就能瘦下來啊!
她小心翼翼地閃入了西城區七拐八繞的小巷。她是生臉孔,但路過的所有房屋小院,裡頭的人也頂多是擡頭看她一眼,都不會再多看第二眼。一個姿色平庸,甚至因爲太胖可以形容爲醜的孤身女人,穿着保暖,隱約透着些貴氣,但既然是在西城區的,怕也只是裝樣子的行頭。她給人的感覺就不是宵小,不用防備。她只揹着一個小布包,看起來裡頭就只有兩套衣衫,也沒幾個銀兩。宵小自是也對她提不起興趣。
她其實,是在碰運氣。那些路人不看她,她卻是一間一間、挨家挨戶地仔細搜索着。直到……
到了某一處略顯荒廢的小院,那院子中卻還晾曬着幾件眼熟的女裝。看不見院中有人,她卻是直覺地推開了那簡陋的木欄杆院門,大膽地走了進去。
這只是一個很小的院子。院子中有一口水井。左側有幾個小花圃,因爲冬至,定是光禿。二十幾步路,便是到了唯一的主屋。她則是往右側走去。院子右側,緊拎着主屋,有一個四四方方的小廚房,煙囪上正冒着淡淡的煙。她站在廚房門口,敲了敲門。
“哐啷!”門裡的人顯然下了一跳。
隔了片刻,纔是一個有些瑟縮又強裝潑辣的聲音從門那邊向外吼道:“誰啊?”
她笑了,道:“是我。”
門裡頭靜了片刻,然後門打開了一條縫隙。門裡,屏兒手捧着一個大勺子護在胸前,小心翼翼又不可置信地向她看來。
“屏兒,原來這院子真的是你的。”她笑道。
“小姐?真的是你!”屏兒一聲驚呼,丟開了勺子,徹底打開了廚房的木門。一時間卻因爲雙手沾着些水和菜葉,不知該作何迎接。
“外頭好冷,我可以到你屋裡坐坐嗎?”她繼續笑,主動問道。
屏兒連忙道:“快!快請進。”
屏兒領着她進入了主屋。屋子裡也很簡陋,但看樣子還不錯。入門是一間小廳,一張方桌,兩張椅子。往左看,一個小隔斷,後頭是臥房。這隔斷就是一個對開的布簾。只有屏兒一個人住,早上起來掀開了一面。她可以看到裡頭一個臉龐架子,後頭就是牀。布簾另一側該是遮住了一個小衣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