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量力。”韓非冷冷道,話畢,手中的長劍便貼着蘇幕遮的面頰刺了過來,明明離蘇幕遮那麼近,卻真的沒有傷到蘇幕遮分毫,劍術只高絕不由得讓陸尋皺了皺眉。
而那些圍攻蘇幕遮的戰士甚至都來不及看清韓非的身影,下一個瞬間便再也沒了呼吸。
一劍一命,從未落空。
“結陣!”眼見着士兵處處受制,陸尋趕忙開口道。
士兵們連忙聽從命令迅速結陣,可就算如此卻還是壓制不住韓非一人。
“張欣!”
“啊?”張欣一臉懵逼地跑出小樹林,還沒能看清到底是什麼狀況,下一個瞬間一個人影便砸到了自己身上。
“照顧好孟夏!”陸尋說完,腳尖在馬背上一點便向着韓非迎去。
張欣手忙腳亂地將孟夏護好,結果一搭脈又“哎喲”一聲,一邊躲到一棵樹後,一邊幫着孟夏處理各種傷口,邊處理嘴上還不住地抱怨着:“刀光劍影下治療病人會很容易分心的啊,啊啊啊,集中精神,集中精神,別管那邊了。嘖,孟夏對自己也是有更狠的,這身上傷口多的簡直了,哪裡像個女子的身體,一點都不知道愛惜自己。哎,包紮起來還挺費勁,要是簫忘書在這裡就好了,一起包紮肯定比我一個人快一些。不過孟夏都在這裡了,簫忘書跑哪兒去了?”
不得不說韓非和陸尋二人意志都極爲堅定,任由張欣一個人在旁邊鬧騰,二人居然都沒有一絲反應,只是不斷地過着招,尋找着對方的破綻。
“一日爲師,終生爲父,小夏那般敬重你,你就是這樣對待她的?孟家被你害的滿門被滅,差點名聲盡毀,你不失悔過,現在竟是還想故技重施毀了小夏嗎?”陸尋替孟夏不值,他太瞭解孟夏,雖然孟夏從來不說這些,可是她心裡怎麼想的他又怎麼會不清楚?
“世人皆醉,唯我獨醒,你們都不明白。”
“我們根本不屑明白。”
“在大道面前,一切犧牲都是值得的。得成大道,天下太平,爲此付出一點鮮血又如何?”韓非冷冷道,手中的劍法越加精妙,隱隱佔着上風。
“哦?那國師怎麼不付出自己的鮮血?偏偏要犧牲別人?”陸尋嘲諷道。
“我付出的何止鮮血?”韓非竟是難得的苦笑了一聲,隨即立馬又恢復了冷漠的執拗:“你們永遠不懂我的痛處。”
“能懂你的人,早被你親手害死了。”陸尋發現只要他提起孟家的事情,韓非的劍法便會露出一絲破綻,是以不得不將此事再次提起。
“害死他的不是我,是你們樑國!如果沒有國界之分,如果天下本就是一家,那麼這一切都不會發生!”韓非的眼眶隱隱發紅,也不知道是怒還是怨。
就在此時,一聲淒厲的哨聲忽然響起。
韓非下意識地回頭一看,卻見百草堂的方向竟是起了大火,幾乎是瞬間韓非便明白了陸尋爲何一直拖延着自己:“你還有一隊兵馬?”
“國師現在才反應過來,只怕已經遲了。”
韓非心裡驀地一沉,終是
不再與陸尋纏鬥,一把抓住蘇幕遮的衣領就要帶着人離開。
陸尋哪裡肯給他這個機會,立馬追擊上去,卻不曾想韓非竟是生生捱了陸尋一劍也不肯多花時間在這裡停留半分,頃刻間便帶着蘇幕遮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直到韓非消失,陸尋這纔再也撐不住,膝蓋一軟倒了下去,好在手中長劍及時撐住了地,要不然只怕會完全摔到泥水裡。
“陛下。”張欣見狀趕忙跑了過來,拉過陸尋的手便搭上了脈。
這麼一搭,張欣的眉頭頓時一皺,頗爲不贊同道:“你強行開穴提升內力,這樣對身體損傷很大,想要高壽以後便不要再如此了。”
“抱歉,我可能沒法答應。”
“什麼意思?九五之尊不能答應我一個老百姓的要求?我可是爲你好啊,好心當成驢肝肺,自己的身體都不要了,好吧,反正也不是我的身體,我也懶得管了。”張欣有些不悅。
陸尋搖了搖頭,卻是沒有急着解釋,而是先將一邊的孟夏抱進了懷裡,這才安心地長長舒出一口氣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並不一定有把握做到,我不會承諾做自己沒有把握的意思。”
“有什麼做不到的?”張欣不解。
“如果小夏陷入危險境地,不要說開穴提升內力了,就算要我立刻去死,我也願意。”
張欣聞言沉默了一會,半晌才輕聲嘆了一口氣:“搞不懂你們到底怎麼想的,在我看來只有自己的命纔是最重要的。”
“你們?”
張欣搖了搖頭卻是沒有回答的意思,腦海裡卻是不自覺地浮現出簫忘書的模樣,寧願自己死也要救出孟夏的簫忘書。
情之一事,真的能讓人拋卻生死嗎?
他不懂,覺得愚蠢的同時,卻免不了覺得有些動容。
“說起來,忘書呢?不會還留在百草堂吧?”
陸尋想起孟夏的幾句話和表現,良久才壓低了聲音有些悲痛地開口道:“只怕凶多吉少,只有等百草堂那邊消息傳回來才能知曉具體的情況了。”
張欣面色一沉,素日裡的不正經統統消失不見,只是憂心地望着百草堂的方向:“別開玩笑了,你明明答應過我要好好活下來的,你不是最終承諾嗎?現在卻是要食言了嗎?我不答應,簫忘書,我不答應!”
“陛下。”剩下的戰士在清點完傷亡後忙重新排列了陣型集結,看着張欣這個樣子不禁都有些不知所措。
陸尋也輕聲嘆了口氣:“回去吧。”
“是。”
隨即陸尋抱着孟夏上了馬,策馬路過張欣身邊的時候這纔開口道:“先回去,百草堂那邊的消息一會就會傳來。”
素日裡最是話嘮的張欣聞言卻是沉默了一會,許久才點了點頭,輕聲“嗯”了一聲。
陸尋他們現在的駐地離百草堂有段距離,正好在邊境的密林之中,地形特殊,易守難攻。
陸尋帶着孟夏回到營帳的時候,需要的東西早已經準備妥當,陸尋認認真真地爲孟夏清洗完畢後,又仔
仔細細地爲她重新上好了藥,這纔將孟夏放入了早就暖好的棉被中,自己則靜靜地坐在了她的身邊。
但見他節骨分明的食指慢慢劃過孟夏的面頰,輕聲呢喃道:“瘦了好多,受了不少苦吧?對不起,沒能第一時間來找你。”
昏睡中的孟夏並沒有什麼反應,只是莫名地覺得很是安心,皺着的眉頭也漸漸舒展開來。
“再等等,很快一切都會結束了。等到一切結束,我便陪你四處走走看看,直到天荒地老,好不好?”
陸尋的笑意溫柔,低下身來在孟夏的眉心烙下一吻,然後這纔開始處理起事務來。
一直到了第二日清晨,孟夏這才悠悠轉醒。
映着屋內的燈光,孟夏一眼就看見了坐在自己牀頭的那個熟悉的身影。
忽然間孟夏有些想笑,可是卻不知道爲什麼眼淚卻先一步掉了下來。
陸尋一回過頭來看見的便是這一幕,不由得慌了手腳,趕忙去扶起孟夏道:“怎麼了?怎麼了?有哪裡不舒服嗎?別哭,乖。”
孟夏搖了搖頭,卻是主動伏在陸尋懷裡,伸手抱緊了他:“我只是……只是有些高興,原來這一次真的不是夢了。”
多少次午夜夢迴都是你,可是不管夢裡有多麼歡愉,等着醒來時帶來的卻是更加的無奈和傷心。
“這些日子來,我既盼望着夢見你,這樣至少我們還能夢中相聚;可是我又害怕夢見你,因爲醒來後發現這一切不過是夢,實在是太難受太難受了。阿尋,我好想你。”
陸尋憐惜地輕吻了一下孟夏顫動的睫毛,輕聲而又深情地開口道:“我也是,小夏,我也好想你。”
孟夏抓住陸尋的手驀地收緊了幾分:“國師他們……”
“我知道,張欣都告訴我了。”
“忘書他……”
“我知道,但是我們現在並沒有找到他的屍體,他可能還活着。我知道你擔心和內疚,但是小夏,你瞭解忘書,若他真有個三長兩短,他最希望的是什麼,你明白的。”
簫忘書那樣的人啊,他那樣的人,必然希望她能放下一切,好好珍惜現在的生活,活下去,開心的幸福的活下去。
可是,好難。
孟夏只要一閉上眼睛腦海裡浮現的就是簫忘書攔着卓青衣對着自己微笑着說着“走”的模樣。
他不是話本里的英雄、俠士,他甚至有些文弱,可是就是這樣的他卻用自己的身軀爲她開拓了一條逃生之路。那看似柔弱的肩膀原來如此堅定,爲她擋風擋雨擋刀槍,她如何放得下這樣的簫忘書?
“那個卓青衣呢?”
“死了。”
“死了太便宜他了,我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
“好。”陸尋應道:“他的屍體我帶了回來。”
孟夏一想到簫忘書捱得那無數刀,終是咬牙道:“碎屍萬段。”
“如你所願。”
孟夏的情緒這才稍微平復一些。
(本章完)