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她還是第一次哭成這樣求他。那桃子真的對她那麼重要?他頓時心軟。
“不行!老爺……您看,大小姐風寒未愈,還是不要讓她去見一個死人,免得沾了晦氣比較好吧?”二孃自是要攔,但很快機智地選擇了用這個方法勸說。
他頓時猶豫。
然而……
“不嘛!不嘛!我就要見,我不見到桃子的屍體我不信她死了!爹爹,我求求你了,嗚哇啊啊啊!”她繼續放聲大哭,已經哭得滿是眼淚鼻涕,就往她將軍爹爹的褲腿上擦一擦,繼續哭得滿臉眼淚鼻涕,繼續擦。
他將軍爹爹倒是不嫌棄她髒,但一張臉上表情也是一變再變,被她哭得煩了,到底更多的還是心疼,而且也擔心她這麼哭下去,就坐在地上,怕是再遭了寒涼,真的又要病重。
她哭着,其實也還在偷偷打量着他的神色。眼看着成了,她心底偷偷一笑。這招她可是前世跟她那小表妹學的。
眼看上初中怎麼了?都初二了又怎麼了?反正只要是在自己親爹媽面前,想要什麼,就哭,就鬧,就對了!一時不答應,就一直哭,一直鬧,直到答應爲止!
她估摸着自己年紀也比初二大不到哪去。反正在座的關起門來也都是自家人,她這麼不要臉面大哭大鬧,看得她那些後媽們和兄弟姐妹們一愣一愣的,卻也丟臉丟不到外頭去。會哭的孩子纔有糖吃,這也叫能屈能伸!
果然,她將軍爹爹終於還是在她哭鬧了整整一分鐘後,便嘆了口氣,命令二孃道:“罷了,還是讓她就見一見吧。”
“那等明兒……”
不等二孃說完,她頓時又提高了一個分貝,操着她那副已經哭喊得有些啞了的嗓子尖叫道:“現在!立刻!馬上!哇啊啊——惡!咳咳!”喊過了,她差點背過氣去。
將軍爹爹趕緊一把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一邊輕柔地給她拍撫着後背,一邊對着二孃叫道:“快,現在!立刻!馬上!帶我們去見那桃子的屍體!”
她也是一愣。就她那體格子,他將軍爹爹居然輕輕一拉就把她拉起來了?厲害了,她的爹!
因爲擔心她,他的語調也是更爲凌厲。二孃一哆嗦,再不敢勸。
“好點了嗎?”他問她道。
她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抖着聲音道:“現在就去?”
“走,現在就去。”將軍爹爹確定她無恙,拉起她的手就站了起來。
將軍爹爹起身後便斜了二孃一眼。
二孃還跪在地上,此時心慌意亂地見再攔不住他們,心虛的也是不敢起身。
將軍爹爹深深看了二孃一眼,眯了眯眼睛,此時也是覺出了不對。一轉身,他銳利地盯着屏兒道:“你帶我們去。”
屏兒的定力還不如二孃,噗通一聲就跪下了,趴在地上顫抖着道:“回老爺……回老爺……”屏兒偷看了二孃一眼,見二孃也是自顧不暇,這事兒必是兜不住了,一咬牙還是擡頭對着她將軍爹爹道,“回老爺,其實桃子還沒死。”
“哦?這究竟是死了還是沒死?”將軍爹爹環視了屋內一圈,陰測測地道,“現在就算珍兒不追究,我都想要明白個真相。你們誰知道桃子那丫頭在哪,就帶我去吧。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噗通!噗通!
頃刻間,屋子裡除了她和她將軍爹爹是站着的,所有人都跪下了。
嘖嘖!他們不跪還好,這一跪就表明了他們都知道真相,但他們居然在她將軍爹爹面前還顧着二孃,不敢自己上來應了。
“咚!”將軍爹爹緩緩擡手,很快落下,一掌輕輕拍在了餐桌上,那聲音不輕不重,但那餐桌居然頓時抖了一抖。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還覺得這餐桌矮了一些呢?
“你們反了不成?”將軍爹爹這句話語氣更加輕柔,但她聽着都是打了個寒顫。剛剛他突然拍桌子那一下都沒嚇着她。
事情發展成這樣,那二孃再也跪不住了。
她視死如歸地一起身,對着他道:“回老爺,我們哪敢。是,桃子那丫頭其實還沒死。但是,她也跟死了差不多了。都說將死之人比死人還陰氣重,嬌娘也是擔憂着大小姐,一片好心,才撒了這麼一個謊。老爺既然不顧着大小姐身子弱,不怕觸了大小姐黴頭,那嬌娘便帶着老爺和大小姐去見那丫頭最後一面。”
將軍爹爹沒說話,只是看了那二孃一眼。這一眼,從她的角度卻是沒能看出他究竟是岑是怒。
二孃卻是熟知他脾性,那一個眼神,她知道自己已經犯了個彌天大錯。先不說,現在,她卻最好麻溜地帶他們去見那個桃子。於是,二孃立即擦了擦眼角,便蓮步輕移又快速地打頭向外面走去。
其他人始終跪着不敢動,更不想跟着去蹚那趟渾水,免得遭池魚之殃。
他便拉着她,從他們身邊大步踏過,追着二孃去了。
門口正好撞上環兒回來。
他一把接過環兒手中的外套親自給她披上了。看她臉上還掛着未乾的淚痕,他還用兩手給她清了清臉頰,然後又拉起了她的手,一聲不吭地繼續往前走。環兒不明所以,也只好尾隨在後。而在環兒之後,在環兒被派去了她房裡後,便成了二孃房裡大丫鬟的屏兒也追了出來。
二孃走的不慢。她將軍爹爹的步子更是矯健。她被他拉着,也只能大步跟上。轉眼間,她回頭去望,餐廳那屋子已經離得很遠很遠。
她歪了歪頭。之所以回頭去望,是她剛剛好像聽到了一聲悶響。也許是她聽錯了?
也就是這一回頭的功夫,她腳步不穩地踉蹌了一下。
她將軍爹爹腳下一頓,看了她一眼,居然二話不說將她公主抱了起來。
她一愣,身體上傳來的陌生感,讓她覺得,不是對她,而是他從前也沒有這般抱起過本來的那個“她。”
回想到剛剛她一哭,他就很快心軟。她覺得,也許“她”從前也沒有如她這般哭求過他。
而她,前世那般懂事,又何曾對着她辛勞的親爹爹這般過。12歲以後更是沒有機會了。
她忽然覺得背後的胸膛很暖,下意識地往他的懷裡又縮了縮,眼眶裡也不自覺地又溼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