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夙坐了起來,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問了一句:“現在幾點了?”
戚不負筆直地站在他面前,皺了皺眉頭,說:“不管現在幾點了,你都得跟我一起,去救回小靈遇。”
鍾夙沉思許久,他終於明白了過來,說來說去,還是那麼一件事。
拯救一個小孩的事情。
那個小孩的身份,貌似還是自己的兒子。
他懵懂地看着戚不負,說:“爲什麼?那不是你們的事情嗎?”
戚不負的表情有些沮喪:“我們失敗了,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了,我不想失去最後的尊嚴,就算是慼慼,也是要臉的,我沒有辦法再去找九淵幫忙了,天師大人,求求你,回來吧,慼慼需要你……”
她現在也只能這麼說了,雖然,對鍾夙來說,她煽情的語句,也只是無病呻\/吟。
鍾夙看着她有些難過的眼睛,忽然覺得有些心疼和動容。
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夠做什麼。
鍾夙認真地看着她,說:“我就在這裡,你需要我,做什麼呢?”
戚不負說:“你跟着我走,對付產女,然後救回小靈遇就好了,不管會發生什麼,都不要感到畏懼,哪怕是賭上生命,也要讓小靈遇安安全全的……這就是你,要做的事情……”
鍾夙想問爲什麼,但是話到嘴邊,他又無從開口了。
此時的戚不負,她的需要是真的,她的無助是真的,她的聲音也是真的。
如此真實的一顆心,又怎麼可能是一場夢呢?
鍾夙覺得自己,沒有什麼好畏懼的,畢竟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難道還會害怕再一次死去嗎?
他緩緩站了起來,有些僵硬地伸出手,抱住了戚不負,然後緩緩說道:“好,我幫你,我教我怎麼做。”
戚不負靠在他懷裡,久違的感覺襲上心頭,鍾夙始終是鍾夙,永遠都是。
戚不負點了點頭,然後帶着鍾夙,離開旅館,在老道士那裡,得到了產女現在的位置消息,然後以最快的速度趕了過去。
他什麼都不會,就連傳送用的土行符,也是老道士勉強着幫他畫的。
身爲一個簡簡單單的守鎮人,他做的已經夠多了。
夜色蒼茫,黑魆魆地,看不到邊際。
月光,不知不覺之間,變得冰冷起來。
接近凌晨兩點的時候,戚不負和鍾夙,才接近了產女所在的一個山谷。
鍾夙看着滿山谷的陰氣,蹙眉,說:“我們要打敗這個鬼妖嗎?”
戚不負低聲說:“不用,我們只要救回小靈遇就好了……”
往前走兩步,沒過一會兒,就聽到了產女幽雅的歌聲,如同空谷幽蘭一般,沁人心脾。
戚不負真是不想提起,產女說話的聲音,是如何沙啞。
兩個身影站在一顆三人粗的大樹之後,不敢輕易移動分毫。
鍾夙緩緩閉上眼,靠在樹上,說:“她的聲音,真美……”
戚不負嗎翻了翻白眼,說:“這個傢伙只是唱歌好聽而已,她說話的時候,聲音極其沙啞,難聽得要命。”
鍾夙面無表情:“因爲她有兩個嗓子,一個人的嗓子,一個鳥的嗓子。”
戚不負微微一怔,問:“你怎麼知道?”
鍾夙也有些驚訝,自問了一句:“我怎麼知道?”
好吧,他其實就是隨口一說,他又怎麼知道,自己爲什麼知道呢?
山谷之內,一個小小的土丘之下,產女抱着小靈遇,然後喂他喝粥。
粥有點涼了,但是,隱隱約約似乎還能看到點點的熱氣。
小靈遇終於醒了過來,漆黑的眸子好奇地看着產女那張有些猙獰的臉。
產女見到他醒了過來,眼中閃過一瞬驚喜:“寶寶……寶寶睡醒了麼……”、
她猙獰的樣子沒把他嚇哭,沙啞的嗓子卻直接將小靈遇給嚇哭了,白嫩嫩的臉蛋動了動,身體也開始掙扎了起來。
一歲的孩子,骨頭都非常柔弱,產女見到他哭,彷彿有些着急,卻又不知道如何安慰他,笨拙地將他晃了晃,想要說點什麼,卻又不敢開口。
遠處,戚不負聽到孩子的哭聲,整個身體都不好了,她按着自己的胸口,喃喃地說:“靈遇哭了,靈遇哭了……”
鍾夙轉頭看向她,伸出手,扣住了她的手掌,說:“沒事的,孩子不會有事的,我們再等等……”
戚不負勉強着終於是安心了下來,緊緊抓住了他的手。
一個生命,她所創造的生命,她還沒有親眼看到他長大,又怎麼能夠什麼都不做,看着他離開這個有血有肉的世界呢?
山谷內,產女好不容易哄得他安靜了下來,看着小靈遇的脣,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繼續唱起了歌。
空谷幽蘭般的聲音,在方圓百米之內,不斷迴響。
戚不負覺得自己應該感到慶幸,這個產女不會用聲音來蠱惑別人。
她擡起頭,認真地看向鍾夙,說:“天師大人,她就交給你了,我會趁機救出小靈遇的。”
他們有了兩股戰鬥力之後,效果應該會非常明顯吧?
鍾夙低頭,對上她的視線,說:“我只能盡力。”
他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因爲,直到現在,他所有的反應,都不受自己的控制,他根本不知道,當他面對產女的時候,會不會有反應。
戚不負點了點頭,暗自捏了捏拳頭,說:“去吧,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
鍾夙忽然覺得,她的神情,她的目光,她的聲音,都充滿了熟悉感。
他沉默一會兒,移動了兩步,緩緩轉身,往產女所在的山谷之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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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走幾步,周圍的溫度便猛然降低了下來,產女已經警覺地發現了他們。
優美的歌聲停了下來,產女抱着安靜的小靈遇,緩緩走出山谷,周身陰氣鋪天蓋地地散發了出去,月亮隱沒在了黑魆魆的雲朵之後,失去了蹤影。
整個天地,出奇的昏暗。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覺得冰涼徹骨。
鍾夙覺得呼吸有些不順,整個人已經處於一種極爲壓抑的狀態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