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常並沒有細想戚不負的力量到底到了哪個層次,現在經過黑無常這麼一提,才反應了過來。
戚不負脣角一揚,露出了一個和調皮的孩子差不多的笑容,然後一步一步地走近他們。
黑無常後退半步,心中有些忐忑:“慼慼,你知道我們是誰嗎?”
紅衣女鬼的身上散發着鬼氣,一身冰冷,似乎全然沒有把他這句話放在耳朵裡。
黑無常繼續說:“不對,現在不該叫你慼慼,你是鬼胎,鬼胎,你知道我們是誰嗎?竟然膽敢打傷我們……”
白無常看了站在自己身邊的黑無常一眼,很想知道,語言攻勢到底有沒有用,如果戚不負,真的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裡了怎麼辦?
——不對,是這個鬼胎魔星。
戚不負的身影緩緩逼近,嘴裡喃喃地說着:“餓了……”
“餓了……”
這兩個字,對黑白無常來說,簡直如遭電擊——她說出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竟然想要把他們也吃掉嗎?
他們可是冥界陰司的勾魂使者!
開什麼玩笑?!
鬼胎的飢餓程度,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嗎?
白無常的臉色大變:“不要啊,慼慼,你不能這麼做的,你不能吃掉我們……”
黑無常死死地皺着眉頭,說:“慼慼,你如果真的要吃我們的話,就再也沒辦法回頭了!至於鬼胎,只要你這麼做了,就真的失去了一切可以出生的機會了!”
如果,戚不負的身體犯下了如此重大的過錯,恐怕就連九淵,都沒辦法保住她了吧?
黑白無常可不會這麼輕易被她吃掉,灰飛煙滅,就算她真的吃掉了他們,他們也會以原原本本的狀態,以勾魂使者的身份,繼續他們的工作,但是戚不負,卻會因此鑄下大錯。
戚不負的表情變得猙獰起來,這股猙獰之中,似乎還帶着一點懵懂。
但是她的腳步並沒有因此停下來,身上強大的鬼氣也沒有散去的樣子,就在黑白無常心下一凜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從雨水之中,傳了過來。
“慼慼!”
他撐着傘,眸子深沉地站在墓地裡,一動不動地看着戚不負的背影。
不管她的思想是什麼,只要她還頂着這副皮囊,那麼她始終都是戚不負。
黑白無常一臉驚訝地擡起頭,看着他,不約而同地喚了一聲:“鍾天師!”
此時,他們的心情,幾乎可以說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了!
鍾夙來了,鍾楚淵,以救世主的姿態,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黑白無常堅信,這個曾經讓戚不負學會了義無反顧,飛蛾撲火的男人,一定能夠喚醒戚不負,喚醒還住在這個身體裡的另一個靈魂。
果然,不出所料,聽到聲音的戚不負,動作停滯了下來。
鍾夙淡淡地看了黑白無常一眼,微微鬆了一口氣,他皺着眉頭,撐着一把傘,站在雨水裡,隔着好幾塊墓碑,再次喚了一遍:“慼慼!”
紅色的影子和雨幕融爲一體一般,周圍的墳墓相互呼應着。
鍾夙說道:“戚不負!我們回家。”
他的聲音並不大,剛好能夠穿透黑夜和雨水,到達她的耳邊的樣子。
然而,卻莫名地充滿了懾人的力量。
黑白無常有些驚訝,不愧是戚不負看中的男人,他的強大和手段,也是沒辦法忽視的東西。
鍾夙很少,很少喚她的名字,他總是用並不寵溺的鎮定語氣,喚她“慼慼”,簡單的兩個字,意外得能夠溫暖她的心一樣,和別人相比,就是不一樣。
戚不負的身體似乎在隱隱約約地顫抖着。
鍾夙沉默一瞬,將手中的傘,扔在了地上,豆大的雨滴砸在他臉上,眨眼之間,便淋溼了他的身體。
他快步走到她身邊,忽略她手中還未散去的鬼氣,忽略她隨時可能傷害自己,迅速扣住了她的手腕,輕輕一拉,將她的身體,拽入了自己的懷裡。
黑白無常看得有些膽戰心驚,因爲,在那一瞬間,戚不負的手真的準備動作,殺氣一閃而過。
只需要一個動作,就能夠要了鍾夙的命。
鍾家天師,戚不負的男人——鍾夙,似乎早已看穿了一切。
她不會對自己出手的真相。
鍾夙輕輕擁着她,深吸一口氣,低聲說了一句:“沒事了,慼慼,我們回家吧……”
戚不負的身體一軟,白眼翻了翻,緩緩閉上,無力地倒在了他的懷裡。
鍾夙單膝跪在地上,沒有說話。
白無常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說:“鍾天師,剛纔實在是危險啊,以你人類的軀體,在毫無防備的狀態下,估計不用半招就能要你的命了吧!?”
鍾夙點了點頭,保持沉默。
雨水沒有任何減弱的跡象,淅淅瀝瀝。
黑無常看着鍾夙,想了想,說:“鍾天師,慼慼果然不會傷害你……”
鍾夙略顯無奈:“我不知道,她會不會傷害我,我看不到她身上繚繞的那些氣息,我只知道,她是我的慼慼,不管會發生什麼,我都必須,在雨中,牽住她的手。”
多麼孤獨的一個景象?
她一身紅衣,站在雨水裡,哪怕氣勢不俗,也改變不了,那種孤單氣場——就算擁有了全世界,毀滅了全世界,也還是一個人的孤獨。
當她孤身站在雨水裡的時候,鍾夙都要上去,牽住她的手。
黑白無常緘默,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起初的時候,他們都以爲戚不負是玩鬧而已,根本不會認真,可是,事實證明,面對一個這樣的男人,是隻母的都沒辦法不認真了。
黑無常走到他面前,說:“鍾天師,而今,事情變成了這個樣子,你說,冥界會怎麼辦?”
他想,鍾夙和戚不負,他們之間的感情,永遠都只有他們之間能夠理解,也許,上天註定,他們就該在一起。
鍾夙橫抱起戚不負,站了起來,淡淡地說道:“你們陰司的問題,如何要問我?就算問我,我也沒有立場,發表任何言論,冥界的處理如何,也不是我一個人類能夠決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