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她看沒看出來,她只是看了看粥碗,道:“哭痛快了就好。既然一口氣哭痛快了,之後可不許你再哭了。唉——這粥也涼了,屏兒你還餓嗎?你若是還能再吃一些,我這就叫人幫你再熱一些來。”
屏兒鄭重地點了點頭,自己擡手擦了擦臉上最後的眼淚,之後自己伸手去拿起了身側的粥碗。瞧着她的手還有些顫抖,但她抖着手,也不顧粥冷了,自己一口一口用力地吞嚥着。屏兒是喉嚨的狀況太糟糕,便直接用實際行動來表明,她還能吃,也不用熱了。
其實虛弱的屏兒並不覺着餓,而且屏兒現在並嘗不出什麼味道,但她還有眼睛看,也能看出這碗粥很是用心,裡頭有着許多珍貴的食材和藥材,都是細細地搗碎了,叫她不用咀嚼就可以直接吞嚥。即使不餓,屏兒卻知道,自己多吃一些才能恢復得更快一些。說來也是好事,她不但嘗不出味道,就連粥的冷熱其實也嘗不太出來,喉嚨冒火一樣地疼痛,這粥涼了,順着喉嚨嚥下去,反倒覺着有些舒適。
她也沒有阻攔屏兒,那粥是涼了,但也不是不能吃。人知道自己多吃東西總是好事。看着屏兒大口大口地吃着,她笑了笑,還是吩咐梨子道:“你去叫廚房多熱一些粥來。”
她看着屏兒,屏兒也是點了點頭。多熱些粥來,屏兒會吃。可能有食物下了肚子,屏兒纔是覺出了一些餓來。一碗粥果然不夠呢。
梅子搶着道:“我去吧,我跑得……”
“知道你跑得快呀。還是我去吧。”梨子笑道,“瞧你的眼睛都通紅的,既然我醒了,你還是快去睡一會兒吧。”
她也道:“一會兒張大夫該是也會帶着嬴箏一起來,有我們照應着,不缺你一個呀。你快去睡吧。”
上午是梨子睡的,梅子就是從昨兒晚上到現在都沒睡過。瞧着梅子一雙眼睛確實通紅通紅的。剛剛她腦筋沒轉過來,梅子也是傻呆呆地只會按照她說啥是啥,顯然腦子也是困迷糊了。
梅子卻還猶豫着。
最後是屏兒喝完了那碗粥,喉嚨也舒適了一些,沙啞着嗓音跟着勸道:“梅子姐姐……你快去睡……不然屏兒也……過意不去。”
梅子這纔是乖乖地回去睡了。
她雖然很想問屏兒個究竟,但現在人的嗓子這樣,也不急於一時。二人靜靜等了片刻。
丌晴他們和梨子是腳前腳後地回來了。
張大夫和嬴箏見牀邊空着一個粥碗,梨子又取了一大盅來,瞧着屏兒雖然剛醒但食慾不錯,便是先叫屏兒先喝粥。
梨子後來是取了太多了,屏兒居然當真也是喝了大半,直到確認吃不下了纔是停下,還打了個飽嗝。
她們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屏兒喝粥,這會兒聽到那聲飽嗝更想笑了,但還不等她們當真笑話出聲,“噗——”屏兒居然還放了個屁。
“噗!哈哈哈!”大家愣了一下,緊接着是當真鬨堂大笑起來。
屏兒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只能紅着臉,任憑他們笑話自己。她人只能躺在牀上,也沒力氣找個地縫鑽進去不是。
等他們自己止住了笑聲,張大夫連道:“好啊!好啊!這幾碗熱粥下肚,看來人的氣血都是通暢了。屏兒你不用不好意思,會放屁才證明你的身子健康,你的傷應該很快就能恢復了。”
張大夫說的話自然在理。屏兒這一個屁放的,好像還真是好事。屏兒聽了也是欣喜,便不覺得羞怯。
張大夫坐到了牀沿,給屏兒把了把脈,什麼都沒說,笑着又叫嬴箏也給屏兒把了把脈。嬴箏給屏兒把脈之後臉上也是笑嘻嘻的。
然後張大夫和丌晴還是先退了出去。這個時候好像女兒家叫男子看到了肩膀和手臂還沒什麼,但是下身就不行了,腿腳都不好赤着叫男子看見。
嬴箏掀開了屏兒腿上敷着的藥。那藥是黃褐色的溼藥,看着多少也有一些噁心。換下來的舊藥有殘留也需要先清理乾淨再換一副新的。隨着清理,屏兒腿上的傷口便是顯露出來。
屏兒自己眼睜睜地看着,雖然心裡有準備,但第一次親眼看到自己腿上那些蟲洞還是又顫抖了一下。
不同於屏兒身上的鞭傷,這些蟲洞有些較淺的還好,也已經結痂,但有些很深的,則還露着黑洞洞的蟲眼。嬴箏說過,怕是等屏兒的傷好了,這些蟲眼也是無法再長出新肉,會留下這樣的孔洞疤痕。
只是一個兩個還好,但實際上這樣的深洞很多。一個不滿雙十年華的少女,以後也是要嫁人的,腿上留下這樣可怖的疤痕該是多可憐啊。她也問過,若是用洛神霜可能修復。嬴箏卻不曉得洛神霜爲何物。還是問了張大夫。張大夫沒有親眼見過屏兒腿上的傷口,只是聽嬴箏描述,卻是可惜地搖了搖頭。
張大夫是說,傷口太深,唯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趁着傷口還很新,人爲地切開那些較淺的孔洞處,叫深洞形成條狀的疤痕,但怕是也難以徹底恢復。有些實在太深的孔洞,張大夫還怕涉及到某些經絡,不好輕易下刀。而且,她手上只有那一份婉君姨娘所贈的洛神霜,要給屏兒治療腿上的疤痕也是不夠。最可氣的是這東西又不是想要更多就能買到的。張大夫便是勸她,還是留着那份洛神霜自己用吧。要再在屏兒的腿上開刀,人也是要再遭更多的罪,怕是屏兒也遭不住。
這會兒,屏兒看着自己腿上的傷,居然也是沙啞着喉嚨問了嬴箏一句道:“會……會留下……疤痕嗎?”到底是女孩兒家,也是在乎自己的身體容貌。
嬴箏下意識地先看了她一眼。
她便是不忍,好心對屏兒道:“沒事,我這有一盒洛神霜,等你的傷恢復得差不多了,咱就每日擦上一些,應該不會留下太難看的疤痕。”
屏兒卻是細瞅着嬴箏,一定要嬴箏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