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餛飩鋪子,葡萄和榴蓮果然沒有返還,她便帶着梨子和梅子向着街西頭繼續閒逛。
梨子和梅子奇怪,忍不住問她:“小姐,我們爲何不往東頭逛?”
她笑了笑,沒有回答。
這主城裡,皇宮在極東頭。中央大道由此綿延,東部都是官宦和有身份地位,簡言之成功人士的地段,沿街商鋪自然也是繁多,是最繁華熱鬧的地段。像是張大夫的醫館、陸氏夫婦的餛飩鋪子在東西接壤處,雖說是魚龍混雜,但能來此消費的也不會是太貧苦的人家。這再往西走,漸漸地就能看到房屋漸漸由質樸轉變爲簡陋。當然店鋪很少,有人賣東西也只是沿街叫賣的小販居多。偶有店鋪也是販售柴米油鹽居多。所以西段大街上的行人也不如東頭的密集。說來,貧苦人家勤勞,像這種吃飽了沒事幹到大街上閒逛的消遣他們沒有這個雅興。而東頭的富貴人家若想閒逛,這西頭就沒有什麼吸引他們過來的地方。
她卻是很享受走在這寧靜質樸的街道上。不爲了買東西,只悠閒地踱着步子,左右看看,這些多爲一人高,至多砌個二層,人家爲了生活,她看着不同於現代的農村陋房,真正的古房,雖簡陋,但自有一種古樸的韻味。每一家、每一戶也都儘量悉心地打點着他們的小家,目之所及,這沒落的街段其實也很乾淨整潔。
又走了陣子,離東頭越遠,人羣漸稀,熙攘的叫賣聲也漸漸平淡了下去。一開始的新奇勁兒過去,她的步子越慢,心胸卻覺着開闊起來,整個人身心都沉浸在一種寧靜悠遠的氛圍中。
梅子又喚了她一聲,有些怯懦地貼近她背後,小聲道:“小姐,我們還是往東頭回吧。這裡……小姐您在這裡似乎不太安全。”
她當然有留意到。許是她們三個姑娘家,梨子和梅子倒沒什麼,衣料好了些,也不過是尋常丫鬟的打扮,本質也是貧苦人家出來的娃兒纔會被賣到大戶人家爲奴爲婢。她這走在前頭的一身絲綢衣裳頂華貴不說,這身子骨也不一般,一看就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卻太顯眼了。尤其是她腰間鼓鼓囊囊的,那錦包裡頭定是有不少銀子。她們一路走來,附近的人都難免多看她們幾眼。她笑意一直掛在嘴邊,偶爾跟誰對上眼,便笑笑地衝人點點頭。對方大多也都好意又靦腆地回她一笑。至於也有些不懷好意的目光直在她腰間逗留,她一往那些人看去,他們就心虛地目光閃躲。還好。她也謹慎,雖是想在這區段多享受一些,但也沒莽撞地往偏僻小巷子裡去。她們一直走在中央大道上,那麼多雙眼睛看着,也沒有哪個宵小敢明目張膽地上來搞事。
畢竟她這一看就是非富即貴的身份樣貌,除非有能力讓她們三人永遠消失,若單單只是搶了她們的銀子,回頭她要是追究起來,那些宵小整日遊手好閒霸道鄰里欺善怕惡,到了東頭卻不夠看了,也是不敢招惹她。她也是有恃無恐。
當真有恃無恐?
她還真是太高估了那些街邊的宵小。他們還真不掂量掂量自己這遊手好閒的日子會不會到了盡頭,只貪圖眼前暴利。她留意到,先頭一個被她抓包的二十歲左右青年似被她的目光嚇退,鑽進了小巷中。不多時,那青年卻又繞道在前方不遠處現身,他身旁還多了三五個同樣賊眉鼠眼的漢子。其中一人三四十歲,穿得好些,身材肥胖。其餘那幾個二十出頭的愣頭青似都以他爲馬首是瞻。想來那先頭去的青年是找來了什麼地頭蛇般的人物吧。往對面看去,來的人可不止這三五個,還有十來個分站各個巷口,都直向那三十多漢子看去,雙方頻頻打着眼色。他們這會兒人多勢衆,但也還不敢輕舉妄動,只等着她們再往更僻靜些的路段去纔好下手。
偏偏不只是這些人結團到來。原本路邊一些人家的大多老弱婦孺在看到這些人來後大多也都像躲蝗蟲一樣地迴避開來躲進了自家屋子。少了那些眼睛,這情況可就不太妙了。
她留意到了,本就護主心切的梅子和梨子自然也留意到了。這下子,不單是膽小的梅子,連梨子也有些怕了起來,拉了拉她的袖子,小聲道:“小姐,我們還是走吧。”
她皺了皺眉頭,居然狠狠瞪了那三四十歲的漢子一眼,弄得那漢子一愣,更龜縮了一下,冷不丁地都被她凌厲的視線嚇到。她最厭惡的,是那漢子一雙狹小灰黃的眼睛滴溜溜直往梨子和梅子身上打量,偶爾還噁心地一笑露出滿口黃牙舔一舔嘴脣,不用想都知道他滿腦子都是什麼髒思想。
梨子和梅子一愣,看鬼一樣地看着她。真不知道自家小姐這腦子裡是怎麼想的,居然甩開了梨子的手,雖沒有繼續前進,但居然就站在原地不動,更是和那……和那……梨子和梅子被那漢子盯得渾身發毛,腦海裡雙雙浮現了“猥瑣”這個形容詞。小姐居然狠狠地瞪着那猥瑣的漢子,簡直像在挑釁一般。也不知道小姐這是哪來的底氣。她們只有三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家,對方可是十五六個……十七八個……街邊的尋常人家退避開去,更多眼裡不安好意的漢子則突顯了出來。梨子和梅子對看一眼,心道:要死了!
強自按捺下打顫雙腿提腿就跑的衝動,小姐不動,兩個丫鬟也只好如臨大敵地護在她兩側。只是她們那一看就怕得要死如小鹿遇見猛虎卻要強裝鎮定的眼神姿態,不但沒有益處,反倒弄得她們家小姐的氣勢也跟着弱了幾分。
對面那打頭的漢子原本還被她瞪得心頭亂顫,差點打了退堂鼓,這會兒眼雙鼠目滴溜溜一轉,身子骨挺直了些,嘴角一咧,更加直白不含好意地打量起了她們。諒她是目光再鋒利,那漢子只看那兩個丫鬟沒底氣的樣子,認定了她只是虛張聲勢。那漢子見附近人家也都有眼力見地自覺迴避了,更加肆無忌憚起來,噁心地笑着,搓着兩手,目光直在她腰間和那兩個丫鬟身上打轉,帶頭向前了一步。那兩頭候着的漢子便都開始向她們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