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重新相見,而不是再次相見。
現在的鐘夙,一定是一個全新的完整的鐘夙。
鍾夙微微愣了愣:“國外?你們現在在國外嗎?”
鍾禹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說:“自從你出事之後,我們就一直待在意大利,研究了很多,可以完全死去的人復生的方法,看到你的消息之後,我們都驚訝了一把。”
鍾夙沉默起來,不知道要如何說了,這麼一場風波,能夠把一雙父母折騰成什麼樣子?
他低聲說着:“對不起,爸,你和媽,辛苦了。”
饒是鍾禹,也有些惆悵起來了:“誒,哪裡有什麼辛苦不辛苦,如果不是那最後一絲希望支撐着,我們要如何坦然地生活呢?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嗯,你們最近,身體如何……”
戚不負站在沙發後,看着鍾夙,心中情緒分外複雜。
雖然有些讓她心疼,但是多好啊,這樣多好啊,始終有人關心着你,擔憂着你……
真正割捨不斷的,永遠都是血脈親情。
鍾夙和鍾禹葉追他們聊了許久,才掛斷了電話。
他放下手機,頭一次知道,原來和父母打電話也能打這麼久。
打了幾通電話之後,剩下的就是幾封郵件回覆了。
九尾回:鍾天師福大命大,終究還是活了過來。
七闕回:種因得因,種果得果,一切都是因緣註定,楚淵,早就猜到你不會這麼容易死掉,如今終於成真了,雖然我很想馬上回去看你,但是,我還是要說一句,改天,再大家一起聚一聚吧。
鍾夙看着他們的回覆,忽然覺得死亡纔是一場夢,上天還是善待了他。
戚不負趴在他背後,喃喃地說着話:“夙夙,你和他們,以前就很熟悉嗎?”
鍾夙把玩着手機,想了想,說:“熟悉這個詞也很微妙,不管怎麼樣,事到如今,還能夠有人歡迎我的歸來,這便是一件不錯的事情了。”
戚不負翻了個身,從沙發後爬了過來,然後伏在他胸前,聽着他的心跳,輕聲問了一句:“冷嗎?”
鍾夙搖了搖頭,說:“不冷,慼慼永遠都是,最能夠溫暖我的。”
戚不負擡頭,白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鍾夙沉默一會兒,說:“過幾日,我們去小青蓮寺,見一見他化大師他們吧……”
如果不是他們,又哪裡來的今日的鐘夙呢?
他想,終究還是要去寺廟裡拜一拜,以表感謝。
戚不負認真地點着頭,撈起他脖子上掛着的,已經失去光澤的佛光舍利,說:“原來這個世界上,是真的有佛祖的……”
鍾夙覺得有些好笑:“你開始信佛祖了?”
戚不負眨了眨眼睛,說:“什麼叫做開始信,難道我以前從來都沒有相信過這些嗎?”
鍾夙笑而不語,佛這種東西,信或者不信,差距並不大,一切終究還是得看佛緣,有緣的人自然有緣,能夠受到佛祖的庇佑。
休息了兩天之後,鍾夙將公寓重新整理了一番,把那些死氣沉沉的白布都拿掉了,房間終於是算是擁有了一些生機。
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住人,這個地方,角落裡都帶着一點陰冷的氣息了。
鍾夙離開公寓,下樓,去車庫開車。
他已經決定好了,早點去小青蓮寺看看,只是不知道,一年多沒開的車,是不是還好好的。
戚不負終於將那身紅色衣裙換掉了,她跟在鍾夙身後,緩緩下了樓。
鍾夙找到鑰匙,打開車庫的門,看着帶着一點灰塵的車,停頓了一瞬,默默打開了車門。
“這輛車買的時間並不長,應該不會壞,只是不知道,還有沒有油。”
戚不負好奇地看着他,忽然問道:“你們這類人,應該有很多辦法吧?能不能折個小紙車,然後就能變成真的呢?”
鍾夙掃了她一眼,說:“不能,那種東西,可以給鬼用,但是不能給人用。”
也就是說,幫鬼造東西還是很簡單的,幫自己造,那就不可能了。
戚不負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哦,我差點忘了這點了……”
鍾夙坐在車裡,眉頭微微皺了皺,他發動車子,說道:“貌似還能開,按照路線,直接去小青蓮寺的話,也不算遠。”
聽到這句話,戚不負直接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只說:“出發!”
鍾夙無奈,發動車子,倒車駛離車庫。
將車開上公路的時候,鍾夙其實還是有些慌的。
畢竟,這些事情,一年多沒有做過了,終究會有點生疏。
戚不負架着腿,一邊吃着零食,一邊看着鍾夙。
她問:“夙夙,見到他化大師之後,你準備說些什麼呢?”
他該不會又說着說着,在那個和尚堆裡常住了。
鍾夙說:“說說佛理,還能談什麼?”
戚不負託着自己的下巴,說:“當然,那些和尚,一個個都很能說的,我真的很害怕,天師大人你,將來一衝動,就去出家了……”
她只是百無聊賴地開了個玩笑,沒想到鍾夙的行動就因爲這個玩笑,受到了影響,車子猛然一個急剎車,險些出了車禍。
鍾夙迅速反應過來,似乎有些無奈:“怎麼可能,慼慼,有你在,我怎麼可能被那羣老和尚洗腦了?”
戚不負回過神來,看了他一眼,說:“你開車就好好開車啊,當我自言自語就好了,別搭理我,我沒事的……”
鍾夙越發無奈了:“我只是很久沒有開車了而已,而且,這句身體現在也還沒有完全恢復,很多行動,都處於僵硬狀態,不會有事的……”
戚不負翻了翻白眼,還是堅持自己:“你別搭理我,叫你別搭理我就別搭理我!”
鍾夙輕笑,將車速放慢了下來。
戚不負的表情很安寧,她終於能夠明白,那些擔憂着丈夫安危的妻子的心情了,不管是大事還是小事,似乎只要和他牽扯到一起,她就會特別敏感。
人類的生命是脆弱的,不是所有人的死亡,都是新生,真正的消逝永遠猝不及防。
戚不負覺得,自己已經能夠體會那種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